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谷玉城竟然真的對他們出手了，而且會逼得涂綰這樣卑躬屈膝，她不禁開始懷疑他到底是因她而遷怒，還是別有用意。

涂綰雙目晦暗，在得到七七的首肯后還是回頭看了谷玉城一眼。那種不加掩飾的哀和懼讓他的手驀然攥緊。

但他殘忍的刻意忽略掉自己心頭的抽搐感，

“我可以放過他，可他在國內販毒已經觸犯了法律，這就不歸我管了。”

涂綰目眥欲裂，有一種世界突然崩塌的感覺，明明想哭但眼底卻一片干澀，

“谷玉城！”

她驟然從地上站起來，撲到谷玉城面前扯住他的大衣，恨不得要與他拼命。谷玉城因為她猛然撲過來的動作向后退了半步，但很快穩住了身形，神態淡然的目睹著涂綰的聲嘶力竭。

“涂綰，你再怎么叫我，我也高不過律法。”

聽了他冠冕堂皇的話，涂綰冷笑了一聲，

“他有沒有觸犯律法你再清楚不過，而且你能打他，他憑什么不能反擊？”

她緩緩的松開了他的衣服，甚至還抬手將那一片褶皺撫平，抬頭冷眼瞧他，

“我就不信在這桐城你真的能一手遮天，就算我涂綰拼了這一身性命也不會讓你肆意踐踏我們，惟敘是我的男友，未來是我的丈夫，你傷害他一分就是傷害我一分，谷玉城你記住了，從此以后你就是我們夫妻的仇人，我們永遠不會再求你分毫。”

她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眼底卻沒有任何的笑意。

谷玉城麻木的看著她利落的轉身離開，只捕捉到一個字眼，夫妻。

他蔑笑一聲，

“我拭目以待。”

七七聽著涂綰離開的腳步聲，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種巨大的悲愴感。她已經勸過他很多次，可他卻始終無動于衷，她已經明白過來自己根本不可能改變谷玉城，真正能改變他的其實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涂綰。

可是他這種做派，可能等不到真正被改變，涂綰就走遠了。

“唉。”

她短嘆一聲。

谷玉城這才想起來七七，急忙走過來攙住她。

“放心吧，她以后再也不會來打擾你了。”

七七輕嗯了一聲，沒有再說別的。

……

谷玉城和七七的婚禮舉行的很倉促，卻一切都很周到。前一晚的時候已經有人陸陸續續送來了賀禮，橙橙被喜氣洋洋的氛圍熏染的很快樂，不亦樂乎的拆著各種禮物。

晴安挺著大肚子抬著下巴，看著角落里的一只粉色大熊，輕嗤出聲，

“這個熊可真丑啊，艷俗又廉價。”

視線模糊的七七卻因此心頭一緊，

“晴安，是什么顏色的熊？”

晴安撇了撇嘴，

“粉色，頂多200塊錢。”

在這種婚禮上送這么只熊，還真不如不送呢。七七的手指都有些不由自主的發抖，“我想……摸一摸。”

晴安覺得莫名其妙，七七不是這么沒有品味的人啊。雖然奇怪但她還是將熊拖到了她的面前，“喏。”

七七試探著蹲下身來，摸著大熊的軟毛，眼角不可抑制的紅了起來，喃喃的開口，

“你怎么這么煩人。”

非要讓她這么情難自制。

其實她根本不喜歡這種顏色的熊，只是因為十幾歲的時候她在學校門口等程靖放學，看到一個男孩子抱了一個這樣的熊羞澀靦腆的遞給他的小女朋友，一時羨慕的不得了，于是就問程靖能不能送自己一個這樣的熊。

可程靖卻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輕嗤，

“幼稚。”

她就是幼稚啊，可她只想對著他幼稚，其實她并不喜歡這些東西，而是他送給她的那份心意，哪怕什么也好啊。

她沒有想過，自己十幾歲時想要的東西，直到二十五歲才得到，可是等太久而來的東西，早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晴安看著七七的模樣，隱約猜到了什么。

她確實非常討厭程靖，可是想起那天程靖匆匆來找自己為七七出氣的樣子，也看出經過這些事他是真的對七七上心了。而七七雖然一個勁兒的逞強，她也知道有些東西不是說忘就真的能忘了的。

一個想忘忘不掉，一個想觸碰卻靠近不了，兩個人一定都很折磨很痛苦吧。

“我那會兒好像是看見程靖，你有什么要托我跟他說的嗎？”

那天在陸釗的地下室里，七七說的話他們都聽到了，如此一來他們再若無其事的碰面都難了。七七垂著頭，沒有立馬拒絕，而是從自己放在沙發上的包里摸出來一張卡，

“這是他那段時間在Vini的工資，還一直沒有機會給他。”

晴安看著那張黑色燙金字的卡，輕呼一口氣接過來，

“好。”

萬源的處境他們都是多少了解過的，這樣一個爛攤子，可真是夠程靖焦頭爛額一陣的了。

……

坐在光線昏暗的車里，看著手心里的卡，程靖如一尊冷硬的雕塑一樣坐的筆直，久久沒有任何動作，有絲縷的光從外面透進來，照出他苦笑著的表情，襯得他整個人寂寥蕭條。

“傻瓜。”

他強忍著喉間的哽咽將卡揣進口袋里，然后下車徒步向不遠處的程家走去。

程黎頌最近簽了好幾單生意，心情非常的不錯，去沈家送完禮物回來卻看到筆挺的跪在自己院子里的程靖。

哦嚯。

他以為這個王八犢子永遠不可能實現承諾跪一跪他呢。

他瞇著眼睛，幸災樂禍的走過去，

“這誰啊，跪在我家的院子里，可別折了我的壽。”

程靖知道自家老爹的脾性，這次卻出奇的并沒有頂撞他，而是喑啞著嗓子叫了他一聲，

“爸。”

程黎頌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喔，原來是咱們程少么，今天怎么有空回來了？我聽說萬源馬上要被清算破產了，求我的？還是七七要結婚了，你想橫插一腳啊？”

實在不是他以最大的惡意揣測自己的兒子，而是他就是個無利不求人的主兒。

程靖斂了一下自己的眉眼，也沒有遮遮掩掩的，

“明天我要跟你們一起參加七七的婚禮。”

程黎頌頓時冷哼了一聲，

“滾蛋！”

要是明天七七的婚禮上因為這個混小子出了什么差錯，別說沈家，就是自己老婆都不會給他什么好臉。

程靖卻沉聲開口，

“要是我想破壞這場婚禮，能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它到不了這一步。”

程黎頌想推客廳門的手一頓，側頭瞥了一眼兒子堅定的神情，他是相信他的話的，而且哪怕拿不到請柬他也完全可以進去，只是這樣更名正言順而已。

沉默了半晌，程黎頌張了張唇，

“跟你媽說，我不管事。”

程靖察覺到自己這個難纏父親的態度，輕輕的扯了扯唇。

“好。”

……

沈家和谷家的聯姻自然不是什么小事，可畢竟都是二婚，兩家都刻意低調了些，只擺了二十桌的酒席宴請與兩家交好已久的賓客，整個婚禮的布置也稍顯樸素一點兒。

程靖是和程家父母一同到婚禮現場的，但是卻和幾個發小坐到了距離婚禮臺最遠的一桌。看著一直沉默的程靖，幾個發小也非常識趣的一言不發，一眼看去這一桌氣氛肅穆倒看上去不是來參加婚禮的。

祁知明坐在程靖的手邊，其實他一直有些意外程靖竟然真的讓他們倆結婚了。聽說七七的眼睛還沒有完全看見，兩家就忙不迭的籌備了婚禮，這是也怕出現什么變故吧。

“喝點酒。”

祁知明拿過來杯子給程靖倒滿了。

他知道他心里應該不好受，就跟當初自己親眼看到葉彌結婚時一樣。他微微抬了抬頭，就看到了不遠處一臉溫柔跟自己大哥抵著頭說話的葉彌，心間悵惘，目光再一轉就看到了安靜的坐在那里聽司儀說話的林泱，目光頓時就變的狠厲厭惡起來。

程靖察覺到祁知明的眼神，但什么也沒說，酒也沒喝，只是聽著司儀字正腔圓的吐字，“讓我們有請新娘。”

臺上的主光瞬間暗了下來，只留下一道追光，七七就由沈庭鈞攙著緩緩向谷玉城走了過去。程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她，甚至在無意識的在心里反復勾勒她的裝束，潔白的抹胸拖尾婚紗，高高挽起的發露出來她光潔圓潤的額頭，襯得她如天鵝一樣高貴典雅。

他目送著她，一步步走到谷玉城的面前，心底像洶涌著一片苦澀含酸的海，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坐的離她遠遠的，祝禱她幸福快樂。

祁知明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表情，悠悠的嘆了口氣，何必逞強的，就算他今天喝斷片過去他們也不會嘲笑他的。

可是怎么會的，他非要清醒的冷靜的看著她走向別人的樣子，好讓自己記住這是一種怎樣的痛意，以后好珍惜她寵溺她，再也不傷害她。

因為稍有不慎，她就是別人的了啊。

谷太太，想想她從此以后就要冠上別人的姓氏他就嫉妒到發狂。

“那天，她也這么美呢？”

看著她站在臺上輕笑，他喃喃的問。

祁知明自己猛灌了一口酒，

“美，比今天還美。”

他知道他說的是當年自己和七七的那場婚禮，婚紗是她自己挑的，場地布置事無巨細都是她自己監督著做的，她心懷的憧憬和幸福想要嫁給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自然是美的不可方物，可他卻連一眼都沒有看到。

聽到這個答案程靖忽然笑出了聲，只是那勾唇的弧度卻看起來很牽強。

司儀正在問七七愿不愿意嫁給谷玉城，這笑聲卻穿過數十桌賓客沖進了七七的耳朵里，她握緊捧花，下意識的望向程靖的方向。

自己并沒有給他請柬，他最終也還是來了嗎？

“新娘，當你的手牽定他的手，從這一刻起，無論貧窮或富貴，健康或疾病，你都將忠于他，支持他，幫助他，安慰他，陪伴他，一生一世，直到永遠，你愿意嗎？”

司儀見新娘不回答，只好加重了語氣又說了一遍。

谷玉城也有些緊張的叫七七的名字，

“七七。”

“嗯？”

七七驀然反應過來。

“我愿意。”

像是公式化一樣急忙的答允，眾人這才都是松了口氣。

姚遠他們自然也是察覺到了七七這一瞬的失神，他瞅了程靖一眼，

“怎樣？”

程靖的視線從倒香檳的兩位新人上轉過來，狀態看起來很隨意，

“挺好。”

陸釗干笑一聲，你好不好我們誰還不知道。

程靖看著酒杯里的酒液，忽然問陸釗，

“那個叫寧惟敘的怎么樣了？”

他前幾天就問過自己，這讓陸釗格外的奇怪，他平常可很少打聽別人的事。

“有點麻煩，現在可能要聯系瑞士那邊，主要他的家人也拒絕出面，只有他那個女朋友在四處為他奔走。”

程靖點了點頭，拍了拍旁邊的祁知明。

“我出去透口氣。”

看著他如常的背影，幾個發小卻覺得很不尋常，陸釗皺著眉頭往他們跟前湊了湊，“他是不是又憋什么壞呢？”

祁知明倒了杯酒，斜睨他，

“誰能有你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