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就是這樣,每次我旁敲側擊地想問他關于葉莎的事,他的臉色就會很不好看,仿佛那是他的雷區,一觸就爆,慢慢地我也就不敢問了。但直覺告訴我,這些曲子后面一定有著他不愿讓人知道的事情,他既然不愿說,我也就沒必要去惹他不高興了。
我只知道正是LOVE系列曲讓他蜚聲海內外,彈鋼琴并不能奠定他在樂壇的地位,鋼琴彈得好的人多的是,他就是以彈奏LOVE系列曲才聞名的,也只有他才能真正詮釋LOVE的精髓,因為那是他和前妻的作品。他很忙,隔三岔五地就要出去演出,少則幾天,多則十天半個月,盡管為了我已推掉了很多演出,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是很有限,每一次分別都依依不舍,每一次重聚都瘋狂纏綿……
瘋狂過后呢?
我反而變得冷靜了,說不清是什么時候,我發現我跟他之間總是存在某種費解的距離,而這種距離很大程度上是由他的刻意保持而存在的。他可以跟我瘋狂地上床,跟我開或高雅或低俗的玩笑,甚至是讓我趴在他身上又啃又咬,但他就是不讓我探究他的內心,他從不談論他的前妻葉莎就是一個證明。我無法從他口中得到任何他跟葉莎婚姻的只言片語,而這恰恰是我最好奇最感興趣的,他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果斷地掐斷我好奇心的進一步擴張。他用他的聰明和不容商量的堅決態度暗示我,大家在一起開心就足夠,別的什么都不要談,保留各自的空間會比較好。
我當然不能去刨根問底,只能睜只眼閉只眼裝糊涂,但在內心還是開始反思他跟我在一起時的心態和動機,結果越思索越迷惑。我常常發現耿墨池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窺視我,那目光深不可測,很含糊很矛盾也有點心慌意亂。好幾次在半夜突然醒來,我發現他根本沒睡,要么在書房里對著電腦發呆,要么站在陽臺一籌莫展地抽煙。
更不解的是,他老在吃藥,而且總是在某個固定的時候吃,很少間斷過。我問他是不是生病了,吃的什么藥。他總是搪塞說是一種維持身體基本機能的中藥,吃了很多年,停不下來。我就開玩笑說他是不是想長命百歲,那么注重身體健康。
耿墨池反問,如果我突然死了,你會難過嗎?問得很唐突,讓我更加心驚肉跳惶恐不安,好像他馬上就會離開我,逍遙的日子就要到頭了似的。
米蘭曾經提醒過我,“你陷進去了,考兒,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你不是情竇初開的少女,應該知道愛情這玩意兒說白了就是一場戲,演戲的時候怎么投入都沒關系,但你必須出得來,入戲太深的后果只能是傷害自己。別犯傻了,耿墨池是很不錯,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們走在一起很不合常理,都同時失去愛人,但為什么你會選擇他,他又怎么偏偏選擇你,這些你都想過嗎?”
我默然。
“所以你得給自己留條后路,”米蘭以旁觀者的姿態說,“不留后路,只怕到時候戲落幕了你還收不了場。”
我苦笑著說:“后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做事從來都不給自己留后路的,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是我心甘情愿,我都會義無反顧地狂奔過去,死而后已!”
“你真是瘋了!”
“是,是瘋了!”
我們同居大約半年后,耿墨池應邀去上海參加一個國際音樂節,他不在的那些日子,我被思念折磨得憔悴不堪,天天晚上失眠,經常三更半夜打電話騷擾米蘭,“你真是無可救藥了!”米蘭對我咬牙切齒。
我當然知道自己無可救藥了,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要去想他念他,當他從上海回來的那天親自接我下班時,看著日思夜想的男人突然出現在眼前,我驚喜得幾乎落淚,迅疾竄到他懷里,什么后路啊余地啊通通拋到了九霄云外。
這是我向往了一生的男人啊!感謝上帝在歷經幾次情感的劫難,又經歷丈夫殉情自殺的噩夢后,還是把這么好的一個人送到了我面前!我和他一回到公寓就翻倒在床上,我任由他瘋狂地親吻,瘋狂地消融著我美麗炙熱的身軀,我覺得整個人都飄了起來,在幸福的云端里忘乎所以……
我想我是瘋了,徹底瘋了,這瘋狂讓我激動,也讓我害怕,因為我知道我的整個魂魄都附在了這個男人身上,任誰都不能讓我放手,哪怕是即刻把自己搗成灰粉化為泡影也無所顧忌,存在或消失,對我而言沒有什么不同,但有沒有他的愛卻完全不同!
在床上,他抱著我,一語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