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寒冷著臉向我掃了過來,冰冷的眸子里看不出丁點情緒,薄薄的嘴角輕抿著。
他率先進了單元樓,我只能一步步跟在他的身后,就連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敢說。
他腳步飛快地上了樓梯,沒幾秒就不見了人影,只能聽到陣陣腳步聲從頭頂上方傳來,又漸漸遠去。
我扶著樓梯扶手一步一步地往上挪,到了門口從包里拿出一串鑰匙,插進鎖孔里,輕輕轉動,推開門,退到一邊。
自從那次江子寒從門口的墊子下面找到鑰匙以后,我再也沒往那里藏過鑰匙。
“進吧。”我底氣不足地看向了江子寒,從鞋柜里幫他拿出了一雙拖鞋,還沒用過。
我低頭做這些的時候,很明顯地感覺到由上而來的強大壓迫感,弄得心里一直火燒火燎的,卻又不敢說什么。
我剛把拖鞋放到地上,他便走了進來,徑自向里面走去。
沙發上還扔著我換下來的衣服,茶幾上擺著些零食和亂七八糟的雜志,幸好屋子還算干凈,不至于被他太過嫌棄。
我抿了抿嘴唇,忙將沙發上的衣服收了起來,一股腦兒地塞進了洗衣機里面,又快步折回去,杵在一旁看著他。
江子寒雙腿交疊在一起,姿態慵懶地倚在沙發里,面色清冷。
我守在一旁,盯著他看了幾秒之后試探著問道:“那個……江總,您喝點什么嗎?咖啡,還是紅酒?或者……礦泉水?”
他抬起眼簾微瞇了瞇眼,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好幾個來回,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最終只是發出一聲嘲諷的冷笑來。
我的心瞬間繃緊了一些,訕笑了一下:“那我幫您拿瓶紅酒吧,晚上喝咖啡不太好。”
說完我便轉過身忙不迭地往廚房走,還沒走出兩步,就被他給叫住了。
“今天晚上,有把付先生給伺候好嗎?”
輕挑起來的尾音里帶著幾分戲謔的味道,我卻偏偏聽出了凌厲壓迫的感覺,身子頓時一僵,反復調整了幾次面部表情,才緊聲道:“我和他……沒發生什么事情。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別的女人估計也入不了他的眼。再說……我自始至終都記著自己的身份,絕對不會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話音未落,身后便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響,陣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江子寒就這么站在我面前,目光森寒地緊緊盯著我:“時刻記得你的身份?!說說看,你有什么身份。”
我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卻還是硬著頭皮繼續道:“我……我是江總您用一輛車換來的,專門給您解決麻煩的一個存在。不能給您添任何麻煩,也不能妄想得到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您讓往東我絕不能往西,招之即來,呼之即去。”
“蘇秦,這么長時間了,你演得不累么!抬起頭來!”
一聲厲喝在耳邊響起,我被迫抬起頭來,卻只敢看著他的領口,慢慢握緊了雙手,脊背一陣發涼。
“說吧,今晚的電話是怎么回事。”
我心下一緊,卻又慢慢松開。
江子寒之所以會這么生氣,不就是看不慣我平時張揚跋扈的樣子么。在他面前處處頂撞,一點都不知道收斂,才會被他當成賭注丟給其他的男人。
是不是,只要我愿意低頭,在他面前逆來順受,就能緊緊地攀附在他的身上,一點一點地站穩腳跟。
我吞了吞口水,捧著一顆真心抬起了眼簾,目光上移,緊盯著他的下巴,學著那些女人委屈的模樣:“就在你把我拋給付念的時候我就后悔了,我才知道我一直都是在狐假虎威,做了自己不該做的事情。電話是我趁付念不注意的時候打的,那些話也是我故意那么說的。之前是我太過高看自己,沒了分寸。只要江少能讓我繼續留在你身邊,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這些話從我的嘴里吐出來的時候,瞬間變得干巴巴的,最后就連我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只能閉上了嘴,目光在他的嘴唇上游離著。
他的唇角輕挑了一下,一聲冷哼飛了出來,半晌卻沒有半點動靜。
就在我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他卻上前一把將我拽了過去,揪著我的胳膊往寬大的窗前走,一把拉開了窗簾,抱緊了我的腰。
“你是喜歡在車上,還是喜歡在窗前。”他微微側過了頭,故意放緩了聲音,聲線低沉沙啞。
我緊緊貼著發涼的玻璃,心里一陣緊似一陣,呼吸不穩地盯著映在玻璃上的他的面容,沒皮沒臉地說道:“那得看和誰了,要是和江少的話,就算是在地板上,我都樂意。”
“你還真是不要臉。”江子寒在我耳邊咬著牙低聲咒罵了一句。
我用力扶著窗戶,兩人的重心都附加在撐著窗戶的手腕上。
窗戶上人影交疊,衣衫盡褪,我的身體就這么大賴賴地呈現在眼前。眉心緊皺,眼神迷離,嘴唇緊咬,嘴角卻勾起一絲難耐的笑容,還真是放蕩不堪。
身體不停地發顫,腳步也幾乎站不穩,玻璃上的手印錯亂在一起。
江子寒的手上下游走著,逼迫我盯著玻璃上的自己,聲音低沉地說道:“算計我的人從來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別的事情我也會調查清楚,你好自為之。”
我不自覺地笑出了聲,看著對面那棟樓上的燈光和來回走動的人影,吊著的心漸漸沉了下來,寡廉鮮恥地配合著他的動作。
都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有什么放不開的。能在他身邊多待一天,那我就多賺了一天。
我都舍棄了這么多,老天爺也總該讓我得到些什么吧。
一直到了后半夜江子寒才離開,我***著身子站在窗邊看著他的車漸漸遠去,這才隨手撿了一件衣服裹在身上,靠著沙發坐在地上,點了一支煙。
煙霧繚繞中,我抬頭望著天花板,摸過手機,將慨悅酒店的老板和李生的聯系方式統統刪除,順便給江子寒弄了一個有別于其他人的來電鈴聲。
以前是我自己不識好歹,現在終于看清楚了自己的地位,總要有個表示吧。
自從我負責的項目出事以后,我再也沒接到過任何客戶的電話,就連老板和李生也似乎把我給屏蔽了,更是得不到江子寒一星半點的消息。
我索性拉上窗簾,蓬頭垢面地躺在寬大的床上。渴了就從冰箱里拿出一瓶礦泉水,餓了就拿出手機點外賣,過得頭昏腦漲,不知道今夕何夕。
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手機震動了幾聲。我閉著眼睛在床上胡亂摸了摸,磨蹭了半天才接起了電話。
剛把手機放在耳朵上,手機就一路滑了下去,聲音卻異常清晰地鉆進了耳朵里。
“小秦,你最近有沒有時間?大半年都沒回來了,什么時候能抽空回來?”蘇媛的聲音還是那么溫柔,還隱約帶著幾分猶豫的味道。
我沉默了半天沒說話,游離在外的思緒卻漸漸清晰起來,腦袋嗡嗡作響。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情況吧,回的時候給你打電話。沒什么事情就掛了吧,我還有事要忙。”
蘇媛那張長出細紋的臉不停地在眼前晃悠著,尤其是那雙沉靜得就像是一潭死水的眼睛,讓我心里越發煩亂了不少。
小的時候我不懂事,只覺得她就是我的一片天,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女人,是那個把她拋棄了的男人瞎了眼。
后來我長大了一些,被她帶到了一棟豪華別墅當中。我局促地站在門口,仔細打量著掛在屋頂上的水晶燈和寬大華貴的沙發。
一個女人倒是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抬手便狠狠打了蘇媛一巴掌,嘴里罵著不堪入耳的臟話。指著我的鼻梁罵我是野種,嬌美的面龐扭曲得厲害。
那個時候只覺得分外委屈,我憋足了勁兒用力撕扯著那個女人,最后卻被推倒在地,嘴巴狠狠磕在了桌角上,流了一嘴的血,直到現在嘴角都有一塊疤,不細看的話也發現不了。
雖說那個時候年紀小,可那個女人說的話我卻牢牢地記在了心里,就連我們娘倆被趕出來的場景都還記得一清二楚的。
三言兩語的話慢慢發酵,時間一長,就腦補出一個還算完整的故事來。在我生日那天,我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蘇媛,緊盯著她的眼睛。
她當時半天沒說話,苦笑了一聲后摸著我的腦袋催促我吹蠟燭。
我一氣之下,踹翻那個蛋糕摔門就走。
我無法接受一個用自己孩子去逼宮的母親,更不會理解她所說的將我送進豪門過好日子的說法。
我打心眼兒里看不起她,看不起這個時刻指望著男人過活的女人。
可仔細一想,現在的我能比她好到哪兒去。為了抱緊江子寒的大腿,能做的我都做了,近乎沒了底線。
我他媽還有什么資格去嫌棄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我自己不就是么。
我哭笑了一下,翻過身來瞪著天花板,眨巴了一下眼睛,肚子叫了幾聲。
等外賣送到的時候已經將近凌晨一點了,我匆匆吃了飯,收拾了東西后坐在床上訂了一張四點多的飛機票,拍拍屁股就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