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長出了一口氣，輕抬起眼簾朝付念看了一眼。
他的臉上沒有半分算計的神色，將一切都掩藏得很好。
可惜了，他之前不應該將這個方案給我看的。
我輕提了一口氣，身子稍微往前靠了靠，手里拿著那個策劃案，在他們說話前率先說了一聲。
“這個策劃案雖然比之前定好的完善一些，可行性卻沒之前的那個方案好。況且過幾天就要動工了，那邊已經接洽好了。這個時候換方案，怕是對誰都不好�！�
我說這些話的時候，雖然眼睛一直盯著面前的紙張，可余光卻是向一旁注意著。
這些在職場上摸爬滾打的人精，早已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
之前我沒表明立場的時候，他們拍一拍付念的馬屁無可厚非。
可要是我已經說了自己的觀點，他們還一個勁地硬上的話，怕也是有點不識時務了。
況且我當初上任的時候，和付念簽了三年的合約，手里已經有了兩個案子。
付念平時在總公司坐鎮，分公司這邊是由我來照應。
雖然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給我一個明確的身份，但是我做的內容已經遠遠超過了那些虛的東西。
今天他這個會議如果是在總公司開的話，我也沒有這么硬的底氣。
可惜……他最終還是來了這邊。
想到這里，我便覺得渾身松快了一些。
最起碼應有的底氣，我是一點都不缺的。
轉瞬之間，會議室里的空氣就像是凝固了一般，死寂得厲害。
那些人也不敢說什么反駁的話，大多持有觀望的姿態。
這一點……還不錯。
最起碼沒有一邊倒，讓我難以招架。
付念像是沒有料到會是今天這個局面，微微側過頭來朝我看了一眼，眉心輕蹙了一下，又很快舒展開來。
“合作方那邊我會派人和他們接洽，換方案也不是什么花費時間的大事。換句話說，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樣的。用最有效的時間創造更多的價值，實現更多人的目標。”
更多人……這句話說得還真是好，我都忍不住給他鼓掌了。
就怕，這些人當中還有薛意這個人物，讓她也跟著多撈一筆。
“所以……必須用這個方案是么�！�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一直緊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些話。
他的眼神分外明亮坦蕩，就連算計都是這么得光明正大。
“不管過程怎樣，結果是不會變的。蘇秦，沒有人能輕易撬動利益關系，除非……更多的錢，和更有誘惑力的利害關系。”
或許是我在看他的時候，產生了錯覺，總覺得他的話里意有所指。
我朝他扯了一下嘴角：“我現在是這個項目的投資人，我覺得我還需要仔細考慮考慮。當然了，你也有權利當即做出決定。畢竟你的股份比我的多，不是么。”
不知道她薛意在這個項目中出了多少錢，讓他能做到這個地步。
可這些話，我還是問不出口，也不是質問的好時候。
付念目光在我的臉上停留了那么幾秒，眼里似乎隱含著太多的東西。
有警告，還有幾分戒備的神色。
也就一個恍惚的瞬間，他便將目光從我的身上移開，轉向了其他人。
我也沒再僵持什么，付念也當即宣布更換方案。我的腦海中卻浮現出江子寒那天晚上和我說過的話。
一時之間，心里也有些忐忑。
付念在會議上并沒有說明薛意也會參與進來的話，我也沒有必要在這幫人面前挑明什么。
散會之后，我像個沒事人一樣自顧自往休息室里面走。
付念跟在我身后，小聲叫了一聲我的名字。
我很是謙恭地回頭看著他：“付總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說話間，我不自覺將說話的語調放緩了一些，讓字里行間都沾染了幾分笑意。
這樣疏離的感覺，才是我和付念之間正確的相處方式。
“今晚有個宴會，到時候記得參與一下，和公司的生意有關。”
“既然是有應酬，我一定會去的。你到時候把地址和時間發過來，我自己開車過去就好。”
付念點了點頭，欲言又止地朝我走近了一些。
“蘇秦，這些事情關乎公司發展。為了爭取到更好的發展機會，我只能這么做。”
“這些事情我都懂的，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既然現在已經成了定局，也沒有爭執的必要了。周越還等著我，我先去看看�！�
還不等付念說話，我便自顧自轉身走了，沒有半分逗留的意思。
即便我轉過身去，還是感覺到背后有一道銳利的目光緊緊跟隨著我，沒有半分松快的感覺。
這種被人掣肘的感覺還真是不爽。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將這種感覺壓了下來，幾乎是出于本能地將腰板兒挺直了一些，以此來對抗那道還算凌厲的目光。
當我走進會議室的時候，這才感覺渾身松快了一些。
周越百無聊賴地靠在椅子上，手里還拿著一本雜志，隨意翻看著里面的內容，還不時地看一眼手表，一副耐心快要用光的樣子。
聽到我的腳步聲后，他抬起眼簾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
“蘇總工作還真是繁忙啊，一個會愣是開了一個多小時�！�
“說吧，找我什么事�！蔽夷贸鲆粋�一次性紙杯，在飲水機上接了杯水，背對著他說了這么一句。
“老爺子想見你一面，就在今晚�！�
話音未落，我的動作卻頓了一下。眼看著杯里的水就要溢出來了，我關掉了開關，輕抿了一口水。
“老爺子是誰，你爺爺？！”
“我爺爺前幾年就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想見他老人家的話，我也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他的聲音里帶著那么幾分嘲諷的笑意。
我輕抬起眼簾看著他，冷嗤了一聲：“周玄好端端的見我干什么，怎么，是想把我寫進族譜？！”
“周家的門是你能進的？！你別忘了，你可是姓蘇。”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將某些字眼咬得分外重，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
聽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來。
他的話里話外，倒像是我一直上趕著要進他們周家的門似的。
不可否認，我之前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但是最終目的還是想讓周玄給我一個交代，能給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可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好的壞的我都經歷過了，也就將這些事情看開了一些。
雖然說這些豪門貴族的生活確實不是我們這些老百姓能料想的，里面牽扯的各方各面的事情也不是我們能夠體會到的。
光是私生子這一條，就能讓許多人喘不過氣來。
我這個私生女要是真的光明正大地走進周家，怕也只是會招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輕提了一口氣，隨手便將杯子放在了桌上，低下頭來緊盯著周越那張臉。
“今天晚上我還有工作要談，沒時間出席你們的宴會。對了，你回去告訴你們老爺子一聲，我可不想讓自己好端端的名字粘上你們周家人的氣息。你姓周，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沒有半毛錢關系。我姓蘇，也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的。”
周越眼底的神色冷冷晃動了幾下，之前緊迫的光芒稍微消減了一些。
恍惚中，我好像還從他的眼底看到幾分不解的神色來。
可話又說回來了，他什么反應，似乎和我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我輕扯了一下嘴角，將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漫不經心地往門口走。
就在我將手搭在門把上的時候，身后傳來他的聲音。
“蘇秦，我不信你說放就放。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盤�！�
“既然知道我打的什么算盤，那你還這么緊張干什么。是怕別人知道你是草包，將你爹留給你的財產揮霍殆盡么�！�
話音未落，我便打開門自顧自地走了出去，不再給他半分辯解的機會。
亦或者，是不想讓他再說出什么難聽的話來。
果不其然，就在我將門關上的時候，里面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像是有什么東西砸碎了似的。
負責人忙往那邊走，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向我打了聲招呼。
我很是負責地說了一句：“里面那位先生估計心情不好，他想摔多少摔多少，讓他走的時候，記得把錢留下�！�
我向來就是不喜歡吃虧的，現在周越欺負在我的頭上，我當然也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要是一味低聲下氣的話，未免也太慫了一些。
回到辦公室后，我按部就班地處理好了手頭上的事情，下班還比以往早了那么一些。
就在我整理東西的時候，手機發出一陣短促的震動聲。
我還以為是付念將地址發過來了，拿起手機看的時候才發現是江子寒打來的電話。
“什么事？”
我拿起包就往外面走，接起電話的時候問了一句。
“我今晚有應酬，晚上回去估計會比較晚。”
“你怎么想起和我報備行程了。”
我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毫不遮掩其中的揶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