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覺程靖像是微不可察的吐了口氣,緩步向她走過來,
“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攬,不累?”
七七攥著病床被角,輕咬著唇瓣細細的喘氣并沒有開口反駁。程靖直勾勾的看著她,“你這么為人家考慮,不代表人家也會對你這樣。”
他找出來病房里的紙杯給她接了杯溫水放在床頭,
“走了。”
他平靜的跟她告別。
七七身體有些虛弱,心理也隨之變得脆弱了很多,不知怎么的就忽然覺得鼻尖泛酸,也沒有回應(yīng)他就懨懨的低下了頭。
“七姐。”
剛吊完一瓶水,肖瀟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查到了嗎?”
七七無意識的攥著床單,需要很努力才能壓制著眼底的怒氣,她從來沒有害過別人,也從來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在公司被人算計。
她撫摸著自己的小腹,幸好來得及時并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要不她一定會瘋掉。
“嗯……”
肖瀟有些欲言又止的沉吟,
“是誰?”
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
肖瀟又斟酌了幾秒才開口,“監(jiān)控不能用,但是有人看到夫人似乎在那個時間段進過你的辦公室。”
七七雙瞳一張,聲音有些顫抖的喃喃道,
“哪個夫人?”
肖瀟心里也非常壓抑,她也很難相信這會是谷媽媽做的,但是事實就是如此,她只是如實敘述而已。
“谷夫人。”
七七張著嘴吐氣,沒有再說話,實際上她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有一種天翻地覆的感覺。當(dāng)時她考慮到她失去自己兒子的悲傷心情,沒有立即打掉孩子,沒想到如今她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
是她錯了嗎?
她屈膝蜷縮在床上,有一種被世界摒棄孤立的感覺。回憶著程靖走之前說的那句話,心澀的厲害。
是啊,他們根本沒有拿自己當(dāng)一家人,谷媽媽讓她留下這個孩子是以為他是谷玉城的血脈,而谷父則是為了他們的家業(yè)。
而她……
一滴淚緩緩的流下來,是她自己將自己看的太重了,谷玉城的死跟她又有多大點關(guān)系呢,雖然程靖的話尖銳,可她卻不得不承認(rèn)當(dāng)時他上船確實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涂綰。
……
谷玉苒和谷父谷母是在晚飯時間來的,七七正一口口喝著龐淼送過來的湯。
“怎么會突然這樣?是不是吃了不干凈的東西了?”
谷父背著手,神情嚴(yán)肅,而谷媽則站在他的身后不敢看七七的眼神。
七七放下湯,抽出紙巾擦了擦嘴角,神情自然,
“可能吧。”
她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將自己的虛弱放大了些許,
“爸,既然你來了,那我正好跟你說了吧,原本我是想等這個項目結(jié)束再離開谷氏的,但是最近玉苒的進步很大,我的身體也越來越虛弱,所以我決定出了院就回九水灣養(yǎng)胎。”
反應(yīng)最大的是谷玉苒,
“什么?怎么會這么突然,這個項目一直都是你在盯,你要是走了……”
而且她已經(jīng)發(fā)覺了榮曄的狼子野心,她一走,她怎么頂?shù)淖 ?
七七抬手將用過的紙巾扔進垃圾桶里,抬起頭來望著她,
“你可以的。”
谷玉苒愕然的看著她,因為她發(fā)現(xiàn)七七不一樣了,眼神很冰冷,似乎他們一家人一進來她就有些抵觸。
“沈……嫂子,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咬了一下嘴唇,這是她第一次叫嫂子,有些生疏。
七七不著痕跡的瞥了谷媽一眼,
“沒什么,就是挺累了,你們出去吧。”
谷父看著她的樣子,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滿臉愁容,在這種節(jié)骨眼上,她的決定太突然了,可他畢竟不能說什么,自己兒子已經(jīng)死了,總不能一直綁著她,而且她和程靖……
他嘆了口氣,拉著谷媽出了病房,絲毫沒有注意到妻子的不正常。
……
七七差點流產(chǎn)的事并沒有讓沈家人知道,跟母親視頻也只說是住在谷家,可不知道怎么的第二天梁惹冬還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來了,身后還跟著余笙,一人手提一個保溫桶。
“哎吆,你說怎么就那么不小心。”
梁惹冬一邊喂她湯一邊埋怨她。
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她特意讓肖瀟去請求醫(yī)生隱瞞了流產(chǎn)的原因。
七七機械的喝著湯,垂著眼眸,
“媽,這個孩子不是玉城的。”
她忽然開口。
梁惹冬拿著勺子的手抖了抖,臉色一點點僵硬起來,她自然知道可能是誰的。當(dāng)時海難發(fā)生時沈家三個男人在海上找七七找瘋了,最后將要放棄的時候程靖卻來了沈家跟他們說七七根本沒有上船,而是被他藏了起來。
氣的沈慕東隨手抄起來一把獵槍給了他一槍,下著大雨,他臉色青蒼的捂著傷口走了,半夜的時候七七就開車自己回來了。
“吃飯別說話。”
梁惹冬又舀了一口湯遞到她嘴邊,七七卻沒有喝,只是自顧自的開口,
“孩子是程靖的。”
余笙手里的一杯水嘭的倒在了地上,
“你說什么?”
她整個身子都是顫的,一臉不可置信的看了眼七七,而后視線又落在惹冬身上,她平靜的臉色讓她更加惶恐。
程靖都是干了什么呀!
在這種尷尬的氛圍里,病房的門忽然被推開了,程靖邁著修長的腿進來,還沒轉(zhuǎn)身帶上房門,余笙的巴掌就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臉上,
“七七的孩子是不是你的?你還是人嗎?”
七七懷上孩子的時候恐怕已經(jīng)和谷玉城結(jié)婚了,依七七的脾氣,肯定不可能跟他暗度陳倉,一定是這個混小子逼她的。
程靖挨了一巴掌,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沉默著用深邃的眼神看向病床上的七七。
余笙和梁惹冬都有些疲憊,
“你們想怎么辦?”
余笙的語氣很無奈,已經(jīng)生了一個孩子,第二個孩子都在肚子里了,還這樣不清不楚的,天底下很少有像他們一樣混亂的關(guān)系了吧?
程靖沒有說話,七七也沉默。
梁惹冬收拾了保溫桶挽住余笙,
“我們走吧,他們愛怎樣怎樣,我再也不管了,對了,沈七七,等你好了就把行李搬走,還有橙橙,我們不會再幫你照顧了。”
七七沒什么精神的看著母親和干媽的背影,眼角又開始酸疼,怕自己忍不住流下淚來,她只好閉上眼睛。
不知道什么程靖已經(jīng)靠近了她,
“什么打算?”
他俯視著她,七七覺得他眼里映出的自己真是狼狽極了,她茫然的搖了搖頭,嗡聲嗡氣的,“我就是覺得好累好累了。”
什么都不想再想,不想再打算了。
“如果你打算生下這個孩子,就先住在我那里,我應(yīng)該對他負責(zé)。”
七七扯了扯嘴角,無意識的低喃,
“應(yīng)該?”
……
七七出院以后就搬進了程靖給她安排的住處,不是糖茶小區(qū),而是另一個不是很大,但各方面都很完善的小區(qū)。
她一進去,就埋頭睡了一下午,醒過來的時候天都黑了,程靖沒有過來。房子很整潔,她不知道他平時是否在這里住還是臨時給他找的地方。
“怎么不開燈?”
她睡眼惺忪的摸索著出來的時候程靖正好回來,燈瞬間亮起來有些刺眼,七七倉皇的遮住自己的眼睛。
那段失明的日子,讓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黑暗。
看著她的樣子,程靖蹙了蹙眉,
“穿上鞋,然后過來吃飯。”
他將在酒店打包好的飯菜放在桌子上,七七穿好鞋接了水邊喝邊走過來看有什么吃的,好像都不太合自己現(xiàn)在的胃口。
她撇了撇嘴,
“和谷氏的項目進行的還順利么?”
她掰開筷子,戳了兩下生菜。
“嗯。”
程靖沒動筷子,只看著她吃,
“榮曄工作能力還可以,跟我還算合拍。”
他似是無意的開口,卻讓七七有些不滿,吃了兩口就飄回了自己的房間。程靖有條不紊的收拾著吃剩的飯盒扔進垃圾桶里,帶著筆記本進了她隔壁的房間。
兩個人似乎進入了一種古怪的關(guān)系里,可好像誰都沒有改變現(xiàn)狀的意思,正如七七的話一樣,她累了,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再想,順其自然吧。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谷媽的事讓她徹底認(rèn)清了這個世界的薄涼,她急切的需要共同,想隨手拉住一個人,所以她拉住了程靖。
她沒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強大,她開始默默的承認(rèn),有些事情確實應(yīng)該與別人一起分擔(dān)。
反正孩子的確是他的,他負責(zé)任是應(yīng)該的,過幾天橙橙也要被接過來,不知道到時候會相處的怎么樣。
她將枕頭壓在自己身下,沉沉的睡了過去,半夜卻被餓醒了。趴了一會兒,確實忍不住,她才去敲程靖的房門,
“怎么了?”
程靖竟然還沒睡,她眼尖的看著床上平板的屏幕還是亮著的,看來萬源能在極短的時間里壯大也不是輕輕松松就能做到的事,這其中還不知道他熬了多少個夜晚。
“我餓了。”
七七誠實的開口。
冰箱還有其他地方都沒有可以吃的東西。
程靖淡淡的擰了下眉頭,嘭的把門關(guān)上了。七七的鼻尖貼著門,眼淚猝不及防的就流了下來啊。
什么人啊。
不想負責(zé)也不用這么惡劣吧,她又不是沒地方去,七七當(dāng)即就決定收拾東西離開,程靖就穿戴整齊的出來了,有些疑惑的看著她一身毛絨絨的睡衣,
“出去吃飯不換衣服?”
七七撇著嘴,也把門一摔回了房間。
等她出來的程靖倒也還耐心的等在門外,將鞋架上的皮鞋拿下來穿上,
“想吃什么?”
七七嘗試著想把自己的頭發(fā)挽起來,可總是弄不好,她有些煩躁的耙了兩下頭發(fā),“沒想好,轉(zhuǎn)轉(zhuǎn)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