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的云彩逐漸散開,太陽沉沒進山間,出院的當天下去,秦寶站在窗邊,望著遠空的夕陽,手緊握護欄,心中悵然。
距離江南昏睡已然有一周了,安然像是知曉一切似的,不哭不鬧不詢問江南的下落,安靜的喂養孩子,作息正常,只是平時聒噪的她,忽而話少了許多。
秦寶但凡想起她的模樣,內心都隱隱作痛,兩人各懷心事,竟不能相互述說,她怕安然傷心不敢說,安然卻是怕大家擔心,更像是限制自己,執拗的不肯問。
她好幾次忍不住想要告知安然事情的真相,希望她得知后怪自己和顧南辰,那樣的話,她心里多少還能好受些。
可偏生就是什么都不愿說,才讓彼此都憋悶。
顧南辰拾掇好行李,秦寶終是忍不住了,沖向安然的病房,他伸手將她攔下。
“你要做什么?”他問道。
她沒有回答,一把推開顧南辰的手,步子邁得很大,去了安然那兒。
他知道,這一天總會來的。
可沒多久,秦寶竟回來了,沒有想象中的失魂落魄,臉上帶著一種恍然,似是整個人正在脫胎換骨似的。
一路無話,仍由顧南辰牽著她上車,車速緩慢,看著飛馳而過的景色,發著呆。
秦寶沒說話,只是覺得頭暈眼花,喉嚨干澀發癢,垂下眼簾,想起沖進安然病房時,她抬眸,嘴角那一抹淡如夕陽的笑,是從未見過的溫柔如水。
懷中摟著女兒,一手輕拍著,見秦寶換了病號服,才開口隨意的問了句,“要出院了?也好,家里總比這里好”
秦寶問了,“安然,倘若江南再也回不來,你怎么辦?”
四目相對,出乎意料的事安然笑了,勇敢的含淚笑著,“他會回來的,我養著女兒等他回來,我信他。”
被安然簡單一句話,秦寶愣了許久,繼而她也笑了,“是的,他絕對會回來!
她硬著頭皮,死倔的仰頭不肯流淚,被顧南辰牽上車后,再回想起來,淚如狂潮,洶涌不止。
顧南辰摟緊她,拿起紙巾為她擦拭淚水。
“不用。”她伸手推開,“一定要找最好的醫生,盡全力讓江南醒過來,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如果你不是放下他來救我,蛇毒就不會那么深!
“與你無關,是我動作太慢了。”
秦寶將腦袋藏進他懷中,不住的抽泣,他白皙修長的指節在她脊背上輕拍,“放心,交給我!彼兄Z著。
車子緩緩停下,秦寶將淚水拭去,換上一臉笑意,顧南云早就準備了一桌子好菜,全是給二人滋補營養的,女強人難得下廚親自煲湯。
看到秦寶時,激動的迎上去,拽著她的胳膊轉了好幾圈,查看她是否安然無恙,“都怪南辰,沒保護好你,回頭我一定要說他!
“南云姐,你看我不還是白白胖胖的?”她張開雙臂,原地自轉一圈,笑道。
“我燉了鴿子湯,給你們倆都補!
香氣四溢的乳鴿湯端上桌,秦寶連喝了好幾碗,晚餐過后在臥室小憩,嗯嗯繞在膝邊,兩個小孩一天一個模樣,白胖了許多。
顧南辰接了通電話,悄然出門,被顧南云撞見,追問道,“剛回來,不陪著老婆孩子,你干嘛去?”
“姐,你別問了,我有事!彼o抿著嘴,沒再多言語,便出了門。
驅車一路飛馳,徑直駛往郊外一處幽僻的山莊,夜靜無聲,這等華貴奢侈的地方,陳奐居然在此地出現,便衣出行,在大廳里徘徊。
顧南辰進去時,第一眼便看到了陳奐,對方也迎了上來,焦急道,“聽說那妓女今晚會出現在這里?”
“你為何這么著急找她?”顧南辰反問,陳奐噤聲,垂下眼簾良久,再抬眸,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兒!彼纱嗬櫮铣絹淼揭惶幤珡d,是個休閑吧,點了兩杯咖啡。
“顧少,實不相瞞,那女人懷了我弟弟的骨肉,海子對這個耿耿于懷,我必須找到她。”
顧南辰眉梢一挑,果然如此,與他猜測的如出一轍。
陳奐緊接著道,“還有,我調查到那個女人和肖茴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單就是容貌相像而已,至于她為什么會聽肖茴的,就不得而知了!
說到此處,他愁容滿面,最近為了這件案子,他整個人都消瘦不止一圈,眼下烏青嚴重。
得知兩人毫無血緣關系,倒是出乎顧南辰意料之外,“我原本猜想二人興許是什么同父異母的姐妹,看來是我想錯了!
抬眼看去,陳奐不住的搖頭,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極為難纏的案子,一會兒又搖頭。
顧南辰看不下去了,“你有什么話就趕緊說,別磨磨唧唧。”
他猶豫了很久,伸手將一份文件遞給顧南辰,“這是我搜集到的,這個女人的相關資料和案底!
案底?一個妓女身上居然還會有案底。
顧南辰并沒有第一時間打開,而是收下文件,尋了個借口匆匆要走。
“費心了,多調查肖茴的證據,這次我一定要把她送進牢里,就算是真的瘋了,也讓她在牢里瘋夠。”顧南辰言語篤定道。
“好的!
顧南辰開車柺過山莊,在附近繞行了一大圈,眼看著陳奐離開,才重新回到山莊里。
熟不知,偌大的帝京,遍地的商戶,但凡奢侈有規模的地兒都有顧氏集團的投資,這山莊更是,晚餐過后不久,他就接了陳奐的電話,給了地點,當時言語緊張,他以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急忙趕過來,卻是為了那女人一星半點的資料!
他原本心頭是攢著點兒火氣的,終是忍了沒有爆發,只是為了看看陳奐到底想做什么。
陳奐驅車駛離,顧南辰走進山莊,聯系集團子公司命令,調出陳奐在這里出入的所有監控。
終于發現了一處可疑。
時間恰好是陳奐給顧南辰打完電話不久,他便在偏廳的休閑吧里見到另一個人,是面孔生疏的女人,長相妖嬈,從穿著打扮來看,非富即貴。
這人是誰,見陳奐做什么?
顧南辰心頭不禁冒出一絲疑慮來,女人笑得妖媚,她一經示意,身邊人將一份資料交到陳奐手上,起初陳奐是有些拒絕的,可那女人唇齒張合,不知是給陳奐說了些什么,他動搖了,便收下了資料,同時,還有一個牛皮紙袋折疊包裹著東西,遞給了陳奐。
他不用想,都能猜到那是一摞人民幣。
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似有若無,他翻開那份資料,記錄清晰。
鐘姚,女,32歲,離異。
2003年,漂到廣州做服裝生意,經營得當,最終卻因財務混亂而虧空,返回帝京。
2013年,離婚,法院判離,原因是家暴。
其余資料都是這女人落在火星街做妓女時,處過的幾個男人極其詳細資料,無甚新意且時間都不長,唯一吸引顧南辰注目的就是最近的兩個男人,一個時間糾纏了約莫有三年,另一個則只有一個多月。
顧南辰有點吃驚,眼中露出一絲狡黠。
這兩個男人,顧南辰都見過,多少還認識。
一個多月的是陳海,而另一個與鐘姚糾纏了三年的男人,若是秦寶看到必定大跌眼鏡,此人不是旁人,是陳海的親哥哥——陳奐!
陳奐就算是給顧南辰資料,也絕對不會將自己的事放上去,定是要一筆抹掉的。
但顧南辰轉念一想,合該如此的,監控錄像里那人給他資料時,似乎是囑咐了什么,故而陳奐在他趕來之前,壓根就沒有去擅自翻開這份資料,自然不會知曉自己也在其中。
這就有點好笑了,兄弟倆,哥哥是警察,弟弟是賊,同時愛上一個妓女!
連顧南辰都不禁懷疑,孩子究竟是誰的?陳海的,還是陳奐的。
真是好笑。
頭一回見著這么奇葩的事,收起了資料,驅車回去的路上,總覺得哪里漏了些什么沒想到。
費勁心思,跑到十幾公里外交付一份資料的目的,意欲何為?
前方車輛開了遠光燈,閃了顧南辰的眼睛,略微一瞇眼,調轉反向盤,踩剎車,停在路邊。
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有點疼,猛地一瞬,顧南辰睜大了眼睛,想起了先前被自己錯漏的推測!
調虎離山計!
他即刻猛踩油門,一路車速飛起,朝目的地前進。
一手戴上藍牙耳機,撥通司機老徐的電話,“老徐,到果樹路13號別苑去,把那個女人帶走!
吩咐后,掛斷電話,飛馳回顧家,將車子停穩當,上樓時秦寶和孩子都已經酣睡,他輕手輕腳的關上門,回來就是為了確認她們安然無恙,盡管多疑,多跑一趟總是對的。
正要離開,顧南云卻坐在客廳里斜睨著他,“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她難得一臉嚴肅,似是有極其重要的事要溝通。
顧南辰坐過去,鎮定自若道,“姐,有什么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