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夫……夫妻之禮？”
溫鈺磕磕巴巴重復一遍, 魂飛魄散的模樣活像個二傻子：“翎雪兒，你知鈺哥哥……可是經(jīng)不起驚嚇的！”
見鬼所以眼下這個究竟是不是翎雪兒！？溫鈺第一次這么強烈地希望自己能立刻噴血昏過去, 可這副身體近來真比以前強健太多了，非常氣人地依舊倍兒清醒。
“我知道呀，鈺哥哥。”
蘭齡公主憂傷地點頭, 緩緩去解自己腰帶。溫鈺目光一沉，趕緊伸手按住她的手腕。
“翎雪兒……”
溫鈺目光沉痛：“難道鈺哥哥在你心中, 竟是個好色之徒嗎？”唔雖說他曾興致勃勃地召舒無畏侍寢，可女色他真真是半點不沾的。
一邊沉痛, 米蟲一邊眼疾手快地把公主腰帶捆好。
“你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即便到了及笄之年、想要尋一個好郎君, 也絕不可以這么草草。”小姐姐你是誰？你是公主耶！怎么可以自降身份, 深夜跑來試圖強撲一個臭男人呢？
絲毫不考慮該臭男人正是自己，溫鈺牢牢摁住自家妹子肩膀、以確保她動彈不得。
“翎雪兒你今天是又驚又嚇累著了吧？先好好歇息，若明日還有什么心里不暢快的, 咱們再叫太醫(yī)來看。”
這么幾句話一出，基本就以“你這就是中了邪”給這件事定了性。這話里的拒絕之意太明顯，蘭齡公主一愣, 眼中漸漸地盈滿淚水。
“鈺哥哥, 你這是當我是個乘夜淫·奔的狡·娃·蕩·婦么？”她的目光中充滿了絕望。
“你竟真的忘記了, 自我到大乾的第一天起, 便是與大乾皇室訂下了婚約的？”
“婚……婚約？”
溫鈺張口結(jié)舌，這才想起了陸桓楚說的“海國與大乾是世代的婚姻之國”，沒成想到現(xiàn)在這兩國竟還真訂下一門親了, 并且準皇后不是別人，正是一直在皇帝身邊的、嬌嬌俏俏的蘭齡公主。
夭壽啦！為什么你們一個個都不告訴我！
“這婚約——”溫鈺脫口而出一句極其欠扁地話：“可有憑證？”
公主輕聲說：“諸神作證。”
“哥哥你看。”她伸手拉住溫鈺手腕，共同舉起對著星空。兩枚淡淡的青色印跡在他二人腕上浮現(xiàn)。
“昔年海國內(nèi)亂，我與幼弟為大臣護送出逃，中途被亂軍沖散，是大乾的軍隊和巫者找到了我。”
公主說著。
“大乾的巫者說兩國世代婚姻，將我?guī)У搅朔f都，大乾的帝后對我都極為關(guān)照。”
于是海國的小公主就這么在陸上住下了。之后海國的大將尋來，與大乾的老國師閉門商議了整整一天，出來時萬般不情愿、萬般不忍心地對小公主說。
——海國與大乾有世代婚姻之約，如今國中動亂不安，殿下就先留在這里吧。
當時小公主是不肯的，抱住將軍的腿哭叫。
——不不，我不留在陸上，我要回去與磬兒在一起！
而海國的將軍只撫摩著她的頭，柔聲勸告著她。
——小殿下身為男兒，是一定要領(lǐng)臣民復國的。此路太過艱辛，不能帶著公主。公主留在大乾得一良婿，也可免了我們的擔憂懸念。
于是海國的將軍就這么走了。大乾的那些皇子們聽說她是未來的皇后，一個個都忙不迭地來討好她。可越討好，她看他們就越生氣。
“那時只有鈺哥哥你對我不懷什么歪心思。”
月下軒內(nèi)，蘭齡公主對溫鈺輕聲說著。
“鈺哥哥你對我極好，就像一個普通的哥哥對一個普通的妹子。你自幼身子太過單薄，本來也沒人想到你會被立為太子的。”
可十年前的穎都兵亂，皇子們十損七八，當時的大巫觀測天象后又說靖王對止息兵燹立有大功，皇帝便下詔立靖王為太子。
“當時我知道是鈺哥哥你被立為太子，真真是……”公主輕聲說著：“開心極了。”
可當時的靖王卻并不開心。他的面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同樣神色驟變的還有當時侍立在老國師身旁的少年百里長蹊。
靖王的遲遲不語讓小公主開始擔心，好在不久后靖王就又說話了。
——大乾與海國，是必須訂立婚約的么？
——是的，殿下。
老國師回答著他。于是靖王沉默了許久之后回答。
——那就……好吧……
他哀凄地看一眼百里長蹊，終究還是答應下來。在太子的冊封大典后，訂婚禮也緊接著進行了。只不過訂婚禮不是按大乾儀式，而按海國風俗舉行。老國師舉這兩個孩子的手在星空下請諸神見證，在他們手腕上點下婚約印跡。
“當時我問鈺哥哥你要點什么，正好一只草蟲出來，你說就點一只蟲兒吧。”
點只蟲子？溫鈺聽得嘴角抽抽。這么潦草，順德帝心中其實是有多不情愿呀？
“海國尚自然之物，鈺哥哥你說要點個蟲子，我其實也是愿意的。”蘭齡公主輕聲地念了起來。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
“鈺哥哥，你就是我的君子，我的良人。”公主將兩只手交疊，盈亮的草蟲痕跡在他們腕上顯現(xiàn)。
“這些年來各種國事操勞，你一直都不甚快樂。你告訴我在海上陸上有好些人在暗中想對我不利，要我千萬要隱藏形跡，因此這樁婚姻一直沒有人提。”
唯有一次，年輕的天子忽然叫她來到神殿，極猶豫又極溫和地告訴她。
——翎雪兒，其實當年那樁婚約，只訂著真正的皇帝與皇后；但皇帝究竟是何人，說起來并不重要的。若哥哥給你尋著了真正的天命之主，是否可以……可以……
他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公主當時就哭了。
——鈺哥哥，你是不喜歡我么？
這哭泣當即把順德帝滿肚子話噎了回去。他靜默良久，從此對婚約的異議沒有再提。
于是這樁婚約，就這么在現(xiàn)在推到了溫鈺面前。
聽完這么一堆往事，溫鈺心中只有四字：原來如此。
原來翎雪兒是這么久地喜歡著她的皇帝哥哥。可她的皇帝哥哥在少年時代起就喜歡著百里長蹊。
只不過作為一個碩果僅存的嫡皇子，大乾皇室的獨苗苗，靖王總不能公布自己是個不愿娶妻的斷袖——兩相比較溫鈺覺得自己的不要臉實在是個大大優(yōu)點——并且從公主所說的只言片語來看，海國與大乾還是有些不為人知的交易的，否則也不必非得將殿下們捆在一起。
于是乎這樁婚約就這么真的成了，要不是他溫鈺biu的穿過來，搞不好順德帝還真會娶了公主呢……
但如今是溫鈺已經(jīng)穿過來了，他不能干這樣的事兒。嘆了一聲，溫鈺說道。
“翎雪兒，其實鈺哥哥……并不是你的良配。”
蘭齡公主的臉色開始發(fā)白：“為什么？”
溫鈺苦笑一下：“翎雪兒，鈺哥哥其實……壽命不長的……”
書中故事有一個皇帝殉國的設(shè)定結(jié)局，他能不能躲開尚未可知。并且他這副身體是太虛弱了，無論娶誰都只能讓對方早早做寡婦。
“鈺哥哥，其實如果我們行夫妻之禮的話……”公主臉上忽然浮上紅暈，她嬌羞地低下頭，輕輕擺弄著衣帶，聲音細若蚊鳴：“哥哥你的身體，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
也就是說如果和你來上一發(fā)的話……就馬上壯的可以胸口碎大石了！？
溫鈺簡直要虎軀一震，隨即在心中嘆息：有這等好處你皇帝哥哥還遲遲不愿與你禮成，可知他的心里對你……
“傻孩子呀。”
溫鈺終于嘆了出來。他不是順德帝，不愿為一層面具或是面子繼續(xù)哄騙這個少女。
“你難道沒看出來，鈺哥哥是天生斷袖，不愿娶妻嗎？”
公主的臉色立刻刷的白了，良久才哆嗦著問：“是……是百里長蹊？”
她的聲音發(fā)顫，溫鈺微微苦笑：“你不必追問，鈺哥哥不想騙你。總之翎雪兒你是個好姑娘，你不必把光陰耗費在——”
他的話忽的停住。因為蘭齡公主猛地起身，突然一記耳光扇他臉上。
啪！
這一聲真是又響又脆。溫鈺和蘭齡公主都驚呆了。
“翎雪兒？”溫鈺懵了。他只覺臉上一片火辣辣地痛，沒想到公主發(fā)起火來出手是這么狠的。
公主亦目瞪口呆地看他，一個清晰的掌印很快在溫鈺面頰上出現(xiàn)。她想去碰碰他的臉，溫鈺卻忽然目光發(fā)直地指她面頰，聲音發(fā)抖地道。
“翎雪兒，你的臉上……有什么？”
公主轉(zhuǎn)而抬手摸自己的臉，幾個堅硬的鱗片痕跡在指下凸顯出來。她一個哆嗦，立即明白溫鈺那仿佛突然像見了鬼的神情是怎么回事了。
腦中立即浮現(xiàn)出之前在月下軒所見的那只怪物的樣子，公主尖叫起來。她跺一跺腳，猛然變成一只大鳥，在溫鈺面前撞破月下軒的窗子、沖天而去。
“翎雪兒？翎雪兒！”
溫鈺沖到窗前大叫，可夜空中哪有半點公主或大鳥的影子。倒是軒外的人聞聲進來，問他究竟發(fā)生了何事。
“公主變成一只鳥，撞破窗子飛出去了！”溫鈺一把攥住世子：“桓楚，她的模樣不對！快把她找回來！”
“陛下放心，臣就去找。”
沒想到陸桓楚的神情倒不怎么吃驚。不光是他，舒無畏的表情也淡定得很。
見鬼，怎么你們好像什么都知道？
可溫鈺是沒法像他兩這么淡定了。他今夜遭遇的刺激驚訝意外太多，陸桓楚走后他的胸腔內(nèi)一陣接一陣地開始發(fā)痛，最終非常悲慘也非常馬后炮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