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靜不理他，右手動了動，鋒尖陷入胸口。

“住手！”似乎是子爵的驚呼，一條人影比聲音更快的撲向肖文靜，她早有準備，向左滾開，那人撲了個空，勉強想要穩住身形，身體卻似乎不聽使喚，悶哼一聲栽到地上。

剛翻過半身，肖文靜的匕首已經抵住他胸口。

“噌！”身后傳來撥劍聲，子爵又在叫嚷，肖文靜自動過濾掉噪音，垂眸看著國王，微微嘆息

士兵們燃起了火把，黑夜中，搖曳火光映在肖文靜和國王的臉上身上，匕首反射出瀲滟的光。

“你的身手不該這么差。”她像是恍然大悟地道，“對了，差點忘了你受了傷，在這里受傷的感覺怎么樣？其實我更想知道，如果在這里死了，感覺怎么樣？”

國王竟沒有被肖文靜激怒，靜靜的凝視她，視線下移，看著血紅的衣裳上被匕首刺破的洞口，眉頭狠狠皺起。

“你受傷了？”聽他口氣很是焦急，肖文靜奇怪地看著他，“你才發現我受了傷？你居然知道我會受傷？”

“王后陛下！”子爵怒吼道：“國王陛下是在關心你！”

肖文靜吸一口氣，凝視國王蒼白憔悴的臉。

他側躺在地上，姿勢很有些狼狽，眉頭緊皺唇緊抿，身體微微顫抖。匕首指著的胸口緩緩沁出暗色，怕是傷口又裂開了。

國王一直盯著那處破洞，道：“我不逃走，你先把傷口止血。”

“沒有傷口。”肖文靜緩緩地道：“這些血不是我的。”

那就只能是公爵的血。

兩人靜默了一陣，國王驟然坐起身，肖文靜及時縮回匕首，他探手抓向她，半途卻牽動傷勢跌倒，讓肖文靜輕易避開，屈膝壓在他背上。

“你——”他趴在地上奮力掙扎，吼道：“來人啦，快來人啦，別讓她傷到自己！”

幾個士兵應聲向前，肖文靜揚了揚匕首，他們又頓住腳。

國王拼命掙扎，肖文靜幾乎用全身的重量才能壓住他。他的手臉裸露的肌膚與地面磨擦，很快血肉模糊。

“來人！……”他一迭聲叫著屬下的名字，卻沒有人動。

子爵走上一步，肖文靜把匕首往前一遞，看著他。

“王后陛下……”子爵顫聲道，“……為什么？”

這么迷惑痛苦的表情真不適合他。肖文靜微笑不答，告訴你難道你會懂？

傻瓜。

“陛下對你是真心的……”

“我知道。”肖文靜打斷他，這個世界上再沒有比她更清楚這個事實。

她的身體向側滑了下，國王掙扎得太厲害，差點把她從背上摔下。

可是那不夠。

經歷了這一切，她才醒悟考驗真的是一場考驗，而她對他的愛，可能不夠。

國王突然停止掙扎，這會兒功夫地面居然被他刨出幾個坑，帶血的手指在坑里抓握，一字一頓的道：“為什么？”

同樣的問題。

肖文靜想了想，決定回答他。

“我可以不怪你騙我，我也騙了你。我也不怪你演戲演得太投入，你和我當初一樣認定這個世界是假的，你做的一切只為早日脫離這個荒唐的游戲，可是……可是我做不到無視你做錯的那些事。”

“東安郡的事雖然是子爵下手，你明知道卻裝作不知。”肖文靜閉上眼，那片血海又在眼前晃動，“我問過你，你騙我。你可以騙我任何事，這件不可以。不管任何理由，真的也好假的也好，他們曾經在我面前活生生的呼吸、聊天、笑和戀愛……沒有人能說他們不是生命，我絕不能容忍我愛的人奪走這些生命！”

身下的身體震動了下，又開始掙扎，肖文靜翻身讓開，國王重獲自由，立刻撲向她，兩人纏斗在一起。

國王的傷勢甚重，肖文靜專挑他傷處，他竟像覺不到痛般不閃不避，只是拼命抱住她搶奪匕首，在地上翻滾。

肖文靜瞥見子爵和幾個士兵接近，忙下重手狠擊國王，終于甩開他，連滾帶爬退到懸崖邊。

國王無力起身，子爵和士兵去扶他，他甩開他們，命令他們過來抓她。

肖文靜站在懸崖邊，看著國王青灰如死的臉色，他站不起身，又不肯讓人攙扶，竟四肢著地爬向她。

他是真的愛她，而她也愛他。

看看他們的愛情為這個世界帶來了多少災難。

“我真后悔，”肖文靜黯然道，“我們為什么要接受這次雙盲試驗？”

士兵們逼到近處，人墻遮住了國王的臉，她又后退了半步，在懸崖邊搖搖晃晃。

匕首指住心臟，趁士兵們行動稍緩，肖文靜揚聲道：“楊慎思，我想我真的需要重新選擇，再見……”

身體向后倒去，無數只手伸到上空摸索，她頭朝下看著，像一只多手的怪物在夜空下舞蹈。

“——我們現實再見！”

“啊——”

與她的遺言同時響起的，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不知道的還以為死的是他。

肖文靜在下墜中微笑，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