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子和豹子是暢談了通宵的,因為我閉著眼睛,感覺到外面的光線一點點變強。
楓子和顧叔交易的地方就在不遠(yuǎn)處的一個山頭,那里是中緬交界的地方。因為山陡林深,平時幾乎沒有人走,這樣人跡罕見的地方自然就成了販毒的天堂。
從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已經(jīng)知道,豹子帶過來參加這次交易的人,那些叛變胖哥的人全部在里面,楓子就是要借這次機會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感覺到身邊一輕,我也借機睜開眼睛,假裝揉揉眼睛,打了個呵欠問:“現(xiàn)在幾點了,你們這么早起來干嘛?”
“收拾叛徒,要來看嗎?”
楓子一邊整理自己身上的襯衫,一邊對我說。
是啊,他出發(fā)之前說過,有些叛徒坐不住了,原來他提前一天過來,就是為了做這些事的啊!
我點點頭,連忙找出梳子梳理自己的頭發(fā),整理自己的儀容。
等我跟著楓子和豹子出去的時候,這才看見吊腳樓外面的情景,這個寨子四面都是山,剛好就中間一點平地可以供人居住。
我們所在的這個吊腳樓在村子最西邊的角落里,雖然是在一個村子,但卻和前面的居民隔絕著。
豹子拍拍我的肩膀,指著左邊的山說:“那個山頭再翻過去一個山頭就是緬甸了。”
看著遠(yuǎn)處密不透風(fēng)的原始叢林,我覺得快要窒息,正準(zhǔn)備問豹子怎么進去的時候,楓子開始在那邊訓(xùn)話了。
“之前我和你們豹哥沒有過來的時候,是誰擅做主張和警方交火的?”
楓子心平氣和的一句話,也能讓原本有些吵鬧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下來。他眼神所到之處,有些人低下頭,而有的人則忠心耿耿地看著他。
這樣的場景不用別人給我解釋我也能看得明白,那些低下頭的多半都是做賊心虛,心里有鬼的。
楓子沒有說話,下面的人一片寂靜,我以為那些做賊心虛的人會潛伏到底,沒想到還真的有公然和楓子拍板的。
“小三爺,你整天為了個娘們磨磨唧唧的,我不是看著著急嗎?況且,你枕邊的那個女人你知道她的來歷嗎?她朋友可是條子,你還這樣護著她,你不是致我們兄弟于死地嗎?你既然拿我們的命不當(dāng)命,我們何必在效忠于你!”
一個有些微胖,耳后有紋身的男人站出來,粗著嗓子數(shù)落著楓子的不是。
我萬萬沒有想到,他們背叛楓子的原因是因為我。可我和他們隔著十萬八千里,從來沒和他們有過什么交集,他們怎么會知道閨蜜的事?
這不是擺明了有人利用他們,有人想用我的事,來策反他們背叛楓子嗎?
能干出這么卑鄙無恥的事,除了張大志和胖哥還會有誰?
我替楓子憤憤不平,正準(zhǔn)備解釋卻被豹子一句話制止了,他小聲對我說:“我和小三爺都知道是那些人做的了,又怎么會不知道他們是因為什么造反的呢?別急,好戲還在后面。”
聽見豹子這么說,我才安心下來,耐著性子看楓子怎么教育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
“我拿你們的命不當(dāng)命?”楓子嗤笑一聲,“那你自己想想,跟著我的這些日子,你們哪一天不是悶聲賺大錢?你們哪一天受到了生命威脅?倒是你們聽了別人的蠱惑,不知死活地和條子硬碰硬,險些將我們大基地暴露不說,上次槍戰(zhàn),死了多少兄弟,你敢告訴我嗎?”
楓子接二連三的幾個問題,問得那人啞口無言。
那些做賊心虛的人,臉上又露出羞愧的表情,看來他們現(xiàn)在終于意識到,當(dāng)初聽信胖哥的讒言,是件多么愚蠢的事了。
楓子看了那個人一眼,接著對眾人說:“我們和條子,本來就是貓和老鼠,你們見過老鼠惹貓的嗎?偷偷摸摸賺了錢就行,難道你們還天真地想把條子干趴下?”
說到最后一句話,楓子突然加重了語氣,有好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這時,身邊的豹子走到楓子的身邊,說:“在我這里,沒有既往不咎一說。我離開這段日子,那些想奪權(quán)的,今天我們就好好地算一次帳,等著你們的下場是什么,你們自己也知道吧!”
豹子給了旁人一個眼神,就有一個小兄弟遞了一桿槍給豹子。
豹子拿著槍指著剛剛的出頭鳥說:“剛剛不是挺厲害的嗎?就從你開始吧!”
開始什么?
開始他們殺雞給猴看的好戲。
我發(fā)現(xiàn)公安部招人都是演技派,閨蜜演紈绔子弟一眼一個準(zhǔn),豹子演這心狠手辣的黑社會小頭目也是一眼一個準(zhǔn)。
對于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情我已經(jīng)心知肚明,這時候楓子的眼神朝我看來,滿是擔(dān)憂。
我笑著對他搖搖頭,用眼神告訴他我沒有事。要是我這時候回避,指不定又會成為他們下一次造反的借口。
“砰!”
我的目光還沒有從楓子身上收回來,那邊的槍聲就響起了,我嚇得渾身一震。巨大的槍聲在幽靜的深谷里回蕩,久久才平息。
我要緊牙關(guān),憋回就要洶涌而出的淚水。
“下一個!”豹子拿著槍指著隊伍里面的人,接下來的槍聲就像是在放禮炮。
渾身冰涼的我忽然感覺到了口袋里的震動,我用已經(jīng)被嚇得冰涼的手伸進口袋,發(fā)現(xiàn)我的手機竟然在震動。
這次的地方?jīng)]有上次偏遠(yuǎn),在這里竟然還有三格信號。
看著屏幕上面閨蜜的自拍照,我看了一眼目光聚集在豹子那邊的楓子,拿著手機開始往屋里走去。
“喂?”
我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打顫,閨蜜聽了,趕緊問:“你在那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沒有。”我深吸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情緒,對她說:“我和楓子又來云南了,在騰沖。”
“我知道,豹子和我說了。”
豹子,是啊,除了我,還有一個豹子。
閨蜜在那邊的語氣格外嚴(yán)肅,她對我說:“陳沫,我們得到的情報是楓子明天要在中緬邊境和大毒梟顧向楠進行一宗大交易,胖哥和張大志也在騰沖伺機而動決定黑吃黑。上級決定這是一個收網(wǎng)的絕佳機會,到時候,你自己小心一點。”
像是一塊大石頭從天而降壓在我的心上,讓我快要不能呼吸。我腦子嗡嗡作響,我問閨蜜:“是不是楓子也在你們收網(wǎng)的對象之中。”
“陳沫,我知道楓子對你來說很重要,他幫了你很多的忙。可我希望你識大體,明白什么才是正義。”
正義?這一次,我終于知道,這兩個字有多么的荒謬好笑。
我忍著心頭快要噴發(fā)出來的情緒對閨蜜說:“你之前不是答應(yīng)我,給我時間說服楓子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嗎?現(xiàn)在都不算數(shù)了嗎?”
閨蜜的語氣里充滿了歉意:“對不起,我不是最后拍板的人,我給你爭取過了,上級不同意。陳沫,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嗯,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這回,不等閨蜜回答,我就掛了電話。
想哭嗎?不想。
我坐在長板凳上,面無表情地給自己倒茶喝,我在思考一個問題。
豹子說,正義在自己的心里,要跟著自己的心走。那么,他這次把這么重要的情報,幾乎可以毀掉楓子的情報告訴警方,是不是說明,他心中的正義就是應(yīng)該消滅楓子呢?
是啊,楓子多么可恨,多少人因為他販賣毒品家破人亡。
從昨天到現(xiàn)在,他殺的那些人,難道那些人就沒有自己的家人嗎?
可,他從來沒有強迫過任何人吸毒,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哪一個不是罪該萬死的?我了解楓子,了解到他是一個多么善良溫暖的人。
我陷入了一個兩難的境地,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該往哪里走。
楓子,我到底應(yīng)不應(yīng)該幫你這個大毒梟?
外面的槍聲不知道什么時候停止了,我甚至連楓子和豹子什么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楓子走到我身邊落座,豹子坐在我的対面,楓子捏捏我冰涼的臉,笑著對豹子說:“剛剛還給我遞眼色說自己沒事,現(xiàn)在竟然被嚇成這幅樣子!”
“是啊!”豹子看著我笑,“嫂子,這以后要跟著小三爺,這樣的場面多了去了,你這樣可不行啊!”
看著豹子若無其事的笑,我忽然覺得他這個好惡心,好恐怖。
他明明已經(jīng)把楓子陷于死地,卻仍舊裝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這樣子撒謊、欺騙朋友就是正義嗎?
既然豹子殺那些罪該萬死的人是正義,為什么楓子就不是呢?
為什么豹子參與販毒就能被原諒,楓子就不能呢?
這個世界真的是公平的嗎?
我一直閉口不言,豹子也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茶杯,輕笑一聲:“那些被胖哥策反的人也真是笨,那么等不及對一件事下結(jié)論,有時候我們看見的,聽見的,都不是事情的真相。小三爺,我得去補個覺了,昨晚上沒睡好。”
看著豹子上樓遠(yuǎn)去的背影,我心里又有了另一種疑惑,他剛剛的話要是說給我聽的,是要我不要太快下結(jié)論嗎?
他把這么重要的情報遞給警方,難道還有回天乏術(shù)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