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靜她們已經(jīng)東行了三個小時,半小時內(nèi)便進入了森林,剩下的兩個半小時一直未能脫離森林的范圍。
所謂“她們”,這三個小時內(nèi)楊慎思已經(jīng)摸清了各人的底細,他們在現(xiàn)實生活中的身份包括一位律師,一位醫(yī)生,一位中學(xué)教師,還有一名裝修公司的打雜文員。
托楊慎思的福,肖文靜雖然沒和龔少穆直接對話,也很快得知了他的一些基本信息,知道他在外面世界的職業(yè)是外科醫(yī)生,三十歲的副主任,算是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而他在風(fēng)水世界里同樣是來歷不凡,他師傅是“楊派風(fēng)水”最大的分支“三合長生”派的現(xiàn)任掌門,據(jù)說這個風(fēng)水流派在南邊經(jīng)營得風(fēng)生水起,早就不把主支而勢弱的“楊派風(fēng)水”放在眼里,甚至隱隱能和南天師道分庭抗衡。
或許正是由于己身過于優(yōu)秀,龔少穆表現(xiàn)出十足的傲慢,對兩個女人都采取了無視的態(tài)度,倒是對同樣很優(yōu)秀的楊慎思持之以禮,讓肖文靜惡作劇地懷疑起他的性取向。
現(xiàn)在是正午,雖然沒有表,但大太陽在中天投下熱烈的光,肖文靜的肚子“咕咕”直叫都說明了這個事實。
她們在森林里找到一彎淺淺的溪水,附近只有低矮的灌木,抬頭能看到久違的天空,用手捧水,清澈得看得清掌紋。
旁邊的林思懿把臉浸進水里,喝飽了水就抬起頭甩水,肖文靜躲避不及,水珠濺了一頭一臉。
“……”肖文靜有點無語,林思懿只睨了她一眼,繼續(xù)甩頭,再看不遠處的龔少穆也有同樣的動作,簡直打翻他的酷哥形象。
肖文靜懶得為這點小事計較,站起身,隨手拉過楊慎思的斗蓬擦拭。
說來也怪,楊律師的衣服永遠都整潔如新,干凈得像洗凈消毒再烘干熨平整,簡直可以拿去賣了。
楊慎思在上游一點的地方先喝完了水,道:“我去找點吃的。”
然后就轉(zhuǎn)身走進森林。
肖文靜在原地站了片刻,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看。
龔少穆躺在一棵樹下,雙臂枕在腦后,閉著眼。
他在睡覺嗎?肖文靜剛這么想,他突然張開雙眸,眼睛與她對個正著。
原來高貴的龔先生不是只會用眼角看人啊。
肖文靜挑起眉,微帶挑釁地看著他。
這才發(fā)現(xiàn)龔少穆大概有點外族的血統(tǒng),他的眼眸在陽光下會變色,不是純?nèi)坏暮谝膊皇羌內(nèi)坏乃{,極像一汪表面漂浮著黑色原油的海水,乍看是震驚,看久了就惋惜于這被污染的美麗。
肖文靜嘆了口氣,回頭去追楊慎思。
在林子里繞來繞去,遠遠看到那白衣的青年站在一株樹前,昂著頭,背影有些落寞。
不知怎么的,他這次出現(xiàn)變得很奇怪,話很少,有時候異常沉默,像現(xiàn)在這樣,看起來重重心事。
肖文靜停住腳,靠在身旁的樹木上,靜靜地望著他。
她一直很喜歡這種不出聲的默契,有一種相守的錯覺。或者不是錯覺,眼前這個男子,她不是正愛著他嗎?
楊慎思沒有回頭,伸手指向樹冠:“我們的午餐。”
肖文靜抬起頭,這片森林里的樹都出奇的巨大,這棵樹也不例外。目測的話怕有二三十米高,樹冠直徑在十米以上,有趣的是樹葉圓圓小小,大概只有拇指甲蓋大小,一片一片拼湊成傘狀的樹冠。綠色的樹冠中點綴著拳頭大的緋紅果實,煞是好看。
她覺得這果實有點眼熟,旋即想起來,可不就是她們來時在加油站旁邊看到的不知名行道樹?
她為這巧合驚嘆,同時心里嘀咕,這果子真的能吃嗎……
下一個瞬間她便再一次忘了自己在想什么,因為楊慎思就在她眼前,從懷里掏出一把槍。
肖文靜:“……”
那把槍很漂亮,很有名,連肖文靜這樣的網(wǎng)癮少女也能一眼認出來。
它的名字叫沙漠之鷹。
楊慎思熟練地雙手舉高,瞄準。
“砰!”枝搖葉顫,一只漂亮的綠色小鳥飛出樹冠,“吱吱”亂叫著消失在林中。
兩顆緋紅的果實墜到肖文靜身側(cè),形狀很像人的心臟,就是小了點,肖文靜決定給這種不知名的果實起個名字——“小心肝”。
肖文靜撿起一個“小心肝”,向楊慎思招招手。
他把槍揣回懷里,過來坐到她旁邊,兩個人靠在樹干上,捧著它的“小心肝”,陽光從枝葉間透進點點光斑,灑在她和他臉上、身上。
肖文靜深吸一口氣。
“你別動,我先試試,要是能吃我告訴你。”
她大口咬下果實,紅色的果皮下是淡紅色的果肉,味道有點像蘋果,只是沒有香味兒。
“還行,你要不要試試?”
楊慎思搖了搖頭,把“小心肝”放在掌中拋上拋下的玩兒。
肖文靜盯著他的側(cè)臉,吃一口果實,再看一眼,再吃一口,忍不住轉(zhuǎn)到他正面,大聲道:“喂!”
楊慎思抬眸看著肖文靜,懶洋洋地微笑。
“砰!”肖文靜伸臂越過他的太陽穴撐在樹干上了,來了個“樹咚”,嘴里在咀嚼,一只手拿著咬剩一半的果實。
“怎么了?”
“應(yīng)該是我問你。”肖文靜吞下食物,大聲說話,“楊律師,你到底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楊慎思失笑,“我還以為你會問我槍的事。”
肖文靜一怔,對啊,她為什么不問那個?是說在她心里,無論楊慎思違法還是亂紀都比不了他心情低落這件事的重要性?
楊慎思見她怔怔出神,將臉移近緩慢地移近她,肖文靜沒有動,兩人終于額頭相抵。
這么近的距離,雖然他和她都控制住沒有大口呼吸,肖文靜仍然覺得呼吸困難。
“肖文靜,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肖文靜心頭怦怦直跳,她總覺得她知道他要問什么。
楊慎思認真地問:“對你來說,我是什么?”
“你是楊慎思,”肖文靜誠懇地回答:“獨一無二的楊慎思。”
“不夠精準,”他笑了笑,“那么,這個楊慎思除了是你的律師,一個有求必應(yīng)的守護者,一個忠實可靠的朋友,還是不是……一個男人?”
“……男人?”肖文靜不明所以,“你當然是男人!”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楊慎思又被她逗笑了。
他微笑的樣子俊美非常,“今天有人問我對你是什么樣的感覺,我想了很久,忽然想到,那你呢?你對我又是什么樣的感覺呢?在你的意識里我從來就不是一個男人吧,你喜歡我,但僅此而已,你從沒想過和我有進一步的親密,比如吻,比如性。”
這話題進展得太快,肖文靜情不自禁往后縮,楊慎思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手臂,并沒用力,但足以令她動彈不得。
“因為我從來沒有更進一步,所以你覺得我表達得不夠清晰嗎?”
“楊慎思,放開我!”
“就算我沒有說過,但我以為我們彼此之間有默契,你為什么要裝傻?”
“楊律師,放開我!”
“還是楊律師啊,永遠是楊律師。”
楊慎思苦笑,他深深地看了肖文靜一眼,松開手,肖文靜跌坐到地上,呆望著他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掉。
緋紅的“小心肝”在地上滾動,陷進厚軟的落葉里。
肖文靜望著他的背影,緩緩的,蜷縮了身體。
他……生氣了嗎?
從初識到現(xiàn)在,肖文靜沒見過他生氣,即使是為她辯護期間,不管她提出多無理的要求,他也只象征性地抗議一下,然后照辦。
是不是因此,肖文靜才把他的存在看作理所當然?
然后,在他突然消失的時候無所適從。
她曾經(jīng)失去過他一次,不行,他休想再來一次!
肖文靜猛地跳起身,叫道:“楊慎思,我愿意啊!我愿意!你平時不是很能說嗎,為什么表白的時候一點鋪墊都沒有,我不是不喜歡你,我是嚇到了啊!”
哪有人向女孩子表白的時候說什么“你喜歡我”,還有什么“你為什么要裝傻”,我去,簡直是逼女方先表白,而且不給她心理準備的時間!
肖文靜越想越生氣,憤怒的叫喊聲在樹與樹之間回蕩,有風(fēng)迎面而來,落葉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她發(fā)泄了一通,彎下腰,想撿了她的午餐再去找楊慎思算賬。
手指伸出去,只差一點就觸到艷色的果皮。
肖文靜突然打個冷顫,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一股寒氣從指尖一路躥上!
肖文靜猛地退后一步,手伸進袋里摸住“陰刻風(fēng)水”。
“出來!”肖文靜死盯著果實下面厚厚的落葉層,直覺告訴她,危險就在底下!
兩秒鐘后,落葉松動,“小心肝”滾了開去,什么東西鉆出地面!
準確的說,是一團活物從落葉下冒出,飛快朝肖文靜滾來!
“停!”肖文靜只來得及看清那是一坨黑色帶褐色斑點的球狀物體,慌忙倒退,“再不停我不客氣了!”
脊背重重撞在心樹樹干上,肖文靜眼睜睜看著那團物事接近她,有籃球大小,頃刻就要觸及她的小腿!
肖文靜閉上眼,啟動了擬態(tài)系統(tǒng)。
“蓬!”火焰燒起來的聲音有些悶,濕粘的東西沾上肖文靜的腿,她不敢睜眼,小腿不停地蹬動。
樹干震動,落下一些小小的葉子,撒了她滿身。
肖文靜知道楊慎思他們肯定能聽到槍聲,很快會趕過來,然后,就不用怕了。
只要有這個男人,不管什么妖魔鬼怪都不用怕了。
肖文靜靠在樹干上,雙手緊握住“陰刻風(fēng)水”化身的符咒,緩緩張眼。
黃綠相間的落葉層上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赤色血跡,那東西鉆出來的洞已經(jīng)被落葉重新填滿,只微微凹下去,倒像一個人走過不小心留下的足跡。
可是……那東西呢?
肖文靜喘著氣,背心不敢離開樹干,眼睛警惕的四下搜尋。
林子里很安靜,太陽稍稍偏向西天,清透的陽光斜照下來,樹葉在風(fēng)中輕輕的響,那顆”小心肝”在血跡不遠處安詳?shù)匾粍硬粍印?
有血跡,證明肖文靜確實踢中了什么,可是,肉眼所見根本沒有活物!
腳步聲漸進,三個人,是他們。
楊慎思的白襯衣在樹木空隙間一閃,肖文靜似乎看到他焦急的神情,剛要出聲,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肖文靜這一驚非同小可,竟忘了掙扎,脊背抵處忽然變成空虛,身后的人帶著她向后倒下,她這才看到樹干上出現(xiàn)一個兩米高的樹洞,陽光就在洞前駐腳,遠處匆匆奔過來中的人影當頭便是那白衣的青年……她從十七歲開始就愛著的青年。
而她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他。
“肖文靜——”
…………
……
有人挾著肖文靜在豎立的洞壁疾奔,肖文靜轉(zhuǎn)回頭,樹洞在二十米以上的高度,遠遠的,一點亮光。
你沒有離開。
你還和我在一起。
楊慎思的叫聲在肖文靜耳畔縈繞不絕,仿佛天籟之音,肖文靜決定找一天要他唱歌給她聽,如果他乖乖聽話,肖文靜就對他說他想聽的話。
垂直的樹洞終于到底,那人挾著肖文靜從洞壁一躍而下,一刻不歇繼續(xù)奔跑。
洞底比洞壁要顛簸許多,肖文靜身體不能動彈,胃倒是翻騰不已,如果這家伙再不把她放下來,她肯定會要他好看。
像是聽到肖文靜的心聲,“咚”,她像一袋貨物似的被粗魯?shù)貋G在地上,摔得她三魂出竅,七魄亂飛。
肖文靜故意大聲呻吟,右手偷偷摸向“陰刻風(fēng)水”化身的符咒,緊緊抓住。
這里像是一個較大的洞穴,肖文靜能感覺到四周充滿活物,雖然在黑暗中,也聽不到呼吸聲,但那種生命的感覺異常強烈。
她身旁有人大步向左走,亢聲道:“陛下,屬下把人帶來了。”
一個溫和低柔,非常好聽的女聲“嗯”了聲,道:“辛苦你了。”
這句普普通通的話說得真?zhèn)蕩氣回腸,像是不勝酒力不勝春愁的美女,倦極慵極的清艷。
肖文靜忍不住拼命眨眼,想看看究竟是怎樣絕色的女子。
等了片刻,眼前仍然一片漆黑。
“你看不到的。”女聲輕笑道,“這里能隔絕一切光線和咒力,肖文靜,我只想和你談一談。”
隔絕咒力,難道符咒也不能用?
“你知道我的名字?”肖文靜抑制不住聲音的顫抖,“你是誰?”
“你不用擔(dān)心,”她輕嘆道,“我對你沒有惡意,只不過你是這個游戲里最弱勢的一方,我覺得你需要一點提示。”
“什么游戲?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肖文靜越聽越是滿頭霧水,不過這女人自呈沒有惡意還是讓她松了口氣,握緊“陰刻風(fēng)水”的右手稍稍松開,發(fā)覺自己掌心盡是冷汗。
“原來你還不知道。”女聲憐憫地道,“你們現(xiàn)在所處的地方是‘風(fēng)水師競技大會’的終極秘境,你們被委員會選中作為闖關(guān)者。如果你們能夠順利通關(guān),將跳過中間的淘汰賽進入決賽;如果不能,你們將會在本屆競技大賽閉幕之時隨秘境一起灰飛煙滅。”
灰飛煙滅!?開什么玩笑!肖文靜一躍而起,掏出符咒對準聲音來處,大聲道:“我不信!憑什么!?”
先前帶她進來的男人發(fā)出一聲怒吼,肖文靜的手立刻被大力捏住,幾乎捏碎她的骨頭。
“嗒!”
符咒落地。
肖文靜“撲通”跪下,在黑暗中拼命摸索,她要找到“陰刻風(fēng)水”,有人曾經(jīng)告訴她,她要學(xué)會利用它來戰(zhàn)斗,她必須保護自己和她重要的人!
地面什么也沒有,肖文靜心中絕望的念頭高漲,不知什么時候,她感覺到有潮濕的液體滴在手背上,一滴,兩滴……
她胡亂抹了抹眼睛,聽到那女聲幽幽地道:“海長老,你不該那么做,就算肖文靜有情緒激動的地方,但究其原因,總是我們請客的方式不妥當,請把她的東西還給她。”
肖文靜伸出手,攤開手掌,“陰刻風(fēng)水”變身的符咒被放回她掌心中,她連忙緊緊握住,仿佛握住最心愛人的手。
“謝謝您。”她低聲道,“我不會再激動了,請您繼續(xù)說吧。”
“很好。”女聲欣賞地道,“被委員會選中是種殊榮,說是由委員會每年舉辦一次競技大會,實際上委員會真正參與的是每隔十年的那一次,你剛好在這一屆參賽,又剛好被委員會選中,肖文靜,你的運氣很好,在我們風(fēng)水世界里,這樣的運氣并非偶然,而是天氣間生死二氣與個人體內(nèi)氣息流傳所生的感應(yīng),也可稱為‘氣運’。你不要辜負了你的‘氣運’。”
我呸你們這幫委員會的老家伙,不經(jīng)同意隨意威脅人的性命,還振振有辭地說是運氣!肖文靜能說什么呢?她不能真的罵出來,只好苦笑。
既然已經(jīng)如此了,她也無謂再爭辨,反正她看出來了,這些老家伙的邏輯跟她不在一個世界,根本沒法溝通。
“我知道了。”她簡短地總結(jié)了一下女聲長篇大論的中心思想,“要么贏要么死。您放心,我當然選擇贏。”
“很好。”女聲里贊賞的色彩越來越濃,“你是聰明的姑娘,我相信你將來一定會有所成就。”
肖文靜想,那也得我有將來才行。
“請您把提示告訴我吧。”
“好,”女聲變得空靈悠遠,她拖著長音念了一首詩,“海色雨中開,濤飛江上臺。聲驅(qū)千騎疾,氣卷萬山來。絕岸愁傾覆,輕舟故溯洄。鴟夷有遺恨,終古使人哀。”
就這樣?這算什么提示!?
肖文靜站起身,還要追問,女聲在她發(fā)言前又道:“終極秘境是幻境又并非幻境,運用你們所學(xué)過的東西,我相信你們一定能找到通關(guān)的辦法。”
也就是她不會再提供別的幫忙了,肖文靜會意,不再追問,改口問道:“您為什么要幫我們?”
女聲笑起來,隨著她的笑聲,黑暗中又傳了別的人的笑聲,肖文靜豎起耳朵仔細分辨,那些笑聲卻又都沉寂了下去。
“年輕人總是喜歡問為什么,其實,當別人想告訴你時他自然會說,否則的話,你就算提問也不能得到答案,又何必提問?”
“因為我們不甘心。”肖文靜誠摯地道,“因為我們總是存有萬分之一的希望,就算命運早已注定,心還是自己的,所以,不甘心。”
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充滿一種微酸的潮濕味道,不太好聞,卻讓她鎮(zhèn)定下來。
“我可以再問您一個問題嗎?”
“可以。”
“為什么是我?為什么不是其他人?”
女聲婉轉(zhuǎn)輕笑,“因為我喜歡你,近些年我已經(jīng)有資格任性,不去見那些我不喜歡的人。”
真是個好答案,肖文靜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受寵若驚。
“我可以走嗎?”
“當然,談話結(jié)束后海長老會親自把你送回地面。”
“好的,”肖文靜干脆席地而坐,把“陰刻風(fēng)水”揣回懷里,“您還有其他的指示嗎?我洗耳恭聽。”
“我再告訴你一點通關(guān)終極秘境的決竅。”
“什么?”
“不要相信任何人。”女聲像個小姑娘般調(diào)皮地“咯咯”笑起來,“你們不知道自己面臨的考驗是什么,哪件事做對了,哪件事做錯了,委員會將在適當?shù)臅r候給其中一名選手下達命令,可能會要他背叛,也可能會命令他殺死你們所有人。”
什么!?居然還有這一手在等在她!肖文靜瞠目結(jié)舌,女聲惡作劇地笑了一陣,最后道:“好了,我的話說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立刻有人抓住肖文靜的手臂,從力道和疼痛的程度來看,正是那位“海長老”。
“喂!”肖文靜忍無可忍,“輕點好嗎?我不會跑的!”
他沒有回答,只是更大力抓緊肖文靜,她只好閉上嘴忍痛。
身體被制住,海長老再次挾住她疾奔,這一次,肖文靜沒有感到地面的顛簸,仿佛這顛簸已經(jīng)抖落她所有知覺,心中只余下空落。
抓不住躲不開的……茫然。
當他終于停住,放她下地,肖文靜習(xí)慣性地道謝,卻有一道勁風(fēng)從她臉前掠過,隨著清脆的碎裂聲,陽光突兀地照進來。
肖文靜不停眨眼以適應(yīng)光線,只隱約看清對面的男人很高,穿著長長的帶兜帽的斗蓬。
他低聲道:“轉(zhuǎn)告楊律師,有人還等著他問題的答案。”
聲音沉厚,帶著絲絲顫音,肖文靜一怔,他推了她一把,她立刻摔了出去,倒在軟綿綿的落葉上。
鋪天蓋地的陽光……
肖文靜抬手遮眼,過了好一會兒才撐起半身看過去,一棵直徑兩米以上的大樹樹干上有一個洞,她應(yīng)該就是從那里被扔出來。
從這邊望去,樹洞很淺,和普通老樹枯干的樹心沒兩樣,地面甚至鋪滿苔蘚,看來再平常不過。
除了樹心里那個的清晰可辨拳印。
肖文靜心中的茫然更甚,干脆伸展四肢平躺在地面上。這棵樹枝干茂盛,偏偏沒什么葉子,所以難得陽光燦爛,看得見白云朵朵,靄靄藍天。
不多久,有腳步聲從后方接近。
有人一步一步走近肖文靜,停在她身旁,探頭擋住她的陽光。
“嘿,每個人都忙著找你,你倒跑這兒逍遙!”
肖文靜坐起身,疑惑地望著黑衣的男子。
“龔少穆,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他不耐煩地道,躬身坐到肖文靜旁邊,“我負責(zé)找這個方向,突然聽到這里有人聲,趕過來一看,果然是你。”
他轉(zhuǎn)身看她,兩人四目相對,她又一次注意到他的眼睛很奇怪,明明極為男性化的剛硬面孔,卻有一雙細長的眸子。
這雙形狀和顏色都非同一般的眼,正閃著光,盯住肖文靜。
肖文靜戒備地問:“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慢吞吞地說:“這里只有你和我,如果我殺了你,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一陣風(fēng)來,云被吹到太陽前面,陽光,驟然黯淡。
肖文靜縮起雙腿,在有限的距離內(nèi)盡量離他遠一些。
“別開玩笑了,”她干笑道,“你無緣無故為什么要殺我?”
龔少穆又盯著她看了一陣,咧嘴笑道:“你說得對,我只是開玩笑。”
他們相視而笑,誰都能看到彼此言不由衷,肖文靜悄悄握住了“陰刻風(fēng)水”,還沒等她搶先出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勁風(fēng)直刮上臉!
“啪!”
肖文靜吁口長氣,從龔少穆身后探頭一看,嘖,好紅的五指印!
無辜挨打的人顯然也愣住了,龔少穆怔怔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臉,過了好一會兒,霍然扭頭瞪向林思懿。
“臭女人你敢打我!”
“誰要打你了,”林思懿比他更理直氣壯,“我打的是那個給大家添麻煩的蠢貨!”
“你明明打的就是我!看,都紅了!”
“呸,我根本就沒用力,大男人臉皮那么嫩你是娘娘腔嗎?”
“沒用力?你居然敢說沒用力!有本事讓我打你一下試試!?”
……
兩人對吼得起勁,居然都把肖文靜忘在了腦后,后者閃身就走,管后面在叫囂什么,還是留點空間給他們獨處吧。
轉(zhuǎn)過幾棵樹,遠遠看到白衣在青色的森林中穿行,肖文靜停住腳,倚在樹上等他。
依稀記得,他們之前算是吵了一架,他應(yīng)該在生她的氣。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肖文靜抬起頭,太陽從云層中鉆出,更偏向西,接近傍晚時分。
從正午到傍晚,不過幾個小時吧,這一番分別再尋覓,等待,每一次都像歷劫重生,每一次都像重新開始愛他。
白衣停在肖文靜面前,很近很近,肖文靜的臉似乎能貼到白色的衣料,她也就真的貼上去,感覺兩只有力的臂膀環(huán)住她的腰。
為什么以前沒有早這么做?就算可能被他推開,就算可能被他厭惡,她卻也體驗過足以依靠的臂膀。
肖文靜在他懷中抬起頭,“你不生氣了?”
他問:“你去了哪里?樹下都是血。”
兩人幾乎同時發(fā)問,又同時怔住,肖文靜沒想到現(xiàn)場如此慘烈,她不記得自己做過什么,喃喃道:“不是我的血。”
“是。”楊慎思嘆息,“有人故意用獸血掩飾痕跡,我居然沒立刻發(fā)覺。”
“因為你擔(dān)心我,‘關(guān)心則亂’。”肖文靜縮在他懷里,滿足地嘆了口氣,“我只是被一個奇怪的女人請了去,告訴我一些事。”
她以為楊慎思會問“什么奇怪的女人”或者“什么事”,而他只是問:“她沒有傷到你吧?”
肖文靜心中慰貼,在他懷里用力地搖了搖頭。
楊慎思這才問道:“什么奇怪的女人?”
肖文靜把事情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雖然那個女人說“不要相信任何人”,可是她又怎么能不相信楊律師呢?
她最后想起來,道:“她有個手下,叫什么海長老,要我傳話給你,說有人等著你什么問題的答案。”
“答案?”楊慎思一怔,笑道:“原來是七長老要見你,難怪我們怎么也找不到。”
“什么‘七長老’?”
“委員會里具體有多少人沒有人知道,公布出來的成員也大都是名門大派的重要人物,可是,他們都公認,在委員會里有七位比他們更重要的核心成員,稱之為七長老。”
肖文靜猛醒過神,一把推開他:“你是說,海長老和那女人都是——”
“那個女人應(yīng)該姓錢。”楊慎思伸臂把肖文靜又摟回懷里,嘆道,“《錢塘觀潮》的‘錢’,她給你的詩里包含七位長老對外公布的姓氏:‘海色雨中開’是海長老;‘濤飛江上臺’是江長老;‘聲驅(qū)千騎疾,氣卷萬山來’是萬長老;‘絕岸愁傾覆,輕舟故溯洄’,是舟長老;‘鴟夷有遺恨,終古使人哀’是古長老和哀長老。”
“我想她是要告訴你,這終極秘境是由七位長老聯(lián)手用風(fēng)水陣創(chuàng)立,我們必須熟識各位長老布陣的風(fēng)格,連破七道關(guān)卡,才有可能破陣而出,贏得最終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