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惜淪為眾人笑柄,是在期許著,他會心疼,會出現(xiàn)吧?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他若真的會心疼,又為何會在你最期待的時候消失無蹤?”狄辰燮不死心的勸著,烏青的雙眼怔怔地看著她大紅的背影。
孟璃似是沒聽到狄辰燮的話般的,繼續(x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著。
狄辰燮還想再攔,但孟璃儼然已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他又怎能攔得住?
狄辰燮默默地跟在了孟璃的后面,想陪她一起承受這一切。
“我,一人便好。”孟璃的語氣疏冷,還透出一種不容置喙的決絕。
狄辰燮只得停下了腳步,想要跟著的安樂還有安陵敬曦也無奈地停下了腳步。
眾人就這樣看著孟璃的背影離他們越來越遠,直至那大紅色的喜袍與喜帕,與大紅色的紅毯融為了一體。
“你說人,為何就能如此輕易地,說變就變了呢?”韋君智開口嘆道,他看著安陵敬曦,眼尾的余光卻瞟著安樂。
安樂蹙眉,似是沒聽到般地轉身,進到房中,不再理會那滿苑的人。
她的心真的好亂,她竟不知是否該將心中的所猜所想告訴孟璃。但她知道,若是將心中的猜想告訴孟璃,孟璃定會第一時間去找月鈺,那她的璃姐姐只怕再沒有這么好的命能從月鈺的手中活著回來了。
獨自走在紅毯上的孟璃,身形孤單而落寥。
本該帶給她最大幸福的紅毯,此刻,卻給了她無盡的沉痛。她就這樣一步一步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前走著,每一步都是希冀,每一步又都是失望。
狄辰燮說得不錯,她的確是期待著,期待著她再先前一步,便可看見那雙熟悉的腳尖,蹬著紅靴,停在她的前方,將她橫腰抱起,驅散她所有的沉痛。
然而,每向前一步,她能看到的始終只有她自己的腳尖罷了。
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了失望,就像心口被戳了一個洞,蔓延得越來越大。最終,好似整顆心都掉入了這顆黑洞中,被黑洞中的陰冷和黑暗席卷著,裹挾著,直至透不過氣來。
而這條本該引來眾人殷羨的紅毯,此刻,卻給她招致了成倍的嘲諷。
狄辰燮那廝,竟然又說對了,她的的確確是淪為眾人的笑柄了。
“聽說宸王殿下為了不娶她,都躲起來了……”
“她跟韋才子都已行茍且之事了,宸王殿下能不悔婚么……”
“這婚毀得好,她不過是個市井出身的,你看她那身喜服,連鳳紋刺繡都沒有,哪里像是當王妃的樣……”
“是啊,宸王殿下如此厭惡她,她嫁過去就不怕會受盡冷落么……”
“像她這種出身不明的女人,為的只是宸王妃之位!只要能當宸王妃,她哪管會不會受什么冷落……”
“宸王殿下真是可憐,先前被這個女人給蒙蔽的雙眼,求皇上賜了婚,如今縱然想悔婚也不成了,金口玉言,豈能說改就改……”
“這個女人也太可惡了,逼得宸王殿下都不敢回府了……”
“你說她如此不顧廉恥地強進宸王府,會不會被轟出來……”
……
得知軒轅宸悔婚的消息后,看熱鬧的人們,說話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克制了,嗓門是越說越大,更有些平日里就愛慕軒轅宸的官家小姐,議論起來更是尖酸刻薄。
好在這紅毯畢竟是皇家鋪設的,無人敢踏足,最起碼孟璃半丈之內還算清靜。
孟璃逼迫自己不去聽這些紛紛擾擾,然而每當有“宸王殿下”這四個字飄進她的耳朵后,她不由自主地就會認真去聽。
每多聽一句,心里的防線便會多崩塌幾寸,想極力地將淚水克制住,然而,當有一顆淚水迸出之后,雙眸便好似打開了閘門一般,淚水傾瀉而出。
好在,她蓋著喜帕,看熱鬧的人們看不到她紅腫的雙眼。
只是,那微微顫抖著的雙肩,卻還是刺痛了人群中某人的眼……
水淵皇宮中。
“你說宸王妃自己獨自一人蓋著喜帕,穿著喜服,向宸王府走去了?”軒轅禹嘴角微勾,目現(xiàn)喜色。
“回陛下,正是如此。兩炷香后,宸王妃應當就會抵達宸王府了。”軒轅禹身邊的總管道。
“好!擺駕宸王府!”軒轅宸起身,大踏步地往外走去。
“那皇后娘娘那邊?”總管小心問道。
“就讓她接著待在宮中等宸王的消息吧。”
快要到達宸王府時,孟璃突然聽到人群中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喚她。
“璃師妹,璃師妹……”
孟璃心中一驚,月妍難道混在了人群中?
這場大婚,軒轅禹如此重視,這附近只怕有不少軒轅禹的人,若是她特意為月妍停下,會不會引起那些人的注意,給月妍帶來麻煩?
孟璃心中略一思忖后,腳下未作任何停留,似是沒聽到般地向前走著。
月妍見孟璃沒有理她,猶豫片刻后欲踏上紅毯阻攔孟璃。只是,在她一腳即將踏上紅毯之時,卻被一個強有力的手給拉住了。
拉住她的不是別人,正是易容成百姓模樣的軒轅宸。
“你是何人?”月妍警惕地道。
“昨晚與你見面之人。”軒轅宸說完,拉著月妍消失在了人群中。
“為何你沒有阻止她,也不讓我去阻止?你應當知道,你們注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客棧的二樓里,月妍向眺望著孟璃的軒轅宸問道。
軒轅宸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那抹即將消失在街角處的身影道:“本王昨夜找到了暗淵。”
“暗淵?”
“暗淵為表明對父皇的忠心,準備以死明志時,本王攔住了他。”
月妍微訝,“所以,你的意思是,暗淵多年來追殺我們還是出自水淵皇的授意?”
那抹身影終是消失在了街角,軒轅宸眉頭緊皺,仍舊怔怔地望著那個方向,也依然沒有回答,而是接著道:“他說父皇后面改變主意放棄對璃兒下手,是發(fā)現(xiàn)了一些璃兒可能是景王之女的線索。”
“那,暗淵的話,你信嗎?”月妍接著問道。
軒轅宸還是沒有回答,只是緊皺的眉頭又鎖了鎖,“在本王找到確鑿的證據(jù),證明追殺之事和父皇無關之前,她的身份還不可以暴露。”
“可是,你們是……”
“本王知道!”軒轅宸打斷了月妍的話,語氣冰冷入髓,“在此之前,若她的身份被泄露,不論是誰,本王定不輕饒!”
軒轅宸的語氣冰冷而陌生,令月妍心中大驚。前日她貪戀的溫暖,猶在眼前。而如今,有了這個新身份后,她對那份本就該屬于她的溫暖,是愈發(fā)地貪戀了。可如今……
“為了璃師妹,我可以繼續(xù)背負著這個原本不屬于我的身份,躲藏于市井之間。但是,水淵皇如此重視這場大婚,想必是和木黎皇室血脈乃至木魂蠱有關,而這一切,也關系著水淵國運……”
軒轅宸沒有回答,連看都沒有看月妍一眼。
“宸王妃之位,事關木魂蠱,更事關著水淵國運,宸王應早做決斷才是。”月妍試探著接著道。
“木魂蠱本就是木黎國的,與水淵何干?至于水淵,本王會同父皇一起,讓它一直昌盛下去。而宸王妃一位,”軒轅宸殤然一笑,“除非本王不再是宸王,否則這世上便不會再有什么宸王妃了。”
月妍貝齒緊咬,沒有再說什么。
當孟璃發(fā)現(xiàn)腳下的紅毯終于上了石階之時,她知道,宸王府,終是到了。
她,終歸是沒有等來那雙熟悉的腳尖,蹬著紅靴,迎她而來。
但是,她不可以再哭了!
呵,還真是不想娶她了?
然,晚了!
待她踏入宸王府,她便是名正言順的宸王妃!
想棄了她?那便當面說個清楚后再休了她便是!
孟璃深吸一口氣,拾階而上,一步步跨進了宸王府的大門。
這時,雙臂被兩名女子給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孟璃就這樣被牽引著向前走去。
喜帕外,突然間就變得熱鬧非凡,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可是,喜帕里的孟璃卻覺得死氣沉沉。周圍仿佛是站了很多人,又仿佛是空無一人,竟沒有一個說話的聲音,有得只是壓得極低的呼吸聲。
孟璃在這“熱鬧非凡”和“死氣沉沉”的氛圍中一步一筆地向前走著,直至攙扶她的女子放開了她,并小心地示意她停下。
“比翼雙飛情,佳偶天成緣,鸞鳳齊鳴,璧合珠聯(lián)。
颯爽勃英姿,粉黛傾城顏,紅綢雙牽,月圓花好。
……”
喜帕外,有人正念叨著什么詞,那聲音中的喜慶,仿佛竟不知這場大婚缺一個新郎似的。
聽著那人將那詞念完后,她看到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手握紅綢,向她遞來。
心中酸澀的一喜。
難道,是他,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