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極其不耐煩，但還是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煙來，誰知洛歌眼疾手快，順手奪過，還是一包沒拆開的中華，他耐著性子仔細拆開。
修長指尖撫過兩排煙，挑了第二排從左邊起第四支煙，翻個再抽出來，放在唇邊，打火機點燃，深吸一口，清淺的煙霧四起，繚繞著模糊了洛歌的下顎。
“我挑走了這一包里唯一一支幸福煙。”他的話沒頭沒尾。
陳海奪回那包煙，嗤鼻道，“有錢紈绔公子哥的講究，我就是個沒文化的粗人，洛總裁不要講這么深，我們還是言歸正傳。”
他笑了，眼底盯著陳海，分明的鄙夷，“看出來了。”
“為這么這么做？目的和動機是什么？”陳海直接了當(dāng)，開門見山。
“我和秦小姐早先就約定好的，如果你不信，可以看開房的記錄，是用秦小姐的身份證劃款開的，我都說了你情我愿的事。顧少腦袋上頂著草原，心氣不順?biāo)臀业骄謥恚偛荒鼙乒┌桑俊彼咧鵁煟p手朝前一搭，俯身過來，眼里濃霧一片。
陳海瞇著眼，“好，我現(xiàn)在就去查。”
他起身走出去，一個小警官跑到邊上來爬他的耳朵，低語了幾句，陳海眼眸一深，“我馬上過去。”
從省上下來的檢察官，就在辦公室內(nèi)坐等他，喝著茶，夜深了不住打著哈欠。
陳海進去恭敬的說：“您怎么來了？我們局里的材料還沒匯報完，明天一早我就叫人搬運去酒店。”
每一年例行的檢查，需要各部門配合將一整年的案底材料都以書面文件的形勢匯報上交的，可今年遲遲沒有，都是幾起案子耽擱了。
陳海話音剛落，對方擺手道，“我來，不是為了這個。”
檢察官叫張學(xué)，是個中年禿頂，大腹便便的男人，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每年例行的檢查都嚴(yán)格要求，一點馬虎不得，可今晚卻笑面和藹的來。
張學(xué)示意秘書把一個檔案袋拿來，“我是來保釋洛歌的。”
一語出來，就驚了陳海，“什么？”
沒想到張學(xué)居然是洛歌的表叔，只因為洛家長年在國外，所以不大有聯(lián)系，兩家卻關(guān)系很親密，他今晚鄭重的前來保釋，也沒有確實的錯處，陳海很為難。
張學(xué)似乎早就想到了這一層，說：“你按程序辦事，我可以理解。我因為這重身份，本來應(yīng)該避嫌，可我為人公正從不徇私，洛歌要是犯了錯，我不會管他，可現(xiàn)在沒有，我想我這個表叔還是可以為他作證的。”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既避嫌，又顯得自己廉正。
陳海不好反駁，“這個……”
“辦手續(xù)吧，警方要是有他強奸的證據(jù)，隨時把他逮捕了！”張學(xué)氣度沉穩(wěn)，似乎是已經(jīng)做了決定。
顧南辰不在，陳海沒法硬碰硬，按照手續(xù)是可以保釋觀察的。
一應(yīng)手續(xù)辦妥，那份檔案交到了陳海手中。
他打開時，是洛歌和秦寶在酒吧親熱的照片，兩人舉止親密坐在酒吧里，洛歌一手?jǐn)堉貙毜难@個角度看不到秦寶的神情。還有洛歌從一眾記者堆里拉著秦寶的手，匆忙離開的畫面。
陳海陷入沉思，這些照片足以說明，興許就是秦寶出軌在先，那么強奸一說，就成立不了。
他還派人去調(diào)查度假酒店的開房記錄，回來的答復(fù)也的確是秦寶沒錯，目前為止，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你情我愿上。
陳海一手拍桌面上，桌子都猛地震了一下，“真沒想到，洛歌居然準(zhǔn)備的這么齊全。”
“陳警官，那我們怎么辦啊？顧少更是得罪不起，這綠帽子戴整齊了，他發(fā)起火來，吃罪的可是我們啊。”一邊的年輕小警察已經(jīng)慌了神。
“別急，不會的，顧少明事理，這里面一定還有什么。”陳海直勾勾盯著滿桌子的照片，腦子里也是紛亂的很。
現(xiàn)在已經(jīng)夜半凌晨一點鐘，病房里的消毒水味被一束百合花吸收著，顧南辰親手插的花。
他守在床邊，點滴滴答落著，她始終沒有醒過來。
來時凌亂的發(fā)絲隨意耷拉著，這時候顧南辰用手指幫她捋順，整齊了許多。
他端詳著熟睡的秦寶，“我們……能不能像百合，百年好合。”
找到她的瞬間，既失落又絕望，身體每一寸都在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來的路上，他腦子里曲折迂回的閃過很多畫面，當(dāng)她醒來，她該如何自處？他又要如何自處！
可終究在護士拿著一試管她的血液出來時，他以為她身體出事時，顧南辰慌了。
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在乎，只要她平安，都好。
向來，他是個從不輕易妥協(xié)的人，可在所愛的人面前，繳械投降，什么都妥協(xié)。
思忖著，她的睫毛顫了下，他警覺，一把握住她纖細的手，“阿寶？”
她沒有醒，只是似乎做了個不大好的夢，眉心蹙了許久，顧南辰伸手按了好久才舒展開來的。
他長嘆一口氣，“你是不是不肯醒？”他都有點懷疑自己，頭一回，因為她，而懷疑自己。
只是片刻過去，她仍舊熟睡著，還微微出了鼾聲。
“好吧，你是真的沒有醒來。”他伸手關(guān)了床頭的燈，朝邊上挪了下，頭倚靠在床邊。
柔和暖黃的燈光下，她睡著的模樣安靜美好，似乎今夜發(fā)生的所有事都與她無關(guān)。顧南辰就靜靜的望著她，“睡吧，我在這里守著你。”
這時，醫(yī)院的門前停著一輛黑色保時捷，車內(nèi)洛歌和張學(xué)都手持一杯溫水，他的表叔平時不喝酒，只喝茶。
“我知道，你這個人是穩(wěn)重的。洛氏回國發(fā)展，我也很開心你回來，可自從你回來，帝京的商界風(fēng)云，真是被你翻了個遍。”張學(xué)說。
洛歌慢條斯理的喝完手中的溫水，“辛苦表叔保釋我。”
“小洛，你年紀(jì)不小了，收心和簫曉趕緊結(jié)婚，別一整天和有夫之婦糾纏不清，你看看你給我檔案袋里，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這要是簫曉的爸爸看到，還能把女兒嫁給你？”一頓勸說，苦口婆心。
他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表叔，您就別念叨了，我沒想過娶她。”
“胡說，那你準(zhǔn)備娶誰啊？和你上床的那個有夫之婦？還是說你壓根就對死去的陳碧念念不忘？”張學(xué)的情緒也激動起來。
一提到陳碧，洛歌的臉色頓時晦暗了，“叔叔，別說了。”
干脆開門下車，身后傳來呼叫聲，“你這小兔崽子，你要去哪里啊？跟我回去！”
可洛歌更倔，一味的朝前走，邊上路燈昏黃，將他遠去的背影拉的修長，無視了身后的呼喊，他緊捏著掌心，頭也不回。
車內(nèi)的副駕駛上是張學(xué)的秘書，低聲說：“您別氣了，洛總裁或許有自己的想法，感情的事畢竟也無法勉強。”
張學(xué)嘆氣，朝后面緊跟的車子瞄一眼，簫曉本來也沒什么事，一并被帶出來了，可她執(zhí)拗的不肯坐一起。
“唉，這簫家怎么交代？女兒都跟著從歐洲跑來，我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后面車子上的簫曉很沉默，低頭攥著手心，尖細指甲都陷入了皮肉里，腦海里回放的所有畫面全是關(guān)于洛歌和秦寶的畫面，她死死的咬著唇角。
一面有人打開車門，是張學(xué)坐進來，面容樂呵呵的。
她心知張學(xué)是洛歌的表叔，在家里很有地位，說話也有分量，她即便此時心情不順暢，也要笑面對他的。
“叔叔。”一臉委屈的喊道。
“小曉啊，你別擔(dān)心，洛歌就是年輕糊涂，等他明白過來，會知道你才是最適合他的。”
她點頭，低聲抽泣起來，所有的委屈也都變成決堤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吧嗒吧嗒的朝下掉。
“叔叔，我能等。”她說著，手卻不自覺的攥的更緊了。
“嗯，好孩子，今晚先跟我回去老宅住，明天一早再讓司機送你。”他嘆息一聲，從車上下來，坐回前面那輛保時捷。
車速平穩(wěn)，漸行漸遠的離開。
洛歌則一個人晃蕩在街上，有醉漢經(jīng)過，跌倒在腳邊，咿咿呀呀的哼唧著，甚至還拽著他的褲腳，他眸子一沉，一腳踹開。
那人痛苦的蜷縮了身子，他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醫(yī)院大樓，這時秦寶就躺在里面，顧南辰也守在她身邊，一如多年前的他守著陳碧。
唇角露出一抹陰鷙的笑，“顧南辰，我受過的，你也嘗一嘗。”
地上的醉漢再度扯住他的褲腳，這次洛歌發(fā)了狠，朝他一頓生踹，對方疼的都叫喊不出聲來了。
“敢擋我的路，你怕是找死！”他冷漠的說，那人已經(jīng)疼暈過去了。
沒有了絢麗的霓虹，只剩下清冷的秋風(fēng)，帶著涼意，吹起洛歌耳邊的發(fā)絲，他一臉陰沉，隨意進了家酒店，他現(xiàn)在只想睡覺，在他心里，今夜才是他布局一切的開始！
清晨的第一束光照進病房時，秦寶醒了，腦子昏昏漲漲的，抬眼看天花板都是散光形的，她說不出話來，喉嚨里干澀發(fā)癢。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