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青兒在帳外踏步,只見巴圖騎馬而來,她見狀,匆匆離去,卻被巴圖攔住:“走這么快,是要去哪里嗎?我送你一程?”巴圖下馬:“(西征路上,特意取得)我給你帶了雪蓮,好補一補身子。”青兒謝道:“多謝將軍。”她欲言又止,巴圖問道:“怎么?”青兒婉拒道:“只是這雪蓮太過珍貴,青兒不敢收。”巴圖道:“只要你喜歡,別說是雪蓮,天上的星星我都幫你找來。”他說完,緩緩貼近青兒,青兒側過臉,后退了幾步,急道:“巴圖,還請你自重。”巴圖一笑:“哈哈哈!青兒,隨我上馬吧。”青兒回拒:“巴圖,我……我今日身體不適,不能騎馬。”巴圖無奈,一躍上馬:“那我走了,我還會來找你的,你身子不適,好好修養。”青兒緩緩點頭,巴圖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了,我會照顧好你的。”他說完,騎馬離去。青兒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暗自傷神道:“爹爹,我不愛他,你為什么要這樣對女兒?為什么?”淚水順著她的臉頰緩緩落下,滴在青草之上,晶瑩而剔透著恨意。
沒過多久,只見三娘御馬而來:“青兒姐,我們去漢人營吧。徐盛回來了……”青兒匆匆收起悲傷,對三娘微微一笑:“嗯,好,我正想出去透透氣。”
漢人營,徐盛的新帷帳就在前方。帳外,只見章涵正提著一桶羊奶。
見三娘與青兒緩緩走來,章涵不禁欣喜:“青兒姑娘,你怎么來了?真是好久沒見啊,你最近還好嗎?”他擦了擦汗,直愣愣地盯著青兒,三娘猛一甩鞭,氣道:“你就不問問我好不好嘛?”章涵撓撓頭:“三娘,我很好,很好的。”三娘氣得直搖頭,青兒掩面一笑:“章公子,幾日沒見,你消瘦了不少。”三娘一躍下馬,問道:“徐盛人呢?”章涵回道:“一早就去見格根了。”三娘指著大帳:“這是你們的新帳吧?”章涵點點頭,她往帳里走去:“進去等他吧。”章涵欲扶青兒下馬,雙目對視,一瞬間,青兒不禁羞澀得紅了臉。只見章涵伸出手:“青兒姑娘,來,小心點。”青兒道:“多謝章公子,青兒自己來就好。”她對章涵微微一笑,宛如仙子。
再看徐盛,正御馬于草海之上。不遠處,可見一方山石高丘。
至高丘,下馬而走,累了,便躺于一青石上。四周,野花迎風飄擺,綠草凄凄抖動,他望著湛藍的天空,陷入沉思。閉上眼,回顧與格根一番談話——
營帳之中,眾將領皆做禮,尊稱格根為“索多汗”。
在這統一蒙古的戰爭中,格根與麥力艮吉囊擊潰了兀良哈,將其并入余下的五萬戶之中。蒙古大汗博迪汗封格根為索多汗(此為護衛汗庭的小汗之意),賜予麥力艮吉囊以墨爾根濟農之號。此時,麥力艮吉囊卻放縱酒色,不理軍政。那年,格根已經三十一歲,實掌大權。
帳外,格根身邊的侍衛,身著清一色锃亮鎧甲,系著削鐵如泥的彎刀,徐盛則穿著一身厚重皮襖,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為人忠義,這點,是我最欣賞的。”格根對徐盛致歉道:“查干之事,我向你道歉。”徐盛驚愕,細思道:“格根此舉,無非是想留住我,為他所用。”便回道:“是徐盛無能,這才成了階下囚。”格根一笑:“我看得出來,你一直耿耿于懷。”
格根緩步走著:“他們(蒙古將軍們)都走了,就我們兩。你是其其格與青兒的好友。你的事,她們都與我說過。江南遠在千里之外,你如何舍得父母?可還思念?”徐盛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做兒女的,一切都是父母所給,我豈有不思念之理?”格根回道:“你們漢人常說‘忠孝難兩全’,我的蒙古士兵何嘗不是。”徐盛鼓起勇氣,質問道:“既是如此,那你們為什么?為什么要侵擾大明?”他語氣愈發堅毅:“索多汗!要多少生靈涂炭,你才能滿足?你是大漢,大漢都是長生天的使者,長生是不希望見到天下百姓骨肉相離,尸橫遍野。”格根盯著徐盛,如此冒犯的言語,罪可致死,可格根卻一笑而過:“徐盛,你要記住,蒙古大汗是博迪汗。你要明白,蒙古只有一個大漢。”他盛氣凌人,分明是在說——我就是蒙古的大漢。
格根走到徐盛身旁:“想當年,從日出之地到日落之處,沒有成吉思汗征服不了的地方。可他卻沒有征服所有人的心。”徐盛看著格根,萌生敬佩之心:“漢人有一句老話,叫‘得民心者得天下’。格根,停止殺戮吧。”格根轉身:“上馬!跟我去個地方,我告訴你,我這么做究竟是為什么?”
徐盛跟隨著格根,在不同的部落中穿行。部落里的牧民和漢人營帳的奴隸穿著無異,都裹著厚重的皮襖,在炙熱的天氣中勞作。格根望著淳樸的牧民:“徐盛,他們比起你們那兒的邊民,如何?”徐盛皺著眉,格根又道:“蒙古人自小從馬背上長大,就算睡著了都掉不下來。可單一的畜牧業與手工業的缺乏,使我們陷入了困境。人不耕織,地無他產。日用之物,如茶葉、織物、陶瓷、鐵器……如今,貢市互市已斷,以致炊無釜,衣無帛……”看著這些因貢市和互市中斷而受苦的牧民,徐盛不禁道:“因為缺乏,你們就搶,通過戰爭來掠得……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難道,這是你希望的結果?”格根停下了馬,揚起馬鞭,指著南方:“若是他們能開市,我又豈會殺雞取卵。(“絕貢”政策違背了農業經濟與游牧經濟、農業文化與游牧文化之間互相交流、互通有無、互相補充的歷史規律,人為地割斷了兩大體系間的正常交往,遂致雙方沖突不斷。此政策給嘉靖時期的明蒙關系造成了嚴重的危害,制約了兩國的發展。從明朝方面看,“絕貢”給北方邊防帶來了沉重壓力,明廷國力遭到極大的消耗和削弱,阻滯了明朝的歷史發展;從蒙古族方面來看,此政策阻斷了蒙古高原和內地的正常經濟往來,嚴密的經濟封鎖給蒙古族造成了嚴重的困難,迫使其為了經濟需求不斷興兵侵入內地,造成人馬大量傷亡。)”他對徐盛沉聲一語:“徐盛,沒人愿意戰爭。”
兩人在部落里緩緩穿行著,格根回憶道:“六年前,我曾以蒙古土默特萬戶的首領的身份向明廷求貢,可你們的皇帝毫無商榷之意,一心絕貢。不僅斷絕朝貢貿易,還派軍隊進行燒荒。”徐盛詫異,心思道:“往來通貢,皆有利與兩國百姓,朝廷為何不許?此中間隙,想必由來已久……”格根眉宇間露出一股誠懇與堅毅:“徐盛,我希望你能留下來,助我通貢……不單是替這些牧民,而是替兩邊的百姓……”徐盛被格根的誠意微微打動,卻沒有答應他,只是淡淡一笑:“承蒙格根厚愛……”格根拍了拍徐盛的肩膀,緩緩道:“不必急著回我。”他目光如炬:“有那么一天,這里會聚天下英才,匯四海棟梁。我們會在自己的土地上創造一切,再不倚靠你們(漢人)。(社會形態是由生產力水平決定的,思想和生產力是辯證統一的)”
……
“天快黑了,我們要走了。”三娘抱怨道:“這格根,什么時候不能召見他,偏偏這個時候……哼!”青兒起身,對章涵做禮道:“章公子,我們要走了。今天,謝謝你的款待。”章涵起身回禮:“我送兩位姑娘一程吧。”
三娘剛掀開帳簾,不禁與徐盛撞個正著,她抱頭道:“疼疼疼!”徐盛急忙扶起三娘:“你沒事吧。”三娘氣道:“能沒事嗎?痛死了。”
傍晚,帳外草原,清風徐徐。三娘問徐盛:“格根對你說了什么?怎么……一直板著個木塊臉?”她見徐盛出神,用力拍了拍他左肩:“你……沒事吧?”只見徐盛面露痛苦,捂著肩:“疼疼疼。”三娘急忙道:“你怎么了?”徐盛回道:“沒事,我頭有點暈,休息一下便好。”三娘一臉焦急:“還說沒事,分明很有事。”
三娘問:“是不是刀傷?”徐盛只是道:“不礙事的。”三娘撫著徐盛的左肩,心疼道:“讓我看看,傷得重不重。”徐盛輕輕握住三娘的手:“真的不礙事,你放心吧。”三娘心急道:“你別煩!什么時候讓我放心過!快點,讓我看看!”兩人對視良久,徐盛不禁道:“除了我娘,你是對我最好的女人。”三娘四處閃躲眼神,匆忙將手收回,羞然掩飾:“我……你有沒有傷,關我何事……”她語調溫和,飽含著柔情:“我……我不要看了。”
這時,青兒與章涵捧著奶茶,快步走來:“徐盛,格根沒有為難你吧?”徐盛回道:“他希望我能留在這里。”章涵問:“那你決定了嗎?”徐盛不語,顯得有些猶豫,青兒問道:“徐公子,你是否有何難言之隱?”章涵道:“徐兄,塞外之地,絕非你我久居之處,你可要三思。”三娘聽完,對徐盛道:“徐盛,徐木頭,要本姑娘說呢,你無論做什么決定,都要隨著自己的本心,這世間那有什么真正的對錯。”徐盛聽完,上下打量著三娘:“沒想到小丫頭長大了。”三娘置氣道:“不許你叫我小丫頭!”
這晚,三娘與青兒剛回營帳,就見一女仆快步走來:“三公主,這是二公主捎來的紅豆奶豆腐。”三娘欣喜道:“是二姐!我就知道她會來,她在哪里?”女仆回道:“在三十里外的孤崖山,明日才會到。”青兒道:“是娜仁托雅?”三娘點點頭道:“嗯,二姐來的正好,我們也能早點回去了。”青兒思念道:“出來那么久,我都想娘了。”三娘一臉愧疚:“姐姐,是我不好,非要你陪我。”她俏皮道:“回家了,我一定乖乖的,不惹你和娘生氣。”青兒淡淡一笑:“這可是你說的哦。往后,你若是不聽話,我就讓阿布早點把你嫁給格根。”三娘嘟起嘴:“才不要呢,我要追求我自己的幸福。”她心思道:“我根本不愛他,怎么可能嫁給他。”青兒心思道:“也許,你和格根之間,需要的是時間。”
那晚,青兒不禁黯自傷神:“三娘,你所說的‘幸福’,天下女子,又有幾人能夠擁有。你可知,我有多么羨慕你,格根那么愛你,無論你如何任性,他都依你……而我,卻沒有那么幸運……來這里,實乃爹爹相逼……我跟巴圖會不會?我……我不甘心……”
深夜,格根營帳,一蒙古軍師道:“索多汗,東起宣化、南臨長城、西至河套、北抵戈壁,都是我們的勢力。”他面帶驕傲:“當年天汗(成吉思汗)西征三萬里,戰無不勝。”格根意會,卻只回了句:“人心服則天下定。”軍師面露不甘:“索多汗,明廷已如蛀木,天賜良機,還請索多汗三思。”格根沒有回他,只是揮了揮手,軍師做了個禮,隨即退了出去。
這晚,格根盯著整幅大明地圖,徹夜未眠,待其走出營帳,天空已然破曉,他不禁感慨:“三娘,我雖能統領千萬兵馬,可我并不開心,我做夢都想著回到那年,與你初識……我能征服整個天下,卻征服不了你……”
第二日,三娘早早就去迎接娜仁托雅。
娜仁托雅全身上下都散發著蒙古貴族女子的氣息,亦是個活脫脫的大美人。在蒙郭勒津,除了阿布,三娘最親之人便是娜仁托雅。每次,娜仁托雅都會幫著三娘與格根“周旋”,而她所做的一切只有一個目的:讓格根愛上她,放棄三娘。
“姐姐,你怎么才來啊。”三娘抱怨道:“這個格根,他太過分了!” 娜仁托婭道:“其其格,格根現在是索多汗。好歹面兒上,你要順從與他……”三娘做了個鬼臉:“才不呢。”娜仁托婭暗喜,卻假裝生氣:“其其格,你怎么那么不懂事,你要是再這樣,我就讓阿布來訓你。”三娘輕輕低下頭:“姐,我錯了吶。”娜仁托婭掩面一笑:“好啦,姐說笑的。”
而這日,青兒正在努力地醫治牧民。看著牧民一張張痛苦的臉龐,青兒淚濕了雙眼:“這些病,少許神曲與蘗米即可醫治,可是……老天爺,為什么要這么對他們?”病癥嚴重的牧民,正捂著肚子在地上滾來滾去,疼得喊爹叫娘,額頭上汗珠如雨。(原是這些牧民們終年吃的都是牛羊肉和奶類食品,脂肪多,食后不易消化,造成肚子鼓鼓脹脹,每年部落里都有不少牧民死于此癥。)
從寧遠帶來的藥材早已用完,手足無措之際,青兒想起了文叔遺棄的發霉茶葉。
“我有辦法了,你們一定要等我。”她跑到糧庫,向守備說明緣由,卻被守衛告知:“這幾袋發霉的茶葉,昨日剛送去漢人營。那些漢人是不會嫌棄這些東西的……”她隨即趕至漢人營,在章涵的幫助下,終于找到這批霉的茶葉。
章涵拿起一團茶葉:“這發霉的茶,如何救人?”青兒道:“我也只是聽聞,東漢的班超曾用發霉的茶葉治愈過……所以……我……我……”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她無奈道:“我想試試。”章涵點點頭:“明白了,一切盡聽天命。愿長生天保佑。”
這日,章涵幫著青兒一同醫治著患病牧民。他將少許青草混著茶葉放到鍋里,熬上一陣后,便給患病的牧民每人灌上一大碗。片刻之后,一些患者放了幾個響屁,便覺得舒服多了,再喝上兩碗,肚子里幾個脹鼓鼓的硬塊便漸漸消失了。雖是土方,卻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被救治的牧民對青兒與章涵甚是感激,硬要留下青兒與章涵,以表謝意。盛情之下,章涵與青兒只好留下。
夜晚,篝火全羊,載歌載舞。章涵問道:“青兒姑娘,你為何不隨文叔一并回寧遠?”青兒道:“三娘還在這兒,我答應過她,要一起回去。”章涵凝視著青兒,憐惜之情油然而生:“好一陣子了,你一個姑娘家。”青兒淡淡一笑:“多謝章公子關心。”
章涵不經意道:“你與三娘的性情太過不同,我只是覺得,你……你很溫柔,很……很好……”青兒雙臉微微泛紅,不禁道:“章公子,過了這么久,應該很思念家人吧?”章涵的心,不禁一陣微痛:“家父身體不好,如今我身陷于此,不知所蹤。他……他必日日心如刀割。”他眼里泛著淚光:“章涵不孝,讓他老人家……”他強忍不泣,青兒見狀,輕輕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致歉道:“章公子,切莫太傷心。我,是我不好……我不該……”章涵搖了搖頭,隨即道:“青兒姑娘,章涵沒事。人生嘛,總如行云織夢一般,在此短短幾月,章涵也成長了不少。”青兒勸慰:“嗯。章公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時,一稚嫩的孩童提著兩碗奶茶快步走來,用蒙古語說著“感謝”。章涵摸了摸那孩子的腦袋,對青兒道:“多可愛的孩子。”
看著這些載歌載舞的蒙古牧民,章涵不禁道:“這些牧民,居無定處,行則車為室,止則氈為廬。不樹五谷,不種蔬菜,渴則取牛馬羊之乳而飲。他們依天時而動,逐水草而居……但是,若是遇上一場特大的風雪,牧民所有的羊馬,亦可一夕死亡,如此,整個部落也會衰落。(甚至導致一個強盛游牧政權的瓦解和崩潰。這些,蒙古的統治者豈會不明白,只是他們與明廷的仇恨已然越來越深,間隙亦越來越大。)”青兒一臉惋傷:“若是邊貿能夠重開,那該有多好。”章涵道:“前幾日,徐盛也在說此事。可是,邊貿豈是說開就能開的。”青兒微微咬唇:“可是這些牧民,真的好可憐。”
章涵忽而問道:“青兒姑娘,可知也先?”青兒點點頭,意會道:“章公子是否想說‘土木堡之變’?”章涵點點頭:“嗯。青兒姑娘一定很想知道朝廷為何要絕貢吧?”青兒點點頭:“章公子,你請說。”章涵道:“可以說,這土木堡之變,是也先政治野心擴張之結果,也是明蒙統治者在雙方關系上的錯誤政策所致,更是貿易上瓦刺封建主們無止境的貪欲和大明朝缺乏遠見及誠意所致。”青兒靜靜地聽著,章涵道:“‘土木堡之變’后不久,蒙古與大明之間很快就恢復了朝貢關系。到達延汗時期,一些列錯綜復雜的沖突后,才深埋下今日‘絕貢’的禍根(達延汗,統一漠南蒙古,被后人稱為“中興之主”的蒙古大汗)。”青兒托著腮:“這達延汗不就是格根的爺爺嘛。”
章涵道:“成化年間,王越多次挑釁蒙古,濫殺無辜,對蒙古大汗駐營的襲擊給明蒙關系造成了及其惡劣的影響。此前,蒙古進犯明邊境較少,邊境相對安寧。在達延汗繼位之后,對大同等地展開了報復性入侵。可憐了邊民啊,這邊釁一開,即無寧日。此后,蒙古成規模的入犯邊境越來越多,而大明的邊將也多有乘虛出邊‘燒荒’、‘趕馬’、‘搗巢’……你來我往,冤冤相報。”青兒喃喃道:“冤冤相報何時了。”章涵繼續道:“孝宗繼位,達延汗投書大明,要求朝貢。此后幾年,朝貢不斷,也很少擾邊,邊將寧和。”青兒道:“如此,豈不是很好。”章涵道:“可是,多次朝貢后,達延汗卻因賞薄而生怨,轉而大規模進犯大明直到正德十二年(如此長期且大規模的軍事沖突定會破壞明蒙雙方的生產、生活秩序)。”
青兒皺眉不解:“就因為‘賞薄生怨’?這……”章涵解釋道:“其實,這只是表面的。達延汗時期,入貢使團之規模空前盛大,不僅是為了彰顯他的大汗氣派,更是希望兩個政權平等交往。達延汗朝貢來取不定,我行我素,他并未把入貢當做與明廷有約束力的政治關系,更多的是將其視為與明廷的商貿之舉。也許,他得不到正真的平等,才會……”青兒聽完,憤憤道:“或許,朝廷萬萬不該以天朝上國自居。東夷,西戎,南蠻,北狄。難道漢人真就如此優越?”章涵道:“這五方之民,皆有性也,因無輕賤貴重之說。唐太宗曾說:‘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資治通鑒》唐紀十四;字面意思可理解:各民族一律平等,體現了唐太宗開明,開放的政策,有利于促進民族融合。)’;孔夫子也說過:‘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亦是這個理。可是……不說漢人,且看那些蒙古貴族。原本,平分部屬是蒙古族的習慣。可如今……”章涵氣道:“(蒙古貴族)為了提高自己的聲望,往往希望擁有更多的馬群、畜群、婦女兒童……他們總將通貢作為生財與擴充財富的渠道(與明廷朝貢貿易的物資,大都被蒙古貴族吞占,部落民眾往往一無所得)。因此,底下的牧民只能靠寇邊來掠奪大明邊民的物資以滿足生活所需。邊民與牧民之疾苦,可想而知。”
青兒痛心道:“章公子,青兒好難受。”她眼里早已泛起淚光,章涵見狀,心思道:“沒想到,青兒你如此感性。我……”青兒不禁蜷縮著身子,低下了頭。章涵不知該如何安慰她,把手輕輕搭她肩上:“青兒姑娘,我……我……”青兒不禁靠向章涵,微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