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難得閑適,柴瑋軒讓如云閉門謝客,兩人在后院水池邊斜靠著,有一搭無一搭地喂魚。
樹影斑駁中,一襲輕紗慵懶地搭在女子臂頭,微風拂過,柴瑋軒的手指不自覺地順著纖纖手臂輕撫向上。
“癢......”如云嬉笑著縮手,柴瑋軒抓住她的指尖,從懷里迅速摸出一串手鏈,戴到她腕上。
“你不喜珠玉金飾,這串七寶手鏈卻極配岳父留給你的那把小匕首,戴著也不累贅。最重要的是,這是我畫的樣子,讓司珍局的首席技師照著打造的,全天下獨此一件。”
如云抬起手腕,笑瞟了柴瑋軒一眼,再仔細看那手串,原來是金、銀、琉璃、珊瑚、琥珀、硨磲、瑪瑙七寶打磨成一粒粒圓潤的小珠子,中間有一枚極品彩玉鏤空雕成的五彩祥云,祥云四周以金絲交錯盤附,整條手串玲瓏精致,戴在芊細的腕上說不出的柔潤可愛。
柴瑋軒笑湊過去,鼻尖貼著她肩頭的薄紗來回磨蹭,“喜歡嗎?貼身帶上我的心思,沒見面的時候也總是想著我。”
如云咯咯笑著躲開,“你乖乖坐下,難得清靜,咱們正經說會兒話。”
柴瑋軒繼續往前湊,“娘子請講。”
“程宰相是太子的人?陛下把禁軍再次交給唐將軍,難道不擔心唐府與東宮的關系?”
柴瑋軒吸一口氣,靠回石凳上,“你這個閑云野鶴也開始關心這些了。最近可見過唐婉?”
“只在宮里遇到幾次,沒什么機會單獨和她說話。”
“唐府牽扯著東宮,沈驍背后又是沈妃,沈妃專寵,母后態度不明。這些關系糾纏不清,你不喜權謀,自顧自地諸事勿憂便好,其他的都由我來應對。還有,沈妃雖與你親厚,你也得顧著母后那邊,不要跟她走得太近。”
如云雙肘搭在石桌上,抱著臉若有所思,“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總對沈妃有一種特殊的親近感。上次在獵場,被她‘醍醐灌頂’之后,按理說應該與她保持距離,可是每次進宮她要見我,總是樂呵呵地又去了。我該不是也被她的美貌迷惑了吧?”
柴瑋軒彈她一腦蹦兒,笑道:“整天胡思亂想些什么,好好想想怎么做瑞王妃是正經,別的管他那么多。”
轉眼便是中秋,盛大的皇族婚事與團圓佳節相得益彰,成親的雙方又是傳奇人物,更是引得萬人空巷。從懿琨縣主府到瑞王府一路上,紅氈鋪地,道路兩旁搭滿金絲繡制的龍鳳呈祥大紅帷幔。柴瑋軒騎在高頭大馬上,率領儀仗隊前往懿琨縣主府迎親。鑼鼓喧天,彩旗飄揚,好不熱鬧。
縣主府里天不亮就忙開,彩星和霽月輪流上陣,把自家小姐從頭到腳,里里外外認真洗了幾遍,直洗得如云在薰著香油的浴桶里打起瞌睡,才被兩個丫頭用絲被裹起來,扶回臥房。
從里到外嶄新的衣褲,還有掛在架子上,上等喜紅蜀錦的新娘嫁衣,上面金絲盤繡的龍鳳呈祥圖案極其繁復精美,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皇宮司制房一品繡娘的手藝。
如云看著自己的大紅嫁衣,想起那年與母親在小小的馬車談論里要嫁怎樣的人,眼圈不由自主紅了起來。
“請姑太太安,請表舅太太安。”下人們一疊聲的請安,把如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兩位長輩來得都很早,今日懷安侯夫婦將作為女方長輩,要受新人的敬茶禮。張墨夫人為今日的榮耀早就大肆炫耀了一番,半個汴京城的貴婦圈都已知曉她們夫婦今日作為懿琨縣主母家的長輩,要受瑞王爺的禮。
蚩朵和莊逸幾乎同一日到,兩人在縣主府住了幾日,也已經相熟。此時,蚩朵一身漢家女孩裝扮,甚是明麗,惹得兩位夫人不住地拉著她的手稱問長問短。
幾位表姐妹隨母親一道來得早,已嫁作人婦的幾人圍在如云周圍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今日的種種禮節,儼然一副過來人的姿態。
如云微笑靜聽著,很是謙遜,其實今日的整個過程,皇后早半個月就指派了宮里的老嬤嬤來給小兒媳細講,包括洞房夜的種種。
“好了好了,新娘子要梳妝了,你們幾個姐妹再圍著,誤了吉時,可了不得。”林吳夫人溫和地笑著,遣散幾個兀自興奮的姐妹。
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在喧天的鑼鼓鞭炮聲中來到縣主府。府門緊閉,林炫安,林炫欣,張展鳴,張展陽幾個表兄弟,還有元珍表姐的丈夫,趙府二公子趙子成等人早早在縣主府門前嚴陣以待。
瑞王騎在金鞍駿馬上,身邊是寧王、陳陽王兄弟兩,一眾武將親隨喧鬧異常。
“我說大哥,對方又是皇子,又是猛將的,咱們這邊恐怕是抵擋不住吧。”
張展鳴“嘿嘿”兩聲,“擋不住就撤。”他轉身看了看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莊逸,“你瞧瞧這位小兄弟,一副閑庭信步之態,八成是新郎一方的細作。”
莊逸低低笑道:“云姐姐今日大喜,咱們不過是來添個熱鬧,莫非真要把新郎官拒之門外不成?”
莊逸此言一出,引得眾兄弟一片笑鬧,“哎呀呀,果然是細作,細作。究竟瑞王給了你什么好處?快說。”
趙子成在旁邊聽了,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他雖跟著夫人到新娘府,實際上,他才是新郎一方的探子,早在前一天就跟瑞王約好,今日見機行事,為男方后援。
果然,柴瑋軒下了馬,望著趙子成咧嘴一笑,寧王、陳陽王兄弟兩陪著上前扣門,一陣嬉鬧,往里面塞了不少金餅銀錠,還未“三難新郎”,大門便開了,一眾武將簇擁著幾位王爺一哄而入。
如云還在為自己被絞得生痛的臉哀悼,前面已遞進來新郎官的催妝詩,姐妹們嘻嘻哈哈鬧著爭搶,元卉表姐眼明手快,一把搶去,細細讀了出來:
“歡顏縣主貴,出嫁親王家。天母親調粉,日兄憐賜花。催鋪百子帳,待障七香車。借問妝成未,東方欲曉霞。”
既貴氣又不失韻味,張墨夫人聽得一臉羨慕,看看立在一旁小心謹慎的詠怡,到嘴邊的話又強忍了回去。
林吳夫人滿意地對著齊身銅鏡里的人瞧了又瞧,精致的妝容,喜袍華貴,再配上一頂鏤金翠羽流蘇鳳冠,滿頭珠翠,標志的人兒實在招人憐惜。
林吳夫人抹了抹熱的眼眶,接過彩星遞來的紅蓋頭,仔仔細細搭到侄女頭頂,“好了,云兒,今日便要嫁做他人婦,是大人了,在夫家切記恭順守德。若是真有什么難處,記著,記著還有表舅表舅母。”說到后面時,已是聲音哽咽起來。她是真的喜歡這個懂事的侄女,小小年紀,經歷過的磨難件件剜心,只愿她從此諸事順遂,平安喜樂過一生。
如云的鼻子也是一酸,使勁忍住,向表舅母行了禮,彩星、霽月上前攙扶著往前廳走去。
雖然看不到外面情形,如云也能感受到身邊柴瑋軒熱烈的目光,兩人并不少親密時刻,但今日過后便是夫妻,這樣的感覺從未有過。她整個人輕飄飄的,似在云端夢間。
奉茶畢,隨著一聲長長的“新人出門!”禮樂齊鳴,賓客熱鬧的祝福聲此起彼伏。如云扶著彩星和霽月的手,緩步踏上金珠彩玉描金點翠的八抬大轎。
一路上禮樂喜炮,人群笑談聲不絕于耳,一面贊嘆這傳奇的姻緣,一面驚嘆跟在迎親隊伍后面,縣主那長不見尾的嫁妝車隊。如云很想掀簾看看自己大婚路上的情景,好歹還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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