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帝后進來的,還有一位膚色略暗,卻英氣逼人的美婦,看到她,比之帝后的到來,更叫如云心中狂跳,眉心也狠狠抖動了幾下。
眾人起身向帝后跪拜行禮,皇帝溫和地笑道:“諸位不必拘禮,今日芳華生辰,皇后說起這熱鬧,朕一時興起,便來觀禮,你們繼續,繼續。”
見皇帝如此說,眾人坐回各自的位置,芳華也準備回房,換第三套衣裳。
“姨母好生偏心,當年父皇親自相邀,姨母都未曾出席侄女的及笄禮,如今卻要親手為芳華加笄,姨母太不把我這個嫡公主放在眼里了。”永安公主眼看臺上的情形心中有氣,這兩年自己的風頭被這個庶妹搶走不說,居然連及笄禮也比自己的風光,她氣急之下口不擇言,當眾指責起承平長公主來。
聞言,皇帝變了臉色,在場眾人也凝住呼吸,不敢發出聲響。
承平長公主,在大蜀的地位非同一般。當年先帝突然駕崩,沒來得及留下遺詔,皇子之間,朝堂之上,氣氛緊張。是一直侍疾在旁的長公主一句:“父皇口諭,傳位三皇子。”終是消解了一場即將到來的大亂,令當今圣上順利登上皇位。
皇帝一直敬重這個姐姐,念著她的好,繼位后對承平長公主封賞不斷,有求必應,長公主在大蜀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皇帝還沒反應,皇后先喝了永安一句,“放肆!這是什么場合,也容你多嘴。你姑母看重芳華,是人家三丫頭的本事,你自有你嫡公主的身份,沒得別為了走過場的事自輕自賤。”
永安聽完母親的話,挑著眉笑了,故作恭敬道:“兒臣謹遵母后教誨,母后說得對,兒臣是大蜀的嫡長公主,一言一行都得顧著大蜀的顏面,那些在外國使臣面前獻媚,在風雅聚會上出盡風頭,對權貴之人伏低做小卑躬屈膝的事,兒臣可做不來。”
眾賓客聽著皇后母女倆的對話,無不暗暗皺眉,有好事者,偷眼看向承平長公主,只見公主的面色已經陰沉下來,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
芳華唇角帶著淡淡笑意,看著眾人變化的神色,最后,她的雙眼落在皇帝身旁那位英氣勃勃的婦人身上,婦人也正看向她,芳華朝她微笑點頭施禮,隨后移開目光,對著永安公主傲然道:“皇姐今日是來觀禮,還是來攪局的?若為觀禮而來,小妹不甚感激,定以禮待之。若是攪局......”
芳華略一停頓,朝皇帝拜下道:“父皇,今日是兒臣一生一次的成年禮,若被攪壞,以后叫兒臣如何在京城立足?還請父皇為兒臣做主。”
這兩年來,芳華所做頗得皇帝喜歡,皇帝甚至私下里感嘆,若芳華是個皇子,定能成為朝廷肱骨之臣。此刻見兩個女兒鬧得不快,一個是嫡出長女,一個是膝下愛女,皇帝誰都不忍責備,很是為難。
“陛下,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陛下若處理不好自己的家事,往后還怎么決斷國家大事?”長公主氣勢凜然,誰的面子都不想給,一定要皇帝判個是非對錯。
見時機已到,芳華朝皇帝道:“父皇,兒臣對剛才皇姐所言有不甚明了之處,可否容兒臣問皇姐幾句話?”
不用自己再說什么,皇帝如釋重負,趕緊點頭答應。
芳華起身,挺直背脊對永安款款一禮,正色道:“剛才皇姐說,‘在外國使臣面前獻媚,在風雅聚會上出盡風頭,對權貴之人伏低做小’,這些事皇姐不會去做?”
永安神情倨傲,斬釘截鐵道:“沒錯。”
“皇姐言下之意,便是瞧不起這些事?皇姐口口聲聲說,你的一言一行牽涉國家顏面,那就是說做了這些事便是有損國之顏面?”
永安眼中露出不屑,想也不想道:“那是自然。”
皇后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想出言阻止,卻也來不及。
芳華的腰背又直了直,一字一字擲地有聲,“當年吳使赴蜀,有意刁難,我作為大蜀公主,作為父皇的女兒,自當為國效力,為父皇解憂,請問皇姐,這何陋之有?外姓大臣們都知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我同為皇室子女,受百姓供養,受父皇庇佑,能為國家一用,自當不落人后。”
“皇姐對小妹在貴女茶會上展示才藝,頗有微詞,對此小妹甚為不解。皇姐本人就是貴女茶會的最大倡導者,立會之初,便是為了眾女能在男子當權的天下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使個人所長不至淹沒于瑣事。曾經皇姐的畫名動成都,皇姐每次聚會作畫時,也是鋒芒畢露,為何到我開始略略展示出一點才華,皇姐便覺得此事不當。敢問皇姐,琴棋書畫,哪一樣不夠風雅?哪一項不能在貴女圈中展示?”
“最后,皇姐說我‘對權貴之人伏低做小’這就更可笑了。對你我而言能稱得上‘權貴’二字的,便是皇室尊長,請問我尊敬長輩,孝為先何罪之有?”
芳華的一席話,字字針對永安的刁難,大義凜然又理正詞直,皇后母女根本無法反駁。
皇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這個小庶女,不,是小野種,本來只是個孽種,她的存在不過是為了時刻提醒皇帝,周婕妤那個賤人為了爭寵不擇手段。可現在,這個孽種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凌駕她高貴的女兒之上,女孩子最重要的及笄禮,她竟然能請來這個失心瘋的承平長公主。這可不是狠狠打了嫡公主的臉,打了皇后的臉。
看著自己血統高貴的女兒,當著皇帝和這么多貴婦的面,被一個野種攻擊得毫無還手之力,皇后實在忍無可忍,終于爆發,“你這個賤種,竟敢對公主不敬,你不過是......你......”后面的話,皇后掂量著是否在這個時候說下去,因為那是一個天大的秘密,一個留待魚死網破的時刻說的秘密。
芳華和周婕妤的眼睛同時閃現異樣的光芒,只不過一個人眼中是意味深長的笑,而另一個則是近乎瘋狂的恨意。
“皇后慎言!”一旁的皇帝已經無法忍受皇后母女輕率的舉動。
皇后用力咬著自己的下唇,克制著一吐為快的沖動。
突然,隨著周圍人的驚呼,皇后感到呼吸一滯,脖子被緊緊掐住,身子跟著往后倒去。一個惡狠狠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毒婦,你終于肯承認用一個不知哪來的野種,換走了我的皇兒!你還我的皇兒!”
皇后只感到頭暈目眩,雙耳嗡嗡作響,她雙手徒勞地拔著掐住自己的手,那也是一雙柔軟膩滑的手,但此刻卻似有千斤力,怎么也掙脫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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