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資格怪你。”肖文靜在他耳邊輕輕地道:“你只為保住你的王位,并非存心害我和他們。而我為了保命,在逃跑時拋棄他們,我甚至提出分開逃走,因為不但能甩掉累贅更多一個迷惑敵人的目標……國王陛下,我比你如何?”
國王頓了下,更用力的擁住肖文靜,似乎想將她的腰骨折斷。
肖文靜在他懷中,從他肩頭望著尸山血海,他突然放開她,從胸口抽出一塊方巾縛住她的雙目。
白色的方巾在陽光下仍能透出一片血紅,肖文靜沒有掙扎,傻傻地睜大眼再睜大眼,當身體被他扛起來,頭發垂下來遮在白巾外面,她晃動的視野里只剩下晃動的紅……
“清點尸體,我們的人予以厚葬,敵人的尸體要仔細檢查,務必查明身份。”國王吩咐下去,扛著肖文靜跨上馬,她再次靠回他胸前。
身下駿馬再次放蹄奔馳,血腥味兒越來越遠,無論肖文靜再怎么睜大雙目,也再看不到紅色。
她深吸口氣,感覺脊背所貼的胸膛內心跳的節奏,慢慢地,微笑。
傻子……沒看到,就表示不存在么?
她漸漸笑得大聲,笑聲迎著風吹入他耳中,他緩下馬,翻過她想扯掉白巾。
肖文靜抓住那雙手,順勢按到她的臉上,臉頰在掌心緩緩摩挲。
他沒有動,須臾,呼吸變得粗重。
肖文靜隔著白巾看著近在咫尺的模糊輪廓,那張輪廓有點熟悉的俊美面孔。
俊美如天使。
她的手順著他的手臂摸到他的臉上,摸了眉毛、眼睛、鼻子……唇。
她的唇精準地貼上他的唇。
他立即回應,激烈到令人直升天堂的吻。
請拯救她,請帶她回家,進入遠離恐懼與罪惡的天堂--
她的天使。
…………
……
當大隊人馬在鎮子附近搜尋敵軍和幸存者時,國王的近身衛隊只是安靜的將曠野中一間小小的帳篷團團圍住。
拉下帳篷帷幕,幾乎在隔絕他人視線的一瞬間,肖文靜和國王的嘴唇再度相接。
唇舌交纏,手迫不及待地扯開衣裳,摸索著對方的身體,尋找讓自己也讓對方銷魂的所在。
不需要語言,帳篷里只聽到兩個人粗重的喘息,有時低而短促的驚呼,尾音卻又化為喘息。
有些事有一就有二,做過一次之后,下一次似乎變得順理成章。
當國王壓在肖文靜身上,過激的欲望和忍耐讓那張俊美面孔些微變形,琥珀色眼眸熾亮的盯著肖文靜,沙啞地問她:“可以嗎?”
肖文靜微笑了下,伸臂攬住他頭頸。
于是兇猛的撞擊和撕裂般的疼痛再度重演,或許也有快感……肖文靜已無余力分清,只是緊緊地,更緊地抱住那具溫熱的軀體。
激情稍緩,國王翻身躺在肖文靜身旁,喘息未定,一只手臂仍環在她腰上。
肖文靜看著上方白色的帳頂,慢慢地理著散亂的思緒。
就在數日前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訂婚,舞會,張小儀,旅途,追殺……事情一件頂一件,根本沒有思考的余地。呵,不,肖文靜未免把自己估計得過高,就算可以思考,難道她能逃離這一切?
她只是小人物,無論游戲外或是游戲里,身在何方,唯一能選擇的,不過是隨波逐流。
所有該發生的,必然會發生。
“在想什么?”國王忽然問。
肖文靜猛醒過神,側頭看著他。
他在微笑,不是冰冷譏誚地嘲笑或是高傲的諷笑,那笑容很溫柔,甚至溫存。
這樣的笑容,才脫離了劇本強加給他的角色扮演,才是他本來的樣子。
肖文靜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他安靜地迎著她的目光,另一條手臂收上來枕住頭,神情很是愜意。
是他嗎?一定是他。
她伸出手,指尖在他眉眼前的虛空中劃過,他抬手握住那只手,分開五指與她的五指交纏,指間傳來輕微的金屬碰擊聲,兩人同時轉頭。
看著彼此的無名指上同樣的戒指。
國王道:“回去我們就舉行婚禮。”
他說了這句話,像是有些害羞地眨了眨眼,寶石似的眼瞳在眼內溜了一圈,就是不看肖文靜。
肖文靜不答。
等了片刻,他仍沒有看她,臉上的神情卻漸漸凝肅,唇角也慢慢地抿起來……
肖文靜“噗”一聲笑出來,她早該認出來,國王連發小脾氣的樣子也和他一模一樣呢。
他當然知她在笑什么,臉孔一板,有些惱羞成怒,她連忙趕在他出聲前吻了過去。
兩人安靜地廝磨了許久,直到帳篷外傳來另一個聲音打斷了幸福時光。
“陛下。”
國王迅速轉頭看去,脫口而出:“有消息?”
“是。”外面的人利落應道,“在樹林中發現幾具不明身份的尸體。”
國王一揚眉,抓過扔到旁邊的衣物隨意穿上,一邊對肖文靜道:“我先去看看,你想來就來,或者好好休息。”
肖文靜沒出聲,看著他頭也不回的一把掀開帷幕,冷風灌進溫暖帳內,風揚起黑亮的發絲飛揚,如天使張開華麗羽翼--只一瞬間--
帷幕跌落,隔絕了目光。
清理戰場過后,居然沒有找到一具敵人的尸體,對方不但出現得無聲無息,就連消失也做到了無痕跡。國王和軍隊將領的臉色都很難看,這些神秘敵人有如此強悍的行動力,他日必成大患。
肖文靜終于見到了那幾具不明身份的尸體。
一共五具,她從右到左走過去,有三具是公爵的巨人屬下,另兩具……
醫官和他的未婚妻。
肖文靜站在醫官身前,俯下身想把他看仔細些。他的臉上殘留著驚懼,眼睛睜得很大。她猶豫了下,還是伸出手抹下他的眼皮。
旁邊的胖婦人倒是安詳得如同熟睡。兩個人的傷口都只有一處,想必死得并不痛苦。
肖文靜直起身,平靜地想。
至此,這次與她一同出行的人只剩下失蹤的英俊管家和子爵,幾乎全軍覆沒
國王在前方與幾名將領低聲交談,肖文靜向他走去,他點點頭,人群散開,與她擦肩而過時都微微躬身行禮。
肖文靜走近他,問道:“子爵呢?”
子爵在她和公爵之前出林,應該遇到了國王。
國王道:“朝中事務繁雜,子爵先一步回宮代我處理。”
說話的時候還是冷冷腔調,琥珀色的眼瞳像沒有生命的透明寶石。
但言下之意肖文靜卻聽清了。
他丟下朝政來救她,寧肯打發弟弟回去坐鎮,也要親眼看到她安全,陪著她面對這場慘事。
不是不感動的,但這家伙一副施恩的口氣和人前人后兩張臉讓肖文靜很不爽。
她掉頭就走。
走了幾步,身后的人跟上來。腳步聲剛開始尚沉穩有力,肖文靜加快速度,聽得他的步伐也放大,她接近小跑,對方腳步也變得凌亂。
肖文靜剎住腳,回過身,要笑不笑地看著國王。
他顯是有些困窘,偏又冷下一張臉,故作高傲地睨著她。
肖文靜忽然就泄了氣。何苦呢。明知道他只是角色扮演,半小時前還耳鬢廝磨呼吸交融。難道他們只有生死關頭才能舍掉驕傲,才能放任自己示弱?
兩個人隔著一二十步距離相視,風從中間拂過,她的頭發和他的頭發向同一個方向飄動。
肖文靜抬手捋開劉海,那只手落下時在陽光中劃過一道晃眼的光芒。她低頭看了看無名指上閃耀的戒指,用另一只指輕輕撫摸。
“陛下。”她揚聲道:“我們回首都結婚吧。”
國王挺得筆直的脊梁,微昂下頜高傲地盯視肖文靜,她卻眼見著笑容浮現在那張俊美面孔上,燦爛奪目,比任何時候更令人難以抗拒。
他看起來比現實的樣子更帥,但她還是更喜歡他本來的面目。
肖文靜微笑凝視他,也迎接他的注視。
身后有人接近,她回頭看,幾名兵士正走過來,后方兩個還抬了付擔架,擔架上躺著某個她遍尋不到的人。
“陛下。”抬擔架的士兵之一跑過去向國王行禮,另一個則向肖文靜行禮,她聽著他的報告聲,點了點頭,轉身走向擔架。
“……我們在樹林里找到唯一的幸存者,他自稱是伯爵夫人的管家--”
“管家。”肖文靜欣慰地朝仰躺在擔架上的人低下頭,“我很高興你還活著。”
“很抱歉,伯爵夫人。謝謝您,伯爵夫人。”英俊管家虛弱但口齒清楚地道,保持他一貫的面無表情。“我也很高興我還活著。”
“管家,我們回家吧。”
“是,伯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