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半天,燕蒹葭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里見過這畫兒,故而她遲遲并不動手。
扶蘇見狀,倒是不覺驚訝。他知道,燕蒹葭雖說是個姑娘家,但是她金尊玉貴,從來沒有沾染過女紅,就是拿針……恐怕也是不會的。
“公主是不會女紅?”他緩緩走向她,低聲問了一句。
可即便如此,在場一眾人皆是靜靜然鉆研,他這一出聲,幾乎全部人都豎起耳朵,仔細聽去。
“不會。”燕蒹葭抬眼,看了看扶蘇:“心性這個本領,本公主就不必學了,國師是知道本公主耐性如何的。”
兩人交過手,也互相算計過,她不信扶蘇會不知道她的為人。
說這話,燕蒹葭的確沒有多想,但聽在旁人耳朵里,卻又是另外一番韻味了,畢竟……燕蒹葭名聲狼藉,說她這是在‘調戲’扶蘇,也是不為過的。
“也罷,”出乎意料,扶蘇竟是沒有再多做要求,就聽他道:“公主既是不愿參加這試煉,扶蘇是不勉強,只是為求公平,公主這會兒,可以自去楚將軍的堂上,修習一番武藝。”
燕蒹葭瞳孔一縮,按耐住自己的脾性,扯了扯嘴角:“本公主覺得這試煉還算有些意思。”
說著,她立即便下手,捏起一根繡花針,動作起來。
比起女紅,她自然更不愿見著楚青臨,方才她如此戲耍他,要是再栽在楚青臨手中,恐怕……不太妙。
見此,扶蘇頷首,贊了句‘公主好心性’,便挪步離去了。
芝蘭玉樹的身姿,越過各家小姐,惹得那些女子低頭羞紅了臉。
燕蒹葭鼻尖輕哼,暗道男色誤人。她甚至懷疑,他父皇派遣扶蘇和楚青臨來授業,其實真實目的是為了……給這兩個相看媳婦兒的!
半盞茶的時間,悄然過去,燕蒹葭眉頭緊鎖的盯著自己被扎了好幾針的手指頭,恨得牙癢癢。
天殺的扶蘇,搞這些幺蛾子做什么?她懷疑這是故意在為難她!
憋著一股子氣焰,她忽而眼珠子一轉,心中有了尋思。
“國師!”她把手中的針線丟回籃子里,拍了拍自己的手:“本公主心中有疑惑。”
“何疑惑?”扶蘇輕笑著問她,那眉心的溫柔,讓人不易察覺。
眾人的視線,暗暗的落在燕蒹葭的身上,但又有些人,不敢去看她。
燕蒹葭問:“國師說此為試煉,那國師可是通過這試煉了呢?”
敢質疑“夫子”的,恐怕也只有燕蒹葭了。她言下之意便是:你叫我們做女紅,那你做過女紅嗎?
怎料,扶蘇笑了笑,云淡風輕回道:“自然。”
燕蒹葭卻是不信,只揚了揚眉,故作不懂:“那國師可否幫本公主看看,這荷葉兒,如何下手呢?”
任誰都看得出燕蒹葭的‘刁難’,可扶蘇卻是沒有說什么,只緩緩走向她。
“國師幫本公主看看吧。”燕蒹葭將籃子里的繡繃遞給他,明眸狡黠,像極了一只存著壞心眼的狐貍。
她倒是不信,扶蘇這樣一個‘清高之人’怎么會去碰女紅。
可沒有想到,那廝走近她,面帶從容便接過繡繃,三下五除二便繡了個輪廓出來了。
“剩下的,公主可以自己完成了。”他五指分明,又將繡繃遞給燕蒹葭。
沒想到自己的為難,對扶蘇來說根本不算什么,燕蒹葭吃了個癟,一時間便沒有再說話。
無趣而冗長的時間,緩慢的流動著,燕蒹葭百無聊賴,哪里還有心思刺繡?倒是旁人乃至尚瓊,都認認真真的,大抵都被扶蘇這張嘴給糊弄了。
如此一晃神,便是半個時辰過去,首先是世家小姐,一個個上前交了自己的繡品。緊接著,又是好幾個公子哥交上自己的繡品,燕蒹葭粗略瞄了眼,女子做的繡品,的確遠遠勝過男子,且沒有例外,畢竟這女紅都是在場男子頭一次碰這些東西。
陸陸續續,有人離去,就連尚瓊也伸了個懶腰起身,燕蒹葭瞅準時機,就要混著和尚瓊一同離去。
然而,她正要溜走,便覺身后一道抓力,緊緊抓住了她的衣領。
她回頭,就見扶蘇笑吟吟的望著她,雪色衣袂拂動。
“國師?”燕蒹葭鎮定自若。
“公主的繡品,還沒有交。”扶蘇不疾不徐道。
燕蒹葭一本正經回道:“明日再交給國師,今日天色已晚。”
“天色不晚。”扶蘇說著,又看了眼正在等燕蒹葭的尚瓊,說道:“尚公子自去罷,我陪著公主完成這場試煉。”
“公主?”尚瓊遲疑的看向燕蒹葭。
“不講義氣?”燕蒹葭睨了眼尚瓊。
扶蘇輕飄飄道:“尚公子也想留下來繼續做女紅?”
尚瓊趕緊搖頭:“公主,我爹喊我早些回去,今日我就不等公主了……”
說著,他一溜煙便跑了,看得燕蒹葭忍不住翻白眼。
扶蘇道:“公主可是能夠靜下心來了?”
“國師為何非要為難本公主?”燕蒹葭看向扶蘇,有些不耐煩。
“一視同仁。”扶蘇慢悠悠道:“公主不能壞了我的規矩。”
燕蒹葭冷哼一聲:“那本公主若是偏壞規矩呢?”
扶蘇從容道:“公主可是想知道,關于尚瓊的那個夢境?”
燕蒹葭抬眼,終于神色不再吊兒郎當:“你知道?若是本公主繡好了這鴛鴦,你當真會告訴本公主?”
扶蘇頷首:“公主若是用心繡,我會告訴公主的。”
“好,一言為定!”燕蒹葭道:“駟馬難追!”
說著,她老老實實坐下來,拿起那繡繃便開始動作起來。
這一次,她竟是出乎意料的干脆,出乎意料的認真,扶蘇很少見燕蒹葭這般,故而便也順勢坐在團蒲上,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他的目光,委實過于明顯,以至于方才認真下來的燕蒹葭,頓時又有些分心。
深吸一口氣,她抬頭看扶蘇:“本公主臉上有花兒?”
“沒有。”扶蘇搖頭。
燕蒹葭皮笑肉不笑:“那國師盯著這么緊做什么?”
扶蘇薄唇微抿:“蠱毒。”
因為蠱毒,他才想看她,因為蠱毒他才對她有興趣至廝,扶蘇的意思……大抵便是如此。
短短兩個字,堵得燕蒹葭啞口無言。
頓了頓,她才不悅道:“本公主不喜別人這么看著。”
“無妨。”如浮云一樣的臉容,滿是溫柔:“我喜歡就好。”
他說的很是清淺,半點不像是來嗆人的,可聽在燕蒹葭耳朵里,卻惱人至極。
可偏生,她這會兒有求于他,根本沒法子甩臉走人。
無可奈何之下,她只好咽下這口氣,先動手完成這刺繡再說。
一盞茶的時間,悄然而過,燕蒹葭被扶蘇盯得,不自然到了極致,饒是她臉皮很厚,也經不起這么個相看。更何況,扶蘇靠的近,人也……長得俊。
相較于燕蒹葭的不自在,扶蘇顯然要愉悅許多,難得有人讓他這樣輕松,讓他這樣歡心。
他戲弄似的,愈發靠近了她兩分,呼吸近在咫尺。
終于,燕蒹葭忍無可忍,在扶蘇未回神之際,她猛然一個抬頭,鼻尖相觸,四目相對,這回輪到扶蘇愣住了。
她勾起唇角,邪佞的笑意染上眉眼:“國師若是再看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把國師……”
扶蘇耳根子微微一紅,似乎是聯想到了什么,心中微悸,面色卻是鎮定自若。
燕蒹葭察覺到扶蘇呼吸微重,眼中的笑意不由愈發濃烈了兩分。
她一動不動,語氣曖昧道:“把國師……的眼睛戳瞎!”
國師若是再看本公主,信不信本公主把國師的眼睛戳瞎!
話音一落,她便瞬間拉開和扶蘇的距離,鼻尖冷哼傳出。
扶蘇輕笑,搖頭道:“罷了,斗不過公主。”
想調戲她,卻反被調戲,可扶蘇那云淡風輕的模樣,燕蒹葭倒是沒有半點勝利之喜。
但見扶蘇起身,朝著上首走去,燕蒹葭便哼了一聲,兀自繼續繡鴛鴦。
這回,沒有了扶蘇的‘監視’,燕蒹葭總算能夠專心了。過了半個時辰,她也終于將手中的鴛鴦繡好了。
剪了紅線,她心情頗好:“喏,本公主完成了。”
一邊說,她一邊將繡品遞給扶蘇。只是,這一瞟,她忽而便怔住了。
難怪了,難怪她總覺得在哪里見過這幅畫!
畫上的一切,和她先前見過的一個荷包,幾乎一模一樣!
而這個荷包,是當時在涼城的時候,扶蘇身上佩著的!
視線不由自主落在扶蘇的腰側,彼時燕蒹葭并沒有看到那個荷包。
可她記得,那時候她萬分嫌棄的荷包……竟是和現在,她自己親手繡的荷包……一般無二!
“公主?”扶蘇想要接過燕蒹葭的繡品,卻被她抓的死死的。
燕蒹葭回神,一瞬間松了手。但她這異樣,被扶蘇看在眼底。
“公主這是怎么了?”扶蘇問。
“沒什么。”燕蒹葭擺手,將心中的疑惑,暫且收起。
扶蘇神色如常,沒有繼續追問,只緩緩看了看燕蒹葭的繡品,隨即淡然的收了起來,放在了其他公子小姐的繡品籃子里頭,瞧著很是隨意。
燕蒹葭垂下眸子,斂了斂心神,紅唇微動:“國師現在可以告訴本公主,夢中尚瓊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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