鄭端冷冷問道，“為何要冒充李子丞？”啞巴斂眸不答，精壯的上半身布滿舊傷，傷口扎好繃帶。

手上動作未停，以干布巾拭去劍上酒漬，劍刃一立，晃出一道白亮鋒芒，那鋒芒上映著銀色面具，以及被遮擋住的深邃瞳孔。

“我知道，”鄭端摘下天子劍，冷漠地望著他，“你不是他。”啞巴微微一怔，鼻腔里發出一個不屑的‘嗤’聲。

他曾親眼見李子丞葬身火海，尸骨焦枯，但這人憑空而來，絕非全無目的接近鐘綰，只要是對她有威脅的人，他都不能輕易放過。

“你是李子丞舊部，亦或是從前李府的家丁，若想為主報仇，便沖孤一個人來。”鄭端說，“若是敢動綰兒一分，孤會讓你，生死不能。”啞巴歸劍入鞘，并不與他直面，起身朝反方向走了幾步，突然稍一側身，避過身后掃過的劍風，尖銳的劍鋒擦著面頰，碰在銀面具上。

啞巴轉頭，抬手按在面具上，平靜地注視著慍怒的天子。

鄭端已經按捺不住了，事情觸及鐘綰，就是觸碰了他的底線。

“你有什么目的，只要不過分，孤都可以滿足你，但是，你別打她的主意。”啞巴不動聲色，盯著他的眼睛，良久，面具后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翌日清晨，鐘綰醒來時發現脖子上掛陶塤的繩子上又掛了一枚鳳印，重的抬不起頭來，心里有點百味雜陳，怕日后鄭端什么重要的東西都要往她脖子上掛，那她就離駝背不遠了。

摸了摸陶塤上的裂痕，她無奈搖頭，想著回京城要找個好工匠把裂痕給補好，再好生供奉起來，畢竟也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東西。

洛風扒在門口，小手遮著眼睛，問，“你穿衣服了么？”“等會兒，”鐘綰套上鄭端的中衣，“進來罷。”洛風埋進門，趴在床邊上跟她說話，突然驚恐地指著她，“你長了個尸斑！”鐘綰遮住脖子上的吻痕，“你才長了個尸斑，這叫胎記。”“哦，”小孩放下心來，“上次那個故事還沒講完呢。”“講到哪里了？”“講到付義從天河里救人。”“對，”鐘綰把他抱到腿上，“天河救人……”付義越來越孤獨，那些小動物畢竟不是人，也不能陪他說話。

突然有一天，他看到河里飄過一個小男孩，男孩坐在一只木桶里，不哭也不鬧，睜著大眼睛看他。

鬼使神差的，他很喜歡那個孩子。

付義忘了石獅子的囑托，用竹竿把那木桶拉上岸。

小孩兒姓汪，他給他取了個名字，叫汪恩。

有了汪恩之后，付義的糧食就不夠吃了，小孩兒在長身體，他就只能節衣縮食，省出饅頭來給他吃，自己吃野果子充饑。

“他真善良，”洛風說。

汪恩漸漸長大了，饅頭總有吃光的一天，本來兩個人靠吃果子也能生存，汪恩卻不肯，一定要吃饅頭。

付義無奈，只能順著天河走到上游，從石獅子嘴里跳出去，回到人間找糧食。

可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付義再回到人間時，發現時移世易，早已改朝換代，人間正是鬧災荒，大水沖垮了河堤。

村民見他衣著怪異，便當他是引起天災的妖邪，將他綁起來，要用火燒死。

付義耗盡力氣掙脫繩索，還搶了一袋饅頭，一路跑回山神廟，身后村民緊追不舍，付義遠遠看見石獅子，他知道他的汪恩就在那里等他，可是……“可是？”洛風追問，“可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