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有人給我打電話，只說你懷了孩子，想要打掉，我也不太確定到底是誰。”不過這種事，稍稍猜測也能知道，誰還會不想她流掉這個孩子。

“嗯。”

她點了點頭，眼睛也開始干澀。

如果他知道她懷的是他的孩子，那為什么還不承認，并且態度那么惡劣？

出了谷家，她忽然就覺得格外茫然，沒有想要去的地方，沈家也不想回，鬼神使差的她打車去了萬源。

她心里憋的慌，她想當面去問問他，可當她真的到了萬源樓下就后悔了。有什么好問的，他承不承認跟她有什么關系？

難道她希望他做自己孩子的父親嗎。

這個念頭真是諷刺又可怕。

她扯了扯嘴角，轉身想離開，卻被身后的人叫住了，

“沈小姐？”

聽到龐淼的聲音，七七一僵，慢騰騰的回過身來，看到程靖陪著一位客戶出來。其實這個點兒按理說早已經下班了，看來他是抽空陪橙橙吃了飯又回來的。

龐淼是下意識叫出了七七的名字，以至于自己反應過來后懊惱的不行，小心翼翼的注視著程靖的表情，生怕他生氣，但程靖卻只是有條不紊的跟客戶交談，

“這是？”

客戶是外市人，看著神態別扭的七七，總覺得兩人之間的氛圍不一般，忍不住詢問，心想自己可別是耽誤了人家的私事，但程靖卻波瀾不驚的瞥了七七一眼，

“這是谷家的兒媳，現在谷氏的主運營。”

“喔。”

客戶的表情有些尷尬，他還以為……

似乎為了印證他們并不是什么親密的關系，他沉靜的開口，

“什么事？”

七七繃著肩膀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見龐淼和客戶都看向她才反應過來剛剛程靖是在問她，

“哦，沒什么，今天招標會的事，想跟你談談。”

她只好隨口胡謅了一個理由。

看著客戶上車離開，眼見程靖就要回過身來，她趕緊轉身想溜卻被他叫住了，

“不是要談談？”

她總覺得他話里隱隱有些戲謔，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可惡，明明識破了她卻又故意來問。剛剛競標下來，統籌會都沒開，有什么可談的？

“改天再談吧。”

她很努力的保持著表面上的平靜，

“謝謝你帶橙橙吃飯。”

程靖盯著她，從口袋里摸出來一盒煙，但又像是忽然想起來了什么，很淡的瞥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沒有抽，只是擱在手里把玩，

“謝？”

七七感覺他的口氣像是下一秒就會說，我自己的女兒有什么好謝的，但幸好他只是挑了挑眉，

“上來吧。”

她攥著手，背后一片黏膩，

“不用了，我沒有事要說了。”

程靖又深深的瞅了她一眼，倒也沒有再強迫她，平靜的越過她和龐淼討論著什么進了公司。

……

七七再在公司里見到谷玉苒的時候，她對她的態度已經緩和了些，雖然仍然生疏隔閡，但至少沒那么針鋒相對了。

“他們說孩子是程靖的。”

吃完午餐七七去茶水間倒杯子里的涼水碰見谷玉苒，她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這么一句。

七七握著保溫杯的手很輕微的一抖，

“他們是誰？我沒有承認，程靖也沒有承認，他們怎么會知道？”

谷玉苒撇了撇唇，沒再說話。

也對。

一般人肯定不能容忍自己的血脈流落在外，而且當時視頻放出來的時候，程靖也在會場，可他一點兒反應沒有。

后來肖瀟也跟她解釋過，當時她看到的在樓梯上兩人行為親密的那一幕只是七七差點摔倒，扯了程靖一下而已。

“七姐，萬源的人馬上就要來了。”

肖瀟特意過來提醒她們。

“知道了，準備去接吧。”

她先接了水放回辦公室里，又跟榮曄和谷玉苒外加幾個高層在電梯口等他們上來。電梯門緩緩打開，她幾乎是下意識的跟站在最中間的程靖對視了一眼，他幽深的瞳眸里什么情緒也沒有，又像是將所有的情緒都深深的掩藏在了這種平靜里。

“程總。”

谷玉苒作為公司的總裁第一個跟他握手，然后是榮曄，再是她。

自己小巧的手包裹在他的手心里，讓她非常的不自在，甚至都沒有抬起頭來直視他眼睛的勇氣。

“沈總，你還好嗎？”

偏偏榮曄又故意的問她。

七七收回被他握過的手，

“謝謝榮總，我很好，我先去拿硬盤，麻煩你把程總他們帶去會議室。”

谷玉苒一直關注著他們幾個人的互動，自從七七跟她說過那些話以后她開始有意無意的觀察榮曄，發現他確實不是十幾歲時跟她無憂無慮的四處瘋玩的表哥了，他變得深沉和謀慮，雖然看起來是關心七七，其實是想暗地里故意給她難堪。

而且她特意去調查過那天跟他在會議室里交談的曲總，發現他竟然在悄無聲息的購買谷氏市面上的散股。

即使是再單純的人，這個時候也不可能再百分之百的相信榮曄待在谷氏別無所求。

七七回辦公室拿了硬盤，看著沒擰上蓋子的保溫杯，習慣性的拿起來喝了一口，然后去了會議室。

“開始吧。”

將硬盤交給肖瀟讓她插到電腦上播放文案，對榮曄開口，這場會議由他來主持。

自從視頻的事發生后，股東和員工們對七七頗有微詞，刻意在某些方面擠兌她，交下去的工作也完成的很不認真，相比來說雖然榮曄假模假勢的，但是在工作的完成度上還不是不錯的。而且她越是不讓他做，他背后的動作還更多，還不如把事情明明白白的交給他，倒是看他能折騰出來什么幺蛾子。

榮曄示意肖瀟打開文案播放，自己則流利的給大家介紹有關于合作項目谷氏這邊的想法，但是沒聽他說幾句，七七的肚子忽然有一種劇烈的墜脹感，就像是以前痛經一樣，她臉色驟然煞白，捂著小腹站了起來。

“七姐？”

肖瀟一開始只覺得她的動作有些莫名其妙，后來就發現她的不對勁兒，她淺色的西裝裙下有深紅色的液體蜿蜒的順著她纖白的腿流下來。

“七姐，你怎么了？”

她大驚失色的伸手過來扶她，七七看到流下來的血液，整個人慌的連動一動都不敢，她的聲音緊繃著，

“送我去醫院。”

肖瀟這才反應過來，

“我馬上去開車。”

還沒等她找人過來替她扶著七七，一道高大的身影就一步跨過來，將七七攔腰抱進了懷里，厲聲吩咐龐淼，

“去開車。”

龐淼應聲沖了出去。

趴在程靖溫暖寬厚的胸膛上，感受著電梯一點點往下落，她的聲音委屈又害怕的顫抖，“怎么辦，孩子會不會有事？”

她無助的嗚咽著，

“我想……生下他。”

程靖緊抿著唇，他無法給她什么保證，雖然她每次產檢的結果他都有看，但是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也讓他無從應對。

沒有得到他的任何回應，七七攥著他衣服的手輕輕松開，扯出一個蒼白的笑，

“對哦，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呀，你根本一點兒都不在乎。”

她的手放置在自己的小腹上，修長的脖子微仰著大口大口的喘氣，眼底的神采一點點湮滅下去，

“你放下我吧，這個孩子可能一開始就不應該留下。”

終究是她想的太簡單了，已經有一個孩子背負著父不詳的枷鎖，她怎么還能讓她另一個孩子這樣不明不白的生下來呢。

所以他要是想離開他，自己也不應該自私的去阻止。

程靖并不理會她的話，只是冷冷的睨著她，將她抱進車里催促龐淼開車。七七眼角紅紅的，艱難的抹了一把自己身下黏膩的液體，恍恍惚惚的，

“我不想去醫院。”

這是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她好怕到了醫院，醫生遺憾的告訴她，在她身體里長了好幾個月的孩子就這么猝不及防的離開了她，明明以前的產檢都很正常的，醫生說孩子非常有活力，怎么會突然就……

可能，可能只是她沒有休息好，休息一會兒就沒事兒了，她竭力的安慰著自己，胡亂的摸著小腹，可顯然什么也摸不出來。

她抓著程靖的胳膊，

“你讓龐淼停車。”

程靖被她鬧的心里也有些亂，捉住她亂動的手，

“只是去看看，不一定有事。”

七七本來就擔憂的厲害，這下子有點忍不住，

“可萬一有事呢？”

不去醫院她還可以假裝沒事，但是要是有事呢，醫生說孩子保不住怎么辦。程靖捧住她的臉胖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我不會讓你們有事。”

他用了一個們字。

七七的眼淚簌簌落了下來，淚水蹭在他干凈的衣服上，“你不是說不信么，不是不承認么？”程靖將她抱在懷里，嘆了口氣，

“你不就是要我不承認么？”

七七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只是哭的淚眼滂沱，“我想打掉他來著，可是他一點點在我肚子里長起來，我不忍心，哪怕那天別人那樣議論我，我也沒有再想過傷害他……”

……

“吃過什么藥物嗎？”

醫生檢查了一遍，緊急開始給七七保胎，問了她這個問題。

七七的眼睛紅腫著，搖頭。

她想留下他，怎么還可能再吃藥物。

醫生皺緊眉頭，臉色嚴肅，

“你這種反應像是吃了大劑量的流產藥物，你再好好想想。”七七心口一木，仔細的捋了捋，發現她之前沒有任何的異樣，只是在開會前喝了一口水。

她一轉進病房里，肖瀟就跟了進來，

“怎么樣了？”

七七摸著小腹，驚魂未定，

“他還在。”

幸好，還在。

想起醫生問她的話，她虛弱的吩咐肖瀟，“你去查一下監控，看看在大家去接萬源的人時誰進過我辦公室。”

肖瀟隱約也猜出來她會發生這樣的事肯定是有什么問題。

“好。”

肖瀟出去時程靖正好進來，他已經跟醫生詢問了一遍她的情況了，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他隱隱皺眉，

“感覺怎么樣了？”

七七瞥了他一眼，又很快轉過臉來，

“還好。”

程靖嗯了一聲，

“那你好好休息。”

七七嗡聲嗡氣的，“沒想到你們剛來就發生這樣的事，是谷氏……”她忽然覺得有些別扭，于是就改了口，

“是我招待不周。”

程靖斂著眉眼，勾著車鑰匙，聲音不喜不怒，

“都這樣了還記掛著谷氏？”

七七抽了抽鼻子，沒有再跟他針鋒相對，“玉城的死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至少要替他守好家業。”

她感覺程靖像是微不可察的吐了口氣，緩步向她走過來，

“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攬，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