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臺下的肖文靜和鄭吉好不容易突出重圍,不約而同地躬下腰喘氣,忽然聽到耳后傳來帶著點試探的問候聲,她本能地扭頭看去,卻是一位不認識的姑娘。
她長得很清秀,肖文靜自己也是秀氣得如同水墨畫卷般的姑娘,但比起這位還是更顯煙火氣,這位姑娘的皮膚蒼白如紙,眉眼漆黑,長發絲絲縷縷地垂到腰際,一眼看去就給人一種強烈的時代錯位感。
肖文靜腦子里甚至跳出一首詩:“君當作磐石,當作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這位姑娘簡直活脫脫就是這首詩里描寫的那種古典美人!
“你好。”肖文靜連忙直起身來回應,小心翼翼地對她笑了一聲,總覺得她呼吸的力量稍大都會把眼前這位弱不禁風的美人吹飛。“請問有什么事嗎?”
“我聽到剛才對陣名單了,”古典美人細聲細氣地道,“你就是首輪出戰的肖文靜?”
她問得突兀,但看起來實在沒有攻擊性,也讓人不忍心騙她,肖文靜只遲疑了一下,便即點頭,“是的,我是肖文靜,你為什么問?”
古典美人笑了笑,她的笑容美好得如一朵徐徐綻放的水蓮,旁邊的鄭吉看得眼睛都直了,可她說出下一句話卻讓他立刻跳起來。
“因為我是你的對手林思懿。”
肖文靜也驚住了,但使她受驚的并不是林思懿的自我介紹,而是她在微笑時眼睛里不加掩飾、赤裸裸的惡意!
她恨她,為什么!?
“那是啥?”
“快看,上面有人掉下來了!”
“啊,小心!”
不遠處的人群響起一片驚呼聲,打斷了肖文靜的疑慮,她和林思懿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到一個黑點由遠及近,由高空中迅速地墜向她們!
同一時間,高臺上的年輕女子眼睜睜地瞧著楊慎思掉了下去,她幾乎沒有余暇思考,雙腳一蹬,毫不猶豫地跟隨他往下跳。
身后傳來一聲贊嘆:“好,這么忠心的下屬,我就成全你。”
那位中年人果然很喜歡夸獎別人。
他抬起另一只手,又是袍袖一拂。
半空中的楊慎思、年輕女子,高臺之下的肖文靜、林思懿,還有人群圍繞中的龔少穆,五個人同時覺得眼前發黑,仿佛不請自來的烏云遮暗了天光。
下一秒,腳下變空,五人同時急劇下墜。
“咻——”
“砰!”
…………
……
“醒醒。”
有個溫柔的聲音在肖文靜耳畔低呼。
她緩緩睜眼,從睫毛的縫隙間看到天空壓得很低,鉛灰色的云層遮住陽光。
這一幕如此熟悉,親切得讓她疑心自己聞到了空氣中的汽車排泄物。
“怎么回事?”肖文靜迷迷糊糊地發問,“回北京了嗎?”
沒有回答,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平躺在一條荒僻的長街上,不遠處有一男一女并肩站著,再過來一點還有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正好把她擋在身后。
她只能看到那一男一女的側面:女的是林思懿,男的長相英俊但顴骨高聳,也是讓人印象深刻的面貌,正是被人群圍在中央朗讀公告的那名選手。
鄭吉好像找人打聽過他的名字,叫……龔少穆?
她心中疑慮重重,腦子混沌得像是剛被人胖揍了一頓,動作遲緩地轉回來看向第三個人。
肖文靜揉揉眼,不是吧!
錯不了,那背影正是楊慎思!
“終于醒了。”楊慎思回頭看到她,無奈地笑了笑,“別問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來到這里。”
肖文靜只好把到了嘴邊的提問又咽回去,楊慎思轉身過來搭了把手,幫著她從地上坐起來,再站直身,活動手腳,檢查過后沒有發現什么的問題。
“好了沒有?”那邊龔少穆不耐煩地道,“可以出發了嗎?”
出發?去哪里?
肖文靜覺得龔少穆有點歧視她,他根本不屑于掩飾這點,跟楊慎思說話時眼角也不瞄向她。
她也就不去問他,林思懿對她的惡意是怎么回事現在還沒搞清楚,肖文靜更不想捅她那個馬蜂窩,目光一心一意只望定了楊慎思。
楊慎思迎著她這樣的目光,心中一動,又想起了很多年前看守所里的那個午后,白玉蘭花幽幽的香氣盈滿鼻端,那個在鐵柵欄另一端如白玉蘭般的少女。
他心旌搖曳,則雜念橫生,幸好本性堅毅果決,連忙用意志力把跑偏的思維拉了回來。
“咳。”楊慎思掩飾般輕咳了一聲,又注意到肖文靜身上披了一件男式的外套,他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手上卻利索地脫下了斗蓬。
“你看那邊,”他伸手指向東面,“看起來很像競技大會的比賽場地,我們不知道為什么遠離會場,現在只好走回去。”
肖文靜依言向東看,果然望見一大片眼熟的森林,可她不像楊慎思那般篤定那森林即是競技大會的賽場,因為她在夢中也見過類似的場景。
她剛要開口提出疑問,肩膀處感覺微微一松,她扭頭望去,卻是楊慎思取下了那件顧遴為她披上的外套。
“這件衣服破了,”他若無其事地道,“我跟你換吧。”
他將斗蓬披在肖文靜肩上,又在她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迅速穿上了那件帶著顧遴氣息和肖文靜體溫的外套,別說,大小還挺合適,而以楊慎思的雍容閑雅,穿上她為顧遴皮選購的粗獷風格皮夾克居然也不顯突兀,反而別具個性,展現出在他身上少見的雅痞風格。
肖文靜看著他,看得有點失神,早把之前的問題全忘得一干二凈。
楊慎思不禁又是一笑,龔少穆鄙夷地睨了她一眼,又轉過身去用后腦勺對準林思懿,不耐煩多話,直接道:“出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