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來84

20171015增刪

，炒股被套，舍不得割肉，手頭缺現金，周轉困難，于是，未取得家人同意，偷偷地把農家樂產權做了抵押，借錢用于經營。股票市場回暖，是解套了，但是炒股沒有賺錢。是變現了，但沒有錢還，因為農家樂經營大不如從前，連年虧損。市場蕭條，房產買賣無人問津，但是房子價格卻沒有下跌，更沒有出現專家說的那種斷崖式暴跌。時間如梭，一晃，幾年過去了，平時也懶得去理會，抵押手續也沒有變更，一留就是幾年，時過境遷，農家樂要拆遷。六十年河東六十年河西。六十年風水輪流轉。現在，債主聲稱對農家樂擁有產權。他傻眼了，他急了。匆忙來金陵，找張和尚來想辦法來了。來就來唄，既然還搭乘直升飛機。

晚上，來到招待所，弄清楚弟弟的來意之后，張和尚說：房子價格又漲了，又成了一塊大肥肉，誰都想吃。蒼蠅豺狼虎豹又來了。賣不動的時候，無人問津，連變更一下手續都懶得去做。事實上，賣不動是一回事，價格漲是另一回事。前者是量，后者是價。哎，不說了，說也白說。現在，你找我，我能有什么辦法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撂在那里就是了。這是房子，他又背不走。

拉椅子，在哥哥前面坐下，說：問題是撂不了，農家樂要拆遷。

哥哥問：怎么又要拆遷了，上次不是拆一回了嗎，不是停了嗎？

弟弟說：又啟動了。這回恐怕是動真格的了。

噌站起來，說：你，真不知道說你什么好，你說清楚，有沒有上房揭瓦。上次拆遷，差一點火燒赤壁。這回拆遷，你是如何打算的。

眼簾低垂，露齒，說：拆遷沒有什么問題，問題是產權。

哥哥說：債主怎么說。

弟弟說：債主去過拆遷辦，說農家樂是他的。說是來簽字的。

哥哥問：他簽了嗎？

弟弟說：沒有，拆遷辦不給他簽。

哥哥說：搞清楚，到底拆不拆，到底想要什么，憑什么啊。回去先把這兩個事情弄清楚。

弟弟說：都是我一時糊涂。

哥哥說：知道錯，還有救。回去吧。辦事靠腦子，別跟人家吵，不是靠力氣，不是靠聲音大喉嚨響，而是憑證據，回去吧，收集證據。

弟弟說：要不把協議留在這里，找律師問問。

哥哥說：去復印一下，留一份就行了。千萬記住，別玩什么火燒赤壁了，那只能害己又害人。

弟弟點點頭。哥哥離開房間。

雖然一母同胞，但性情不一樣。弟弟脾氣暴躁，哥哥性情溫和。

語重心長，頗有長者味道，人家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哥哥是恨鐵不成鋼。曲徑通幽，離開招待所，抄近路去大殿。杵立寒風中，回頭望，搖搖頭。低頭，下臺階，深一腳淺一腳。

哥哥的話，只當耳邊風。在家人面前，說一套，做一套。啪，掉下，裹上，呼，打鼾。東方發白，驅走黑暗，房間亮堂了，連窗簾都不拉，摸地，縮手，抬頭，自言自語：哎，不是床，是地，

一咕嚕從地下爬起，扯下裹在身上的褥，丟到床上，沖進衛生間，嘩，還知道沖，不錯。轉身，出門，張弟走了。沒有道別。來無蹤去無影，頗有俠客范。

一夜沒合眼，張和尚打坐在殿。屋外鳥叫，嘰嘰喳喳，揉眼睛，伸懶腰，似醒非醒。人在曹營心在漢，公事私事心里的事，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弟弟怎么處事辦事，那是他的事。說不說是一回事，聽不聽是另一回事。不管不問不介入，不是個事，要管要問，還真是個事。介入太深的話，那么弄不好就陷了進去。之前，與拆遷辦懟上，在農家樂四周堆滿干柴茅草，大桶小盆，柴油汽油，炮仗鞭炮煙火，應有盡有。以自焚抵抗。弟弟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哥哥卻全然不知，弟弟的心，狂野而歹毒，弟弟干的事，極端而絕對。哥哥的心，忠誠而有別人，哥干的事，專業而到位。一個走向毀滅，一個還在屁顛屁顛的跑前跑后。如果著火，那么后果不堪設想。牽扯進去，是其次，人命關天，才是最要命的。在家人看來，是幫助弟弟。在別人看來，是一伙的。真的點燃了，真的把拆遷辦的人燒死了，那說得清楚嗎，即使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身邊有這么多人，沒有省心的。有傷心的，有貼心的，有讓人不得不操心的。妻子，哥，大師，王大鵬，，雖然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但是有自控力，唯獨弟弟，不僅僅自控力缺失，而且還自以為是，。

一直以普度眾生不用四大皆空為由，干預寺廟理論自信，指指戳戳。從待人接物看，妻子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算是清楚了的，但是最近越來越模糊了，把身邊人先普度了吧，是她常掛在嘴巴的一句話，嗚，妻子又來電話了，跟催命似的。他不接。

以為四大皆空，放下，普度眾生為由，修改寺規，傳播，更正，堅持。是他的觀點，也是大師的理念。

在他看身邊的人的時候，身邊的人也在看他。互動是每個人都需要的。覺得背后有一雙眼睛。未必不是好事。壓抑，孤獨，不相信任何人，不跟任何人來往。不壓抑，不孤獨，相信人，與人交往。在竹竿兩端，貌似老死不相往來，事實上，未必。換句話說，只在一念之間，一步之遙。當竹竿彎曲變成圓的時候，兩端在一起了。兩端可以理解為硬幣的兩個面。當發現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渺小的時候，回到生活里，回到燦爛的現實中，回到組織成為自然而然的習慣。鼓起生活的勇氣，走出去，化緣，做事，樂此不彼，源自于寺廟這個集體，為集體榮譽而奮斗。就個人層面而言，愿意跟大師說心里的事情，說個人的想法，說出心里的密碼。在大師面前懺悔，在大師面前哭訴，他愿意相信大師說普度眾生，。

王大鵬，希望王大鵬能夠做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僅此而已。

兄長們呢，都打著自己的小九九，都是過日子的普通人，沒有別的。但是，弟弟是個冒險激進分子。

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連燈都不如，充其量是蠟燭。燭光，總有一天會熄滅，人死，靈魂還在，所謂蓋棺論定指的是什么呢。干凈的，骯臟的。壞人，好人，不好不壞之人，平庸，不凡，給靈魂一個界定。所謂愿逝者安息指的是什么呢。轉世投胎，輪回，因果報應，懺悔，贖罪，天堂地獄，諸如此類，無非是給活著的人一個警示或者希望。勸人向善是佛教的主旨之一。活著的人與骯臟做切割。活著的人向干凈靠攏。宗教是切割刀防火墻，宗教是助推器發動機。不能說弟弟靈魂骯臟，也不能說大師靈魂干凈，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其實，過早過遲下結論都有失偏頗。之所以模糊麻木，是因為天天在一起。除了了如指掌相當于肚子里的蛔蟲之外，還有相濡以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嗚，嗚，弟弟電話。他不接。催命鬼似的，而且，一個比一個兇。

這些人在他周圍，也算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了。說不定，害他的人就是這些人。都說支持他，說不定，讓他成的人就是這些人。他想。

躺下，起來，躺下，仰臥起坐，一，而，三，四，

上前，一個趔趄，扶墻，跌跌撞撞，離開大殿，

回到房間，撂包，拉椅子坐下。發現桌子上有一面鏡子，是妻子留下的。把鏡子翻過來，看著鏡子里的臉。鏡子里的人，也是人，不是神，會說，也會笑，鏡子里的人，不能沒有靈魂。其實，鏡子里人長得挺像那個，他自言自語：堅強一點，

堅強，堅持，，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挺難。，大理寺，一個清靜的地方，與世無爭，大理寺，一個喧囂之地，寺廟大社會。跳出大理寺，以外人眼光看大理寺，的的確確非常清靜，但是，一旦入門，以大理寺成員身份看大理寺，的的確確不清靜。清靜之地未必清靜。之所以內外有別，是因為被逼無奈。把好的一面展示給外人，把不好的一面留給自己人。對外人點頭哈腰，對家人大發脾氣。差不多就這德行或者嘴臉了。寺外是花花世界，物欲橫流。寺內是青燈孤影，阿彌陀佛。差不多是一個縮影。家庭及家庭成員，組織及組織成員，不論貧賤，只看專業。也不能夠不負責任地說誰對誰錯，妻子兄弟，寺廟眾僧，都是普度對象，作為和尚，當以度盡眾生才成佛為念。隨波逐流，嚴格要求自己，都沒有錯。先把自己及身邊的人普度。先度別人，身邊的人別人一起度，都可以。躺在床上，仰面朝天，一動不動，思緒萬千，起起伏伏，像脫韁的野馬，太多的回憶，隱隱約約，模模糊糊，分不清哪些是美好，哪些是痛楚，是甜美，也是負擔，是傷疤，也是財富。人躺下，思緒卻站起來了，肉體倒下，靈魂卻站起來了。是不是該笑，，是不是該哭。是明白了許多豁然開朗大徹大悟，還是糊涂蟲一條未必已經走出泥沼依然是黎明前的黑暗。他不知道。是放下，還是堅持。真滴放下了，就釋然了。做到大師所說的放下，就ok了。放下就是堅持，堅持就是放下。想著，想著，他睡著了。

來到拆遷現場，滿地都是拆下來鋼筋水泥樓板，沒處下腳，深一腳淺一腳，走進院子。沒有拆的殘垣斷壁，露出猙獰的面目，斷頭鋼筋，一半戳在地里，一半翹起，陽光照耀，閃閃發光。轟隆隆，不遠處，時不時響起聲音，那是墻壁倒塌的聲音。遠遠就看見了弟弟的房子，弟弟的房子幾乎是完好的，周邊的房子都拆了，唯獨弟弟的房子沒有拆，這是為什么？他納悶了。拐彎，上坡，來的房子前面，屋里沒人，弟弟不在。張寡婦從旁邊竹林中出來，竄到跟前，拽他胳膊肘，連拖帶拽。

彎腰，低頭，他鉆進竹林。

還是那個樣子，依然那么標致，一點沒有變化，細皮嫩肉的。盯她，問：怎么回事，什么情況？

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農家樂照常營業，該干嘛還是干嘛，顧客在吃，廚房在吼，生意還算不錯，轉身，低頭，彎腰，系鞋帶，張寡婦說：每天好吃好喝伺候，還要發工資呢。

難道，這些顧客都是假的。

張寡婦說：雇的，去勞務市場拽的。

為什么呀？

張寡婦：問他去。

人呢？

在廚房里。

站起，轉身，拔腿就走。

哎，哎。

看見張和尚，只當陌路人，也不喊哥，之前不這樣的，現在是怎么了。問：你不認識我啦，我是你哥啊。怎么回事。

轉身，嘟嘟噥噥說了一句，大概意思是補償沒有談好。

追在張寡婦后面，進了屋子，問：那其他人家呢？都拆了嗎？

張寡婦提水壺往外走。

再問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結果，他就不問了。拉椅子坐下，說：服務員，點菜。

讓石沉大海，無人搭理他。

面對財富或者一大筆錢，能夠淡定嗎，榮辱不驚的人，寥寥無幾。連性格的扭曲了，張寡婦鬼鬼祟祟，弟弟扮豬吃虎，這些都可以理解，不怪人，只怪社會變革之表像。是什么在推動社會變革？社會變革的背后是什么？啪，水壺掉地下了，弟弟出現在眼前。

彎腰，收拾碎片，說：沒有握住。

他回過神來。端碗，喝一口，說：小心一點，穩住了。

嗯，是，是。哥，沒燙著你吧。

別廢話了，我問你。

說。請講，問吧

有沒有小竹筍？

你是，指的是，是冬筍嗎？

不是。

竹園筍，是吧。

不是。

金竹，對不對？

差不多。

沒有。哥，幾天不見，連毛竹的不認識了，大腿上的泥未干，就不是農民了。什么季節，哪來竹筍。

嗯。

連罐頭都吃光了，都是因為拆遷鬧的。

是嗎？既然提到拆遷了，那說下去。就說拆遷，別扯別的。

自己看唄，

什么情況。

你也都看見了。

不說，是吧。好，給我燒菜。趕緊一點。

沒有。

又怎么啦。

真滴沒有。

轉身，指旁邊桌子，說：他們吃的是什么

那是顧客。

我給錢。

沒有。

有錢買不到。

不是。哥，借一步說話。

去哪里？

離開大廳，一前一后鉆進毛竹林。

倒地，閉眼，一言不發，

起來，說清楚。

先睡一會。呼，呼，打鼾，弟睡著了。

轉身，極目遠眺，郁郁蔥蔥，鋼筋水泥，有點不協調。蹲下，低頭，瞥一眼，是不是真的睡了，是真滴，還是假裝，只有天及他本人知道。

除了弟及弟妹不能淡定之外，還有一個人也不能淡定，這個人是拆遷公司老板，拆遷辦把拆遷項目承包給拆遷公司。為了獲利，老板會挖空心思，能少賠盡量少賠，能不陪就不陪。拆遷戶的想法是多得一分是一分。有人不淡定，有人淡定。張弟等不淡定，張和尚淡定。

估計問不出什么來，問也白問，假裝睡著也好，真滴睡著也罷，先去村里了解一下再說。

脫下外套，蓋在他身上，轉身離開帳篷。

離開毛竹林，來到七里莊，到門口，發現門是鎖著的，屋里沒人，爸媽不在家，轉身，鉆進車子，松手剎，他去了鎮上。靠邊，停車，下車，上前一步，坐下，與攤主聊起來，邊吃邊打聽。當離開攤點的時候，已經做得心中有數了。拆遷，社會變革的抓手之一，城市化的重要手段，是必由之路，還是可有可無。千千萬萬的拆遷，能不能一把尺子量到底。拆遷自焚，場面慘烈，人命關天。城市街道農村鄉鎮，一城一策，因城施策，沒有縮影，但有公平公正公開。農村集貿，方便群眾，解決當地就業，繁榮當地經濟，早上晚上，趕集群眾，都會在街邊小攤吃一點，墊一墊。坐下就聊拆遷。似乎已經是習慣成自然了。做這樣的交易，力不從心，千層面一個窩，千根線一根針，非專業人士干不了。平時，交易的最多的是農產品，什么魚啊，羊啊，蔬菜啊，諸如此類的，今天青菜多少錢一斤，昨天蘿卜多少錢一斤，心里清清楚楚，跟明鏡似的。面對房子，都拿不準，都不知道房子該是一個什么價錢，都擔心吃虧了沒有。摸底，為不被蒙。弟弟不是省油的燈。離開鎮子，重新回到弟弟農家樂。弟不在，張寡婦也不在。連毛竹林帳篷里都找了。低頭，鉆出，拉上帳篷拉鏈。扭頭一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轟隆隆，轟隆隆，推土機沖進了農家樂，，，二話沒說推了起來。他蒙了。沒談好，不能推。到底談好沒有，他不知道。嗖，沖下去，伸胳膊，攔下，問。司機搖搖頭，說，只知道干活，不問別的。去問拆遷辦吧。不知道拆遷辦在哪，也不知道弟弟弟媳婦去了哪里。轉身，扯一竹竿，丟在地下，一邊要求司機停止且退后，一邊聯系弟弟弟妹，此時此刻，不能離開農家樂。掏手機。翻號碼，打電話，無人接聽。現場僵持不下，張和尚不斷向外求救，發信息，打電話。司機急紅了眼，舞動抓斗，威脅張和尚。突然，手機響了，嘰哩哇啦講了一通電話，撂下電話，司機將推土機退到竹竿之外待命。張和尚松了一口氣。

突然，弟弟弟妹出現在現場。

啪，上前一步，甩開膀子，掄圓了，結結實實給弟弟一巴掌，說：死哪去了

抄起竹竿，沖上前，連抽帶戳，竹竿開裂，斷掉，弟弟說：王八蛋，滾。

啟動，撤退。司機逃之夭夭。

扔掉竹竿，說：什么玩意，這烏龜殼挺倒是硬的。竹竿都爛了，它卻毫發無損。

蹲下，系鞋帶，說：關鍵時刻掉鏈子。

不是。

那是什么？

中計了，給我們下了套。

什么套。

哥，進屋，我說你聽。

一前一后進屋，

弟扭頭，說：孩子他媽，放哨。盯緊點。

拉椅子坐下，說：說吧，怎么回事。

哎，不提倒也罷了，一提氣就不打一處來。

別感慨了，說內容。

嗯。

哥，這幫人太歹毒了，

說，怎么個歹毒法，

扭臉，弟蹲下。

到拆遷辦，才如夢初醒，才知道怎么回事，弟弟和張寡婦被警察控制了，一進門就被警察帶走，說協助調查，卻什么不問，連拆遷都沒提。簡簡單單地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什么姓名年齡家住那里諸如此類的，最后撂下一句話，說，不能隨隨便便離開，至于什么時候離開，等通知。明擺著，誰都看出來了，太明顯了，不難看出嘛，那是一個套，那是一個局啊。調虎離山計嘛，把人約到拆遷辦談話，不肯來的話，讓警察出面帶人。一到拆遷辦，就被控制了，一時半會想脫身就難了，難于脫身，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喊爹哭娘尋死覓活無濟于事。張弟一五一十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點點頭，轉身，翹翹腿，說：出去，換弟妹進來。

我還沒有說完呢。

出去。

是，那好。

一前一后，到屋外。

張和尚說：弟妹，你過來。

嗯。

一前一后，進屋，扭頭說：弟妹，去燒點水。

嗯。

轉身，說：哥，冰箱里有礦泉水。

沒問你。放哨。

到大門口，彎腰低頭，系鞋帶，張弟說：是。

不僅僅弟弟他們被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