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夜沉默著抿了下唇,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幾米之外,俊美的男人聞聲抬眸。
他沒有問她為什么這么晚回來,漆黑如墨的瞳孔淡淡的望向她,嗓音低沉宛如夜色,帶著令人心醉神迷的韻味:“夏夜。”
或許是他的態度溫柔的令人心驚,她突然間多了些說不出的心虛,訥訥著不知道該說什么比較好。
身后的計程車里,姜疏柳想了想,囑咐司機暫且不要開走,跟著言夏夜下了車。
“你好,我是言夏夜以前的大學同學。”鼓足勇氣看向那個俊美無儔的男人,姜疏柳不希望害的言夏夜被人誤會,主動上前伸出手:“我叫姜疏柳。”
這一刻,連待在車內的司機大叔都不由的瞪大眼睛,等著看厲云棠會作何回應。
身為久經世故的社會人,大叔自認為很清楚孤男寡女半夜回來肯定做不了什么好事,更別說那對小男女剛剛還在談論著喜歡和不喜歡,就算行為舉止沒有出格,也肯定逃不脫曖昧的關系!
想到自己離家出走不辭而別的妻子,大叔眼里冒出熊熊的火光,覺得這天底下的女人就沒一個好東西,衷心期盼著厲云棠當場給予這對奸夫淫婦足夠的教訓,最好把二人都打的不成人形才好!
只不過他是個小小的出租車司機,沒辦法把心底的怒氣付諸實現,妻子跑了就只剩下打打孩子來出氣,但厲云棠可是經常出現在電視和雜志上的大人物,手段肯定比他想象中還要殘酷……
“我是厲云棠。”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厲云棠并沒表現出任何的嫉妒和憤怒,像是身處在上流聚會中一般,動作優雅的和姜疏柳握了握手,“謝謝你送她回來,要是沒吃晚飯的話,不如留下來吃過晚飯再走。”
姜疏柳心中嘆息,又有一種早知如此的宿命感。
倘若這個男人和厲北城如出一轍,那么他的確配不上言夏夜的喜歡。
可偏偏他的城府和氣度都足夠令人仰慕,過大的差異之下幾乎連惱怒都沒有理由。
如此一來,其他的凡夫俗子,當然不能有機可乘。
“不,不用了。”婉言拒絕了厲云棠的邀請,姜疏柳收回手,神色憂傷的看向言夏夜,知道這就是訣別的時刻了,“夏夜,我走了,你是個好女孩,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像我這樣畏首畏尾,倒頭來錯過喜歡的人還不自知。”
“好。”
心底生出些復雜酸澀的情緒,言夏夜站在原地目送著姜疏柳矮身坐進車子,黑白分明的水眸滿是復雜,嗓音溫軟的和他告別:“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姜疏柳。”
清秀的男人按下車窗,眼眶微紅的對著擠出一抹笑:“再見,言夏夜。”
說完這最后一句告別,姜疏柳吩咐司機開車,目光留戀的看了言夏夜最后一眼,垂下眼睛合上了車窗。
他們彼此都很默契的沒有追問聯絡方式,因為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經注定他們會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
很多人都不明白,但一段完美的感情,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她站在原地看著車子漸行漸遠,說不清心里五味雜陳的都是些什么情緒,不甘、遺憾、輕松、懷念……仿佛是和她的少女時期做了一場遲來的告別。
“穿的這么少,不冷么?”
厲云棠緩步走到她身邊,脫下那件看上去很有質感的外套搭在她的肩頭,修長的尾指挑出她掖在外套里的長發,動作溫柔的讓人恍惚,“很晚了,我允許你再看最后五分鐘。”
“用不著那么久。”
言夏夜心底細碎的情緒到此為止,回頭莞爾地主動交代:“他是我很久以前喜歡過的男孩子。”
“嗯。”厲云棠微微頷首,伸手摸了摸她冰涼的臉頰,好看的眉頭蹙了蹙,單手摟著她的腰往別墅走,磁性的嗓音辨不清是喜是怒:“現在呢?”
“都過去了。”想都不想的給出答案,言夏夜真的覺得有些倦了,悄悄把自己大部分的體重轉移到男人的手臂上,突發奇想的問:“厲云棠,你有沒有曾經想過,也許只是一個選擇的差別,你會擁有與現在截然不同的人生?”
男人很配合的沉吟片刻,“……似乎沒有。”
言夏夜垮下小臉,一臉羨慕地嘆息:“也對,現在看來,你做的每個選擇都是正確的,當然沒什么可遺憾和后悔的。”
“也不能這么說,人生總是會有遺憾,關鍵是看你如何挽回和抉擇。”
“連你都有遺憾的事,還要我們這些普通人怎么活!”言夏夜先是哀怨,很快又好奇起來,猜想著他的遺憾會不會和小云朵或者小云朵的親生媽咪有關,“比如?”
“比如,假如時光可以重來,我會選擇更好的方式和你相見。”
言夏夜呼吸一窒,他總是可以把她的心思了如指掌,但她卻無論如何都猜不透他。
這場游戲從開始就談不上公平,游戲雙方段位差距過大,實在讓她很難相信二人之間會有什么完美結局。
見言夏夜默默的不肯吭聲,厲云棠帶著她走過花園里的石子路,淡淡開口道:“你后悔了么?”
這次,言夏夜想了大約一分鐘左右,在踏上臺階前堅定的搖了搖頭:“不后悔。”
“嗯。”
她有點氣悶,這些年經歷的痛苦太多,天知道她是經過什么樣的心里斗爭才給出不后悔的回答,卻壓根沒能得到男人的贊賞和夸獎。
為了彌補這份遺憾,她只好厚著臉皮求夸獎,拼命暗示男人:“你不驚訝我的回答?”
“有什么好驚訝的?”他擁著她上了臺階,推開別墅的大門將她帶進溫暖的房子,云淡風輕的道:“這才是我認識的言夏夜。”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輕而易舉的攥住了言夏夜的心神。
直到傭人走過來接過外套,她才怔然的回過神,明白了厲云棠對待姜疏柳的態度,為什么會和厲北城天差地別。
她本以為是厲云棠不夠在乎她,所以沒必要吃她的醋,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也不只是那么簡單。
倘若他對她有那么一絲絲的在乎,那么他的所作所為都可以稱之為信任和狂妄——信任她不會和姜疏柳談情說愛,狂妄于他根本不必擔憂她會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因為他已經足夠優秀,優秀到足以秒殺這世間大多數男人的地步。
所以,在他認為夠分量的情敵出現之前,他大可高枕無憂。
望著男人俊美的側顏,言夏夜躍躍欲試的想打擊一下他的囂張氣焰,卻又不能把話說明。
如果厲云棠的心思真的如她揣測那般倒還好,怕的是那些不過是她的腦補,純屬自作多情。
就在言夏夜亦步亦趨的跟在男人身后,琢磨著怎么試探他一下下的時候,先她半步的男人駐足等她,霸道的牽起她的小手攥在掌心,扯著她和他并肩而行,似笑非笑地道:“這次放過你,不許再有下一次。”
言夏夜懵了,下意識的問:“為什么?”
男人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眼尾的余光瞥向她,理所當然的道:“我不開心。”
“為什么不開心……唔!”還沒等她傻乎乎的把話問完,男人欺身將她壓在走廊的墻壁上,修長的食指挑起她尖俏的下巴,力道溫柔的吻了上去。
突然遭受了男人的偷襲,言夏夜慌得手足無措,澄澈的瞳孔怔怔的望著男人在她眼前放大的俊臉,身體下意識的想要推開他,心里卻橫生出百般糾結。
稍一猶豫,厲云棠直起身子,帶著薄繭的拇指輕輕按了按她的唇瓣,結束了這個蜻蜓點水般的親吻。
也許是不知不覺間習慣了男人的霸道,言夏夜眨了眨眼睛,拒絕承認心底那一絲若有似無的失落,并且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有抖M的體質。
越想越覺得不妙,她唇角一抽,甩開那些千奇百怪的腦補,照慣例假裝無事發生,“對了,你這么晚來秦家做什么,還有,為什么不直接進去?”
“本來是想見見秦老,到了這里的時候,保鏢說你還沒回來。”
不準備過多地和言夏夜談起他和秦老先生的利益交換,厲云棠言簡意賅的道:“總覺得你差不多快回來了,所以就等了你一支煙的時間。”
言夏夜心頭一暖,忽然想起她不經意間看過厲云棠的腳下,散落著大概三四只煙蒂。
緋色的唇角挑起柔美的弧度,她沒有不解風情的揭穿他,溫軟的嗓音不自覺多了幾分竊喜,“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嗯,下不為例。”
“你吃晚飯了嗎?要不要我去廚房做點什么給你?”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言夏夜想起她還沒來得及化悲痛為食欲。
奇怪的是,明明她和姜疏柳搭車回來的路上,她還一直記得克制心底的煩躁和難過,可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她似乎完全忘記了不久前那些令人痛苦的記憶。
難道,這也是厲云棠的魅力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