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里，婦人再也說不下去，雙手顫抖著捂住臉又哭了起來，如云沒有打擾她，由她宣泄著情緒。

　　慢慢地，婦人止住哭泣，聲音變得陰郁，“我剛剛生下女兒，沒來得及看她一眼，就被皇后的人抱走，我，我，我的孩子.......后來我才知道，那時，我和周才人，也就是現在的周婕妤，幾乎同時懷上孩子，皇后是用我的女兒，換走了周才人的皇子。”

　　周才人初進宮時，人生的美貌，性子又溫柔，頗為得寵，懷上龍嗣之后便被早早冊封了婕妤，一時在后宮風頭無人能及。人人都說，若她能生下一位皇子，貴妃之位指日可待。當時，無論太醫，還是有經驗的穩婆，都說從懷像上看，周婕妤懷的是一位皇子，皇帝因此龍顏大悅，連接賞賜了周婕妤不少寶物。

　　雖然后來她誕下一位公主，陛下頗感失望，但也不至于就此失了恩寵。只是聽說，周婕妤產后憂郁，不停地說自己生下的明明是位皇子，怎會變成公主。一開始皇上還勸慰幾句，慢慢地，陛下也失了耐心，覺得周婕妤為爭寵，生下公主卻偏偏要說是皇子，心思不純，漸漸開始厭棄這個曾經的寵妃。

　　那段日子只有皇后娘娘日夜陪在陛下身邊，寬陛下的心，帝后感情越來越深，皇后也得了個賢后的名聲。

　　等婦人絮絮說完，芳華的身子已經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如云再次仔細打量著婦人那似曾相識的眉眼神情，一拍幾案冷聲道：“大膽婦人，編造皇家逸聞，欺瞞公主，該當何罪！”

　　芳華疑惑地抬眼望向如云，這位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好友，此時卻是面色微沉，眼中閃過陌生的寒光，“你這婦人謊話連篇，以下犯上冒犯公主，單憑這兩條，我現在便可處置了你，也好過留下你多傳無端流言。”

　　婦人朝如云和芳華又行了一禮，眼中滿是堅定，“民婦早不該活在這世上，如今親眼看到公主長大成人，再無遺憾。不必小姐提醒，民婦也知自己的存在只會為公主招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民婦自會找一個沒人的地方，自行了斷，決不會給公主招來任何麻煩。”

　　沒想到她如此決絕，兩個女孩一時倒有些愣怔，如云最先回過神來，盯著婦人道：“你要怎樣了斷，我不介意，我只問你兩件事，第一，當年皇后為什么會放你活著離開？第二，你又是如何篤定，藏在行宮外面就一定能見到公主？”

　　婦人抬了頭，贊許地看向如云，又低頭答道：“小姐問得好。當年我的性命確實牢牢握在皇后掌心，她只需殺了我，‘貍貓換太子’一事便永遠無人知曉，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若無人授意，又怎能趁人不備，逃出戒備森嚴的皇宮？”

　　如云心頭下沉，這也是她現在最擔心的。

　　“皇后既想殺我，卻又想留我一條命，周婕妤若是得寵，還可利用民婦作要挾的暗器，民婦也是想通了這一點，這十幾年來不僅做出過假死的場面，還數次更名換姓，終于擺脫皇后的眼線。今日既然得償所愿見到公主，便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周婕妤的皇子恐怕早就無幸，只要民婦一死，世上再無質疑公主身份之人，公主......公主永遠是最尊貴的公主。”說到這里，她眼中再次涌上淚水，聲音低啞下去。

　　室內陷入寂靜，三個人都想著各自的心事，整個院落不聞一點雜音。

　　“你不必去死，你說的事本宮自會慢慢查證，如若屬實......本宮也不會委屈了你。”一直沒開口的芳華，打破沉寂，做出的決定卻讓另外兩個人吃驚不小。

　　留下一個能證明自己低賤出生的直接證人，且還威脅到皇后的地位，這危險的后果無法想象，可是，若婦人的話屬實......如云怎么也無法勸芳華坐視自己至親之人死去。

　　聯想到周婕妤對這個女兒的種種冷漠，如云對婦人所說，又信了幾分。

　　“這幾年想必你都是隱姓埋名在生活，今夜我就安排你出蜀，到一個全新地方重新開始，你，永遠不要再回來。”芳華淡淡看著地上的人，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萬萬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婦人略感吃驚地抬起頭，如云也看著這個突然間似乎長大幾歲的好友，想要從她的眼睛里找到什么答案。

　　林筱妍敏銳地察覺到，從青城山回來后，女兒似乎心事重重，整個人沉靜了，多了幾分與年紀不相符的沉穩。除了芳華公主，她不太與京城其他貴女交往，對皇宮似乎特別的厭惡，覺得那是一個污穢的地方。

　　雖然也找秦媽媽問過青城山發生的種種，但林筱妍怎么也查不到，一個在樹林中突然沖突公主的瘋癲婦人，怎么就消失地干干凈凈，一點痕跡也留。對此，女兒三緘其口，小臉上那堅定的神情，實在讓林筱妍覺得陌生。

　　芳華公主的變化，林筱妍作為有心的旁觀者，似乎更加清楚。

　　在皇帝生辰宴上，一舞驚四座，得到十斛南海明珠的賞賜，并在接下來的宴席上，一直陪坐在皇帝身邊；在接待吳國使團時，心思奇巧妙語連珠，連出身江南大族的使臣，都對這位蜀國公主贊不絕口；在頻頻舉辦的貴女才女聚會中，芳華公主更是琴棋書畫樣樣奪魁；很短的時間內，芳華成為皇帝最寵愛的女兒，風頭直逼嫡長的永安公主，又因著她性子好，在權貴圈里，口碑實是好過出身更高貴的永安。

　　如云每隔兩個月，雷打不動到楚國邊境的天門山找風先生學習，學滿三個月回來時，總能帶回一些神奇的東西給芳華，而芳華公主每次借助這些東西，一而再再而三地拔得頭籌出盡風頭。想到這里，林筱妍眉頭不由自主地跳動了幾下，她本能地感覺到，兩個女孩在謀劃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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