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靜以為自己又出現了幻覺。

不，那一定就是幻覺--否則她怎么可能又見到葉子襄，他打扮得西裝革履，梳著以前的葉子襄絕不會梳的大背頭，露出整張俊美不輸給顧遴的面孔。

他目光沉靜地站在臺上，光柱之中，嘴巴動著，似乎侃侃而談，肖文靜卻覺得耳邊一陣轟鳴，什么聲音也聽不見，什么念頭也推動不了。

時間似乎過去很久，緩慢的像粘稠的糖漿，而她陷在里面，思維僵化，身體一動不能動彈。

突然，天地皸裂，銀瓶乍破，她像是從另一被放逐的世界重返人間，最先恢復的是知覺，垂在身側的雙手指尖狠掐入自己的掌心，右手手背有一種溫熱軟暖的觸感，仿佛來自孩童的純稚誠真的安慰。

她驀地低下頭，看到一只狗。

就像她在幻境中見到的那條狗；像她在去往溫泉山莊的公路上從一輛豐田陸巡的窗口見到的那條狗；像她在徐龍宙雙胞胎兄弟婚禮上見到的那條狗。

那是頭漂亮的金毛犬，單從它光澤油亮的毛發和矯健的四肢就能看出它被主人照管良好，耳垂兩邊垂下兩綹灰毛，使得它的氣質比普通的狗更顯深沉、內涵豐富，仿佛歷經滄桑的英俊中年。

看到這只狗，肖文靜的第一反應是給了自己一耳光。

“啪！”

手掌與面頰交集發出響亮的一聲，整個大廳里的人都被驚動了，當然有不少人從她推門起便轉頭頗感興趣地望過來，因為先期抵達集合地的選手共有四十二位，肖文靜堪稱“萬綠叢中一點紅”，是唯一一位女風水師。

況且還是位美女，怎么能不讓人“驚喜”？

一名娃娃臉的年輕人用手肘撞了撞他身后的木訥青年，像只小兔子那樣鼻頭一聳一聳地笑道：“師兄快看，這位美女無緣無故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你說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木訥青年被他撞得有點疼，居高臨下地俯視師弟，感覺他笑得像偷到糖的老鼠，想嘲諷幾句，又組織不好語言，只得委委屈屈地憋了回去。

他隨著師弟所指望向肖文靜，不覺得她很美，心想師弟老毛病又犯了，是個妹子都叫人家美女……又想，看起來還挺聰明的，舉止失常，難道真的神經病？

選手們三兩成堆，大家都是年輕人，又多是名門大派的子弟，就算彼此陌生也不難攀上幾分交情，以肖文靜為話題，“得啵得啵”、“嚶嚶嗡嗡”，居然說得很是熱鬧。

周圍的一切都沒有干擾到肖文靜的認知，或者說，根本就不能進入她的感官世界里，她眼里、心里，現在只有一個人，和一只狗。

她蹲下身，伸出手，指尖顫抖地摸向狗頭。

摸到了，溫熱的血肉之軀，實體而不是虛像。

可是誰說幻覺就一定是虛像？她在“體驗系統”里經歷的，在幻境里經歷的，那些林林種種，跟現實有什么區別？

不，真正的幻覺是全方面的感官入侵，她能看到、嗅到、聽到、觸摸到，是大腦對她徹頭徹尾的背叛。

肖文靜差點又想給自己一耳光，但她沒有，因為臺上那個人適時出聲喚道：“小靜，回來。”

那頭金毛便甩開她的手，顛顛兒地跑了回去。

她注目著金毛的背影，看到它跑到那個人腳邊，蹲伏，那個人彎腰從它的頭頂撫到脊梁，金毛愜意地屈起兩條前腳，把腦袋枕在了上面。

肖文靜想，他連聲音都跟葉子襄一模一樣……

對了，她突然想到，陰刻風水印章，她在夢里從來沒有見過陰刻風水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