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細一看,那手雖和他的一樣修長,但卻分明是一雙中年男子的手。
緊接著,耳畔傳來軒轅禹的低語:“你且放心,宸王待你必是真心,待他回來之后,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的。今日,委屈你了。”
孟璃接過紅綢,點了點頭。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今日起,你便是水淵國的宸王妃了。宸王一直對你情有獨鐘,你二人也是情投意合,今日你們喜結(jié)連理,實乃天作之合。”雖有波折,一切也尚算順利,軒轅禹滿意地一笑,接著道:“來人,將宸王妃送入洞房!”
就這樣,所有繁雜的娶妃禮節(jié)皆被省去,孟璃手握紅綢,獨自一人拜了天地后,被直接送入了洞房。
一場大婚,極盡氣派,紅毯千丈,帝皇親持,好不風光。
然,紅郎匿蹤,珠淚濕帔,獨拜天地,怎生諷刺?
孟璃進入“洞房”后,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與那些尋常的新娘別無二致,等著那開門聲,等著那個他,拿著喜秤,為她將喜帕挑開。
她已不知到底坐了多久,等了多久,更不知,天,是何時黑的。
這個大婚之日,過得也著實可笑。
要熱鬧,有夾道席卷她的嘈嘈雜雜。要安靜,也有靜若寒蟬的沉沉死寂。
最初的委屈和憤怒,終變成了傷懷與哀怨。萬籟俱寂的黑暗中,孟璃終于不必在克制自己了,伴著那早已燃盡的紅燭,喜帕里,她再次淚如雨下……
新婚燕爾的繾綣,耳鬢廝磨的歡情,終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不知在何時,窗欞上印出一抹高大的身影,身影手持畫軸。沒有再向窗內(nèi)走進一步,只是聽著那隱忍的哽咽聲,將手中的畫軸愈握愈緊。
與此同時的水淵皇宮的御書房中,有一道暗影出現(xiàn)在了一個黑暗的角落里。
“如何?是朕的計劃被擅自提前了?亦或是被宸王查到了什么?”軒轅禹的語氣稍顯急切。
“稟陛下,據(jù)屬下所查,陛下的計劃應當并未被提前。至于,宸王殿下是不是查到了什么,還請陛下恕罪,屬下目前尚未找到有用的線索及證據(jù)。不過,屬下猜想,宸王殿下和宸王妃突生隔閡,只怕和此事多多少少有些關聯(lián)。”那暗影語氣極為恭敬而又小心翼翼。
“是嗎?”軒轅禹瞇了瞇眼睛,眸中精光若隱若現(xiàn),半響不語,似在思索著什么。
“陛下,”見軒轅禹久久不語,暗影小心謹慎地輕聲問道:“現(xiàn)如今,宸王殿下和宸王妃隔閡既生,那陛下的計劃……?”
軒轅禹沒有回答,沉吟片刻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目光深邃,帶著些許無奈,些許哀色,自喃道:“朕的這個兒子,在最該像朕的地方不像朕,最不該像朕的地方卻像朕。若非如此,朕也不至于大業(yè)將成,還這般束手縛腳!”
整個御書房只有那道暗影和軒轅禹,暗影誤以為軒轅禹是在同他說話,便接道:“屬下也一直不明,為何陛下不將此事告知宸王?若有宸王相助,當是事半功倍。”
“若是朕告訴他這一切,怕不是事半功倍,而是功敗垂成了!”軒轅禹目光幽冷,“正如同木黎國易主一事,朕最初的計劃可不是這般輕易地將木黎國的一切歸還席云凡!可是朕的這個好兒子卻生生地破壞了朕的計劃,還讓朕不得不裝出滿意!一個席云凡,他便如此。若是他更在乎之人,豈還能由朕掌控?!”
“木黎國即將淪為我國的附屬國,想來也是宸王極力周旋的功勞。”
“附屬國?是嗎?”軒轅禹很是不悅地瞥了一眼那道暗影,“一個人的翅膀一旦硬了,你以為他還會甘心向他人俯首?”
接受到軒轅禹不悅的目光,那道暗影敬小慎微地躬身道:“陛下大業(yè)必成,席云凡的翅膀再硬,也是枉然。”
軒轅禹聞言,這才勾了勾唇角。
他走到書架前,從一個暗閣里取出了一個什么東西,遞給了暗影。
那暗影恭謹?shù)亟舆^后,什么也沒問,只是躬身行禮后,便退了下去。
翌日清晨,有丫鬟敲門進來,想為孟璃梳洗,才發(fā)現(xiàn)孟璃竟一夜未睡,直愣愣地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王,王妃若是想接著休息,奴婢這就告退。”那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
“冰煙呢?幫我把她叫來一下。”她知道,她雙眼定是已紅腫似桃了,她不想讓很多人瞧見。但是她在這里,也沒有一個熟悉的人,能想到的也只有冰煙了。
“冰,冰煙?”那丫鬟略一思索后道:“王妃問的可是從皇宮中調(diào)來的那丫鬟?昨日,她被慕夫人要去了。”
“慕夫人?可是慕珍兒?”孟璃秀眉微蹙。
“回王妃,正是。”
“你方才說是慕夫人將冰煙要去的?那她自己可愿意了?”
“王妃恕罪,奴婢不知。但冰煙是奴婢,身為奴婢,無論是否愿意,一切都得聽主子的。”
“那好,那你幫我把她叫來吧。”
“這……”丫鬟忸怩了幾息,似是有些為難的樣子,最終還是道:“是,奴婢這就去。”
“你讓王總管去吧,那慕珍兒若要為難人,總歸不敢為難他吧。”
“多謝王妃,奴婢這就去。”
“什么?王妃讓我去?”王管家鼻子眼睛都發(fā)愁地皺到了一處,“原本以為這大婚過后,能成天艷陽高照的。不成想,如今艷陽高照沒瞧見不說,連王爺都看不見了!”
那丫鬟抬頭看了看天,今日這天,秋高氣爽,萬里無云,不正是艷陽高照么?
“王管家,王妃的話已帶到,奴婢就先去忙別的了。”
見王管家無奈地擺了擺手,那丫鬟便趕緊退下了。
“王,王妃,慕夫人說想親自將冰煙送給王妃,只是她被禁足了,更是不得來這前院,所以……”
以前,他們王爺誰也不見,誰也不寵,這后院雖然熱鬧,但也無風無浪。而那些夫人倒也好應付,怎地,今日這后院的女子竟這般難以溝通。他不就是要個丫鬟而已,這慕夫人硬是百般刁難!
“我知道了,你去為我尋個面具來。”總不能讓全府的人都瞧見她現(xiàn)在這副尊容吧,得先找個面具遮遮。
“王妃,床頭上恰好就有個面具。”王管家一眼便看見了鴛鴦紅枕上,放著的那銀色面具。
孟璃轉(zhuǎn)過身子,用手摸索了一下,果真是摸到了一個冰冷的面具。
拿到蓋頭下一瞧,這銀色面具不正是他戴過的那個嗎?
嘴角銜起一抹苦澀,將比她的臉大上許多的面具戴上后,才自己為自己掀開了喜帕。
喜帕內(nèi)的世界是一片暗暗的紅色,喜帕外的時間是一片亮堂的鮮紅喜色。只是,這銀色的面具,此刻顯得有些陰冷,與這亮堂的鮮紅喜色格格不入。
起身,往后院走去。
“王管家,這位真的是王妃么?為何王妃要戴個面具?”慕珍兒看著來訪的孟璃,嘴角勾起一抹嘲諷,“難不成,王妃是也覺得自己見不得人了?”
“回慕夫人,這位正是王妃不假。”王管家看著慕珍兒的神情,就知道孟璃想要回冰煙,怕是也沒那么容易了。
哎,要是他家王爺在就好了。
“本妃戴個面具,難不成,還要向慕夫人請示不成?”孟璃語氣雖淡卻也威嚴。
“自是無須,只是這面具好似不太合適王妃呢。王妃怕見人,也應當尋個精巧些,且大小合適的面具才是,怎地挑了這么個粗陋的玩意兒。”慕珍兒嗤笑道。
“慕夫人當真覺得這面具粗陋嗎?若本妃說這面具,是王爺?shù)哪兀俊?br>
“王爺?shù)拿婢撸磕且彩峭鯛敳灰陌桑俊蹦秸鋬鹤旖枪雌鸶嗟闹S刺,“既然王爺都不要了,王妃想戴便戴吧,畢竟,日后可能王爺連不要的東西,都不會給王妃了呢。”
“你!”孟璃胸口一悶,勉力壓制著脾氣。
慕珍兒看著氣極的孟璃,心情卻更好了,“這面具,畢竟是王爺?shù)模蹂氪鞅懔T了。只是,王妃這套鳳冠霞帔和喜服怎地這般寒酸?王妃竟還舍不得脫?依珍兒看,王妃還是早些將它換了吧,免得再失了宸王府的顏面。”
“本妃的事,還輪不到你管。”孟璃隱忍著怒火,“本妃今日來是來接冰煙的,冰煙現(xiàn)在人在何處?”
“冰煙……”慕珍兒輕挑眉頭,挑起幾絲挑釁,“那賤婢不懂規(guī)矩,被珍兒罰了。”
“宮中的規(guī)矩向來嚴謹,她在宮中侍奉多年,怎會是不懂規(guī)矩之人?你到底是因何故罰了她,又是如何罰的她?!”
“因何故?珍兒倒是給忘了。不過,怎么罰得她嘛,珍兒倒是記得些。”慕珍兒面露不屑,輕描淡寫地說著,“不過就是簡單的罰罰跪,掌掌嘴什么的,也沒甚新鮮的。”
孟璃可算是看出來了,這慕珍兒就是故意挑事的。為何會懲罰冰煙,只怕和她有關。
既然如此,就休怪她不客氣了!她可以為了喜歡之人受些憋屈,可是,她向來不是面對不喜之人還能忍氣吞聲的主!
“啪!”
孟璃猝不及防地照著慕珍兒的不屑的臉上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