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是芳華十五歲生日,如云帶著霽月從天門山一路沒歇腳快馬趕了回來,她要幫好友籌備及笄禮。兩個女孩兩年的籌謀,將在這一天完全綻放,作為成都貴女的翹首,芳華將永遠穩居京城第一貴女的寶座;屎蟮挠腊补鳎F妃的樂怡公主,都無法與她比肩。
四月初三,芳華公主的及笄禮在皇帝新賜下的公主府舉行。
新府落成后,如云也是第一次來,不過今天她沒有多少心思欣賞這華美精致的公主府,今天她要做協助正賓行禮的贊者。林筱妍是今天受邀為公主加簪的第一位正賓,不過如云沒和母親一道來,應該說如云來的太早,她走進芳華寢房時,今日的主角也剛剛起身。
“不是我說你,今天這么重要的日子,怎這樣貪睡,咱們好多事呢,快些,別誤了時辰。”如云不滿地拖著好友走進寢房后面的凈室,吩咐婢女仔細為公主沐浴。她自己則在外頭吃一碗核桃酪,還不忘提醒婢女,“多用些香胰子,給公主認認真真洗,不許偷懶!
芳華好笑道:“說得我好像你一樣,常在路上跑得滿身塵土,洗洗就能白上三分!
“我娘說了,今日非比普通生辰,從頭到腳洗得越干凈,越有煥然新生之意,你就耐著性子多洗洗吧!
芳華心中溫暖,自己名義上的母親周婕妤,今日也只是來應個景,并不真正關心。這段時間為自己的及笄禮忙前忙后的,只有如云母女倆。墨夫人不僅要第一個為自己添笄,還親自出面邀請了幾位京城里品行才學皆佳的夫人參禮。
貴族女子的及笄禮,意義重大。一個成功的儀式,能影響到女子今后在貴女圈中的名聲地位,甚至日后婚配的高下。能請到多少有名望的夫人觀禮,有哪個級別的貴婦為自己添笄,都是一場及笄禮成功與否的關鍵。
芳華雖貴為公主,卻是一名倍受冷落的妃嬪所出,在皇室的地位遠不及永安公主和樂怡公主,何況眾所周知,周婕妤對這個女兒十分冷淡,絕不會為她出一分力。若是沒有之前兩年的鋪墊,即便有墨家相助,芳華恐怕永遠比不了其他幾位公主,這及笄禮也僅能維持皇家顏面罷了。
至于婚配,多半是日后簡單挑一戶朝中大臣,婚后即便頂著公主的名頭,也不一定受夫家重視。更有可能是的,成為和親的犧牲品,遠嫁異國他鄉,富貴生死全由天定。
從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芳華就下定決心,她這一生,絕不再由別人掌控,她要過一個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人生;屎笠埠,周婕妤也罷,誰都不能再隨意指摘自己。要想做到這些,一定要自己足夠強。
如今,她深得父皇的喜愛,在婚配之前,早早賞賜了封地和府邸,這在皇室本就少見。再加上這兩年在京城貴女圈的揚名,早有不少勛貴世家對這位曾經冷門的公主另眼相看。不過對于自己的終身大事,芳華早有打算,自己的終身,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還有她。芳華抬眼從銅鏡中看了看正在嚼一枚栗子酥的好友,如云正好也抬起頭,兩人相視點頭,笑意真誠。
林筱妍站在銅鏡前,仔仔細細地為芳華梳頭。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若能由母親為女孩梳起象征未成年少女的發髻,自然更有意義,只是周婕妤遲遲未到,林筱妍怕芳華傷心,便主動拿起青玉梳,理起少女細細的青絲。芳華面上淡淡的,她早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景,若在從前,她或許感到不解,為了被至親之人冷落而傷感。不過現在,她再不會糾結于這本就不存在的親情。
林筱妍為芳華梳好整齊的雙平髻,換上明麗的嫩黃色采衣,站在齊身銅鏡前的人兒明媚輕盈,只是眼中的神情帶著幾分堅毅,與這身女孩裝扮并,并不十分相稱。不過,等會隨著儀式的進行,在三次加笄中,芳華會逐漸換上與發式相稱的衣裳,最后穿上最隆重的大袖禮衣。
三次加笄以及配套的服飾,分別有不同的蘊義,象征女孩子成長的過程——笄者初時,梳女童發式,著色澤純麗的采衣,象征著女童的天真爛漫;初加,上發笄,著色淺而素雅的襦裙,象征著豆蔻少女的純真;二加,上發簪,著端莊的深衣,象征著花季少女的明麗;三加,上釵冠,著隆重的大袖禮衣,意喻成為雍容大氣,典雅端莊的麗人。
林筱妍代替周婕妤在內殿前迎接賓客,申正時分,觀禮嘉賓全部到齊,為芳華加笄的三位主賓也正式落座。周婕妤雖然姍姍來遲,也算是趕在正式開始之前到位。作為笄者的母親,周婕妤坐在主座正中,旁邊是林筱妍,兩邊坐的分別是加笄的另外兩位夫人——江安侯之女,禮部尚書夫人趙氏,另一位則是皇帝的親姐姐,承平長公主。
按理說,侄女的及笄禮,長公主應邀參加也在情理中,可這位長公主性子高傲,平時連皇后的面子都不怎么給,前年永安公主的及笄禮,皇帝親自相邀,長公主都沒去,今天她作為主賓出現在芳華的及笄禮上,可是叫今天在場的賓客大感興趣。
絲竹管弦齊鳴,周婕妤冷淡地起身宣布儀式正式開始,態度十分隨意。說完兩句簡單的開場,這位被冷落多年的宮妃便漠然坐回主位,承平長公主不由得微微皺起眉頭。
芳華在如云的陪伴下緩緩走入正殿,大大方方目不斜視地向賓客行禮,然后面西正坐,如云凈手之后,在她身后跪坐下,解開她的頭發,為她重新梳起女童的雙平髻。為了梳今天這個發髻,如云可沒少拿霽月練手,這會梳起來,還算得心應手。
待發髻梳好,林筱妍也起身凈手,接過有司奉上的發笄,高聲吟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頌罷,便跪坐下,為芳華加笄。芳華始終垂目,謙遜地微笑著,待如云象征性地為她扶正發笄,便起身向那名義上的母親跪拜,又朝眾賓客一揖。
二加時,芳華換了端莊的素衣襦裙出來,林筱妍為芳華梳起垂鬟髻。主座上的趙夫人起身凈手,取過發簪,高聲吟頌道:“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睘榉既A簪上發簪。
二加二拜完成,如云暗暗松了口氣,儀式進行過半,莊重且順利,漠然的周婕妤也沒出什么狀況,只等承平長公主替芳華戴上釵冠,今日便順利禮成。到了明天,整個成都貴女圈都會傳遍尊貴的長公主為芳華加笄的事情,芳華將再也不同于皇室的普通子女,而是光芒耀眼,高貴無比的芳華公主。
兩年的策劃,說是為今日一朝,為承平長公主也不為過。當得知長公主拒了皇帝之邀,不參加刁蠻的永安及笄禮時,兩個女孩便下定決心,要讓長公主出現在芳華的成人禮上。
只是長公主不但欣然接受邀請,還愿意做主賓為芳華加笄,這出乎兩個女孩的預料,說是意外驚喜也不為過。每當想到這事,如云都忍不住為自己有那樣好的母親,感到驕傲。當發現兩個女孩的謀劃,林筱妍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為她們默默地提供幫助。今天事情如此順利,母親的功勞可不小,如云看向滿臉慈愛的母親,唇角不住向上勾起,忽又想起正在行禮中,馬上收斂起心神。
“皇上駕到,皇后駕到,永安公主到!
一疊聲長長的通報,打亂了絲竹禮樂,也驚起靜靜觀禮的賓客。心中最驚的,還是兩個女孩,皇帝明明說過今天不會到場,他來,他們來,究竟是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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