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皇后朝暉殿的路,芳華不知走過幾千幾百遍,但今日沿路宮人流露出的明顯敬意,卻是十多年來不曾有過的。這一位公主如今在大蜀風頭堪比皇子,雖非嫡公主,榮寵卻更甚。
朝暉殿里,皇后由宮人服侍著重新梳洗過。芳華行禮畢,跪在靜靜的寢殿里,她能感覺到重重紗簾后的人氣息凌亂,心情似很不平靜。芳華眼中浮過笑意,很快又消失無蹤,甚至讓人恍惚,是不是看花了眼,才會在公主平靜的神情下,看到那所謂的笑意。
“你,你可是知道什么?”皇后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芳華雙眼微瞇,平靜答道:“皇后的話,兒臣并不明白。”
皇后定了定神,換一種問法道:“這兩年來,你處處高調(diào),你究竟在算計什么?”
“兒臣并不想妨礙任何人,不過是為自己的將來打算,母妃不能給兒臣任何助力,兒臣只有靠自己!
“靠自己?卻落個和親遠嫁的下場?”皇后的語氣中,滿是不信。
“和親遠嫁雖非兒臣所愿,但這難道不是皇后娘娘和永安公主所樂見的?”
“放肆!”皇后打斷芳華的話,心中滿是被人說中心事的不安。受皇帝喜愛的庶女,被作為禮物送去異邦,這的確是皇后和嫡女最喜見的結(jié)果。這個不安分的小庶女,不對,是小孽種,居然在兩年之間,把自己高貴的女兒壓得抬不起頭來;屎笠恢毕霝榕畠撼鲱^,沒想到小小年紀的芳華卻心思縝密,每次明明是芳華挑釁,卻始終尋不到她的錯處。待皇后反應過來,這些都是芳華有意為之,卻已經(jīng)失去了私下整治這個小孽種的最佳時機。
事到如今,皇后再細想兩年來種種,以及今日之變,不覺心驚,這一切,該不會都是這小孽種和墨家那丫頭有意安排的吧?不知墨硯有沒有參與其中,倘若加上他,事情的真相恐怕更不敢想。
會不會當年之事敗露,墨硯想借題發(fā)揮,慫恿皇帝廢后?若是親娘獲罪,太子之位恐也難保,墨硯莫非已和貴妃串通,欲扶小皇子上位,芳華也不過是墨硯和貴妃的一枚棋子?
皇后越想越心驚,看著跪在下面的嬌小身影,心中卻有說不出的恐懼。
今日在皇帝和那么多人面前,這個小孽種居然敢侃侃而談,把永安踩在腳下。輕描淡寫的一句挑撥,就令自己失態(tài)。從小沒人關照的野種,哪里來的這許多心機,一定有人,一定是有人刻意點撥,是墨硯還是別的什么人?若真是受人指使,那就別怪她無情,只一件事,便能把這小孽種打入永世不能翻身的深淵。
想到這里,皇后眼中帶上幾分戾氣,“是誰要你這么做的?”
芳華仍不徐不緩道:“今日之事,兒臣不過自保而已,永安公主步步相逼,兒臣若不說明,恐怕在京城永遠抬不起頭!
左思右想,皇后覺得當年之事絕沒有外泄的理由,那名侍衛(wèi)在事發(fā)之后就被處死,而那個宮女也在逃跑時跌落山崖而死,當年知道這事的人已被處理干凈,除了周婕妤那個賤人胡亂攀咬,沒人能掌握一點證據(jù);屎笮南律园,這樣看來,墨硯也不可能掌握‘貍貓換太子’的真憑實據(jù),只有她自己才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驚慌失措的一天,折磨得她有氣無力,再看看跪在下首人畜無害的野丫頭,皇后無力地揮揮手,“退下吧,本宮乏了!
芳華再拜一拜,低眉垂目起身,眼眸中光華閃動。
林筱妍幫丈夫換上常服,又吩咐廚房預備晚飯,墨硯慢悠悠地喝著茶,聽妻子說起今日三公主及笄禮上種種。
“我擔心皇后和永安公主因此記恨芳華,用什么陰損的法子害了這孩子!
墨硯放下茶杯,安慰妻子道:“芳華公主不過就事論事。若非永安公主自己心胸狹窄,執(zhí)意要給三公主難堪,芳華又怎會當著那么多賓客的面怒斥皇姐。”
林筱妍輕輕嘆息一聲,“算是你們這兩年的努力沒白費,那時你幫著兩個孩子定下遠嫁的計策,我總覺得不妥。芳華在幾名公主中默默無聞,周婕妤對她又冷漠,真要遠嫁若無母國照拂,只怕日子不會好過。沒想到這孩子這么有毅力,一點一點嶄露頭角,現(xiàn)在竟成為大蜀最尊貴的公主!
墨硯點頭道:“我當時答應幫兩個孩子,主要是被她們所說的往事震驚,若非見到那宮女與芳華相似的面容,我都不敢相信皇后竟在后宮一手遮天,做出這樣無法無天的事情。繼續(xù)留在大蜀,無論對芳華還是那個宮女,只會有百害而無一利,不如為三公主找個好的歸宿,遠遠送走,也算是全了云兒的一番友情!
林筱妍輕輕搖起團扇,“南詔國的女帝為人強勢,不過今日看情形似乎對芳華很好感,想來只要芳華日后能得到夫君的心,在異邦也會過得如意。還是老爺神機妙算,若只是安排陛下指婚,說不定會被那女帝一口回絕,又哪來她對芳華另眼相看,更別說陛下后來這樣大的封賞!毕氲脚畠涸诖笾茼標斓幕槭,雙方知根知底的家世,還有容易相處的譽王妃黎靜姝,林筱妍臉上不覺帶上欣慰的笑容。
墨硯也頗滿意道:“芳華公主自小與云兒交好,說句僭越的話,我拿她當半個女兒,對她的事怎會不盡心。不光是南詔女帝的性情喜好,連南詔國太子的人品才學,我都早派人打探清楚,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
林筱妍被丈夫的話逗笑,拿團扇輕拍了他一下道:“又不是行軍打仗,老爺連兵法都用上了!
為安定芳華公主送親的日子,定在端陽節(jié)。大宴后,送親隊伍將隨南詔大理國女帝王澤的隊伍一同上路。時間是倉促了些,但跟隨女帝的隊伍一同回國,極風光又安全,在芳華的堅持下,蜀國皇帝雖感不妥,還是答應了即將遠嫁的女兒。
自公主及笄禮后,周婕妤一病不起,宮里傳出的消息是感染時疫,皇后怕疫病蔓延,下令封了青林宮,直到芳華公主出嫁,母女也不得再見上一面。加上皇后母女在芳華及笄禮上的表現(xiàn),難免有人傳出永安公主嫉妒妹妹才華風貌,中宮皇后幫著女兒為難芳華母女的傳聞。
皇后對此很是惱火,但兩害相權取其輕,在把這個禍害遠遠嫁出去之前,還是不要讓周婕妤再惹出什么亂子為好。
芳華公主生母染病,為她準備嫁妝的事自然落到皇后肩上,她雖有心敷衍,無奈皇帝又對兩國關系極為重視,常親自過問,皇后暗暗咬牙,卻不得不按照公主的尊貴為芳華備下那十里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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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芳華當年的風光遠嫁,如云心中感慨。好友如此盡心為自己添置,作為準新娘的自己,還有什么理由偷懶呢?想到這里,如云打起精神,細細打點起自己的婚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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