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辰也不藏掖，露出狐貍般狡黠的笑容，“你倒是聰明了幾分。”

她不樂意了，反唇道，“我向來俏麗聰穎。”

“只是，你軟禁那個女人干什么？把她交給警察不就好了，我們何必大費周章，通緝令已經在帝京公開了。”秦寶很是擔憂。

只見他眼眸深沉幾許，翻涌著狂潮，似能將旁人的想法如數洞悉，這種感覺對秦寶來說并不好，她既希望他看穿自己的心思，又不希望。

夫妻之間，事事分明也好，也不好。

他抬手輕微刮蹭了下秦寶的鼻尖，“蒜苔鼻，休息吧。”

她蹙眉輕吸了下鼻子，自己上手撫摸下，鼻子塌怎么了？照樣是美女，他總能這樣輕而易舉的轉移了話題。

帝京的秋色比較寡淡，沒什么太大的韻致，倒是帝京江邊上一家酒館倒是坐大，酒樓頂層設了個望月亭臺，是難得雅致的地兒。

今夜，就有幾位尋求雅興的人，在上面喝酒，男人一襲黑西裝，筆直妥帖，端著一杯酒品的極有風韻，但難免舉止中帶著一番女氣，看著不怎么硬漢剛強。

落座在他對面的女人，風姿妖嬈，深秋不知涼意似的，穿著一字肩禮服裙，倒像是從音樂會現場趕來的，笑的嫵媚，刻意曲肩擺弄鎖骨。

男人不曾抬眸看她一眼，半晌她便也識趣兒的念叨著，“不就是沒成功么，我昨晚喝了一整瓶威士忌，酒壯慫人膽這話誰說的？一點也不真。”從鼻音里發出一聲冷哼。

對方放下手中的酒杯，力道是有些重的，傾灑了小半杯紅酒，能否猜想的到，長相女氣的男人眼底卻有一絲英氣，初露鋒芒般一閃而過。

“車和信息都處理了嗎？”說話語氣溫柔，與他的樣貌眼神不很相符，卻意外拼湊出來，著實有趣。

“那是當然，洛歌，你就這么不相信我？”女人臉上閃過一絲受傷的神情，從法國追到中國，如今又追到了帝京，不曾想對方還是這般冷情，不近女色。

嘴里犯著嘀咕，“我們之間的婚事，你到底怎么考慮嘛，我要追你跑遍全世界，你才肯答應？”

一段感情里，女子若是落了弱勢，想得到理想中的感情，便是有些困難了。

那個叫做洛歌的男人，不動聲色飲盡了剩下半杯酒，起身蹙眉道，“回頭再說。”

簡單言語便打發了，向來如是。

他走后，女人厲聲道，“還不趕緊給我把披風拿過來？”身后的女傭連忙抱著羊羔絨大衣前來為她披上，女人趕緊拉緊，渾身雞皮疙瘩層起不窮。

著實被凍著了，接連兩三個噴嚏都未曾停止過，端起酒杯猛飲了幾口，眼神恨恨的望著帝京大橋前半截處，破敗的欄桿被撞得斷裂變形。

腦海中立時浮現，昨夜她就在這里等，等一輛黑色邁巴赫的到來，興許路上拖延了些，遲來了約莫半個小時，和得到的情報不一樣。

她一個人喝悶酒，軸完了一整瓶威士忌，那輛車來時，她搖晃著腳步匆忙下樓，開著那輛阿斯頓馬丁直追上去，原本也不過是個下馬威，誰知那輛車竟在行駛過程中自己歪歪斜斜跑起來，后來干脆撞上了前橋的護欄，將自身卡在護欄上停下。

她急于向洛歌邀功，登時心中起了餿主意，猛踩一腳油門，想給那輛車的車尾來個刺激旋轉即可，豈料對方主駕駛上的那位估摸是受了傷使不上勁兒，竟沒有踩剎車，干脆吃力懟斷了本就不怎么中用的另外半截護欄。

于是，那輛黑色邁巴赫干脆掉了下去，沒二話被江水翻滾著淹沒，她心里慌張極了，連忙調轉車頭就跑，上了酒館往往看著，派人去橋邊上張望，落水的車子是再也沒有浮上來。

這件事傳到洛歌耳朵里時，她被連夜召回去，一頓斥責，愚蠢無腦，一通在他認知里最差勁的女人的形容詞都用在她身上。

有委屈，卻哭不出，愣是咬著牙受了。

他替她處理了車牌信息，完美的善后，讓警方一點蛛絲馬跡都尋查不到，她欣慰也覺得丟臉，車子里聽說當時還多了個女人，不知道那兩位下落如何？

夜風漸冷了，她收回紛亂攪擾的思緒，走下酒樓，不料遇到一位舊友，是念大學時的學長，垂眸禮貌含笑打了聲招呼后，想轉身離去，不料被叫住。

讓她停住腳步的，并非一句調侃或者禮貌的話語，而是一個直戳心窩子的問題。

“簫曉，聽說你昨晚就在酒樓上，可否看到帝京橋中的車禍啊，聽說肇事者逃逸了？”

此人話中有意，她心驚的同時，手不自覺攥緊了外套衣角，竭力收斂想發飆質問的沖動，回眸時已然牽動唇角，“不曾看到，還有什么事嗎？”

對方佯裝無意識道，“哈，也是，你剛回國，自然不曉得嚴重性，那可是顧氏集團總裁顧南辰和妻子秦寶乘坐的車。”他像是在刻意強調著什么，帶著不懷好意的笑。

她只覺心頭一股無名火躥起，一個沒忍住，懟了回去，“呵，擦干凈自己的屁股，別到我跟前嘰嘰歪歪。”她湊的很近，走時用肩頭猛撞了下對方，不忘譏諷道，“熱屁股，貼上來找死。”

她身影沒入一輛加長賓利中，車影揚長而去，不留一絲存在過的蹤跡。

男人眸子晦暗不明，捏緊了拳頭，牙齒咬得咯噔作響，侍者上前詢問點酒喜好，被他怒斥了到一旁，走到欄桿邊上，望著翻滾的江水，心中莫名的情緒翻涌著，似要從胸腔里沖出來。

帝京大橋下江水滾滾，岸邊亦站著一道身影，寬敞大衣領子出翻出一角病號服來，風將發絲吹得凌亂，他也不伸手去撫順。

司機老徐遞上一杯熱牛奶，規勸道，“少爺，我們該回去了。”

“你說，為何會有人無端撞車上來，卻找不到那人的任何訊息。”顧南辰望著橋邊斷裂的欄桿，出神道。

“少爺別操心了，交給警察去追吧。”

他長嘆一聲，眉心緊蹙，這種發生在他掌控之外的感覺，并不好，似胸口被一團棉花堵著，雖不沉重，卻總覺得它在吸收什么，然后無形中發酵膨脹。

“回去吧。”他閃身坐進車里，掌心的牛奶的溫度，讓夜風顯得不那么蕭瑟。

車子朝前開，風景一路倒退，七彩的霓虹之光，驀地都被甩在身后，不斷縮小，匯聚成一團，顧南辰扭頭從后車窗看去，心中疑惑著，那晚秦寶背后的光，和這相同。

不至于看不到橫停在路邊的車子，橋上的路燈光那么亮，要不是應急變通的快，興許他與秦寶此刻都是被江水浸泡發白的尸體了。

食指簡短與拇指緊捏著，疑慮在心中作梗，籠了一頭的陰云，經久不散。

回到病房時，空無一人，被子凌亂堆放在腳邊的位置。

“她人呢？”下顎皺了下，顧南辰抬眼問道。

緊跟其后的司機老徐一臉懵，不等他回答，顧南辰就朝護士前臺方向去了。

“麻煩問一下江南先生的病室，我是他朋友。”言簡意賅，說罷他薄唇緊抿，抬起一側胳膊肘放在前臺上，大理石的冰涼透過單薄的病號服鉆進肌膚。

護士小姐眼毛桃心，態度非常好，“803病室，前方電梯下行，右轉第二個拐角。”

“謝謝。”他微微頷首，而后長腿闊步走向電梯。

果不其然，秦寶在江南病房里，一旁沙發上坐著，醫生詳細述說了江南的情況。

總之，不是很樂觀，全身遍布毒蛇咬下的傷口，可以說身體多處毒液入侵，且因為當時情況緊急送往醫院，如此大量的眼睛蛇毒滯留體內，雖然經過搶救算是初步脫離了危險，但具體情況恐怕不會樂觀。

醫生不住的搖頭，秦寶幾度扯住對方的衣袖，眼神帶著懇求，希望再多想想辦法。

“秦小姐，我是醫生，能救一定會盡全力，興許還有醒來的可能性，期待有奇跡的發生吧。”

她的手滑落，一時間喉嚨哽咽，說不出多一句話來。

這時，溫熱的掌心貼上來，覆在肩頭，稍作用力，將她緊摟住，秦寶靠他堅實的胸膛，眼角落了淚。

“先不要告訴安然。”顧南辰眸子沉了，竟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秦寶微微點頭，“安然還在月子里，怎么經受的住這樣的打擊，我不會說。”

送秦寶回病房，他只身獨坐在江南病床前，胸口說不出的苦澀，多少都有自責，那時候若就地幫他吸取毒血，必然還有一線生機，江南倔強，犧牲自己推開別人去救人。

這份犧牲，讓顧南辰感激，也頓覺愧疚。心想，倘若他真的纏綿病榻，久臥不起，那他必定會將安然視如親生妹妹一般對待。

但最好，是江南醒來。

病床上的人，帶著氧氣面罩，微弱呼吸朦朧了一層層的水霧氣，消退又重新蒙上，雙眼緊閉，面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