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慕容晚不知道,韓景耀喜歡她,其實比她喜歡他還要早。
早在那日他救下意外落水的她之前,他就已經喜歡她了。
韓景耀還在很小的時候,便聽過慕容晚的名字。他聽說,皇帝有個最疼愛的小女兒叫慕容晚,天生唇紅齒白,眸含秋水。
可那時的他還不是所謂的少將,僅僅只是所謂的罪臣后人而已。每天在軍營中受著最嚴峻的訓練,異性對于他來說只是遙遠而不可想的事情。
后來他第一次進皇城,見到了那個一直存在于別人口中的小公主,亦是他仇人的小女兒。
韓景耀長那么大,見慣了鮮血和兵刃,死亡和殺戮,卻還從沒見過那樣溫柔美好的畫面。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白凈的女孩子。雖未施粉黛,卻仍是罕見的精致可口。穿著淡粉色的流仙裙,嬌嬌小小的一只,自己坐在盛開的桃花樹下蕩著秋千。
風一吹,便有幾片花瓣簌簌落下,輕輕柔柔掉在她的膝上與發間。
雖然不愿意承認,可是僅僅就那一面,遠遠的那一面,他就喜歡上她了。
此后,慕容晚三個字就像他抓不住的一縷月光,心上墜落最柔軟的一片桃花瓣。
回到邊關的軍營后,在孤寂寒冷的夜里,他也時常會想起那個桃花樹下的小小少女。
他想著,如果她對我說話會怎樣呢,如果她喜歡我的話會怎么樣呢?
如果她.
后來韓景耀終于有了機會。他第二次進宮,救了落水的她。看似的偶然路過,其實卻是他的處心積慮。
再后來,韓景耀當了少將。那個小少女開始會像小兔子一樣跑到韓府偷偷看他練劍,也開始會在他故意擋住她去路的時候臉紅.
天知道那時候的韓景耀有多開心。
他喜歡她啊。真的很喜歡。
其實慕容晚每次躲在墻后偷看他練劍的時候,韓景耀都知道。
在她悄悄關注他的時候,他又何嘗不是在關注著她。
他知道慕容晚每年夏天會提著竹籠,去后花園捉蝴蝶然后再放掉;知道她秋天喜歡在花樹下讀書,蕩秋千;亦知道冬天,她會披著大紅的斗篷,蹲成一團兒在院子里給麻雀撒谷麥。
他知道慕容晚最喜歡粉白色高腰齊胸的小裙子,知道她喜歡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手杵著下巴啃桃子,甚至知道她睡前喜歡聽故事。
他甚至會因為慕容晚而開始嫉妒別的男人。嫉妒那個相國公子一副文文弱弱的樣子,卻總可以呆在他的小姑娘身邊;嫉妒他的小姑娘會跟在那個人后面甜甜的叫那個人子意哥哥。
這些都會讓韓景耀感到不快。讓他想要更徹底的得到她,讓那個小少女只屬于自己。
她是他年少時全部的美好。
是希冀,是夢想。
他甚至為她動搖過想要復仇的決心,他想,如果可以得到她,不復仇又會怎么樣呢?
是啊,韓景耀始終都是有野心的人。
無論是政治還是愛情。
就像他喜歡慕容晚,那么那么喜歡,所以也希望慕容晚對他有同樣的情誼。
但她騙了他。
至少是他以為的,她騙了她。
就在韓景耀狂喜的以為慕容晚也像他愛她一樣愛著自己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喜歡的那個小少女騙了他。
她讓自己的侍女代替她陪他在一起。卻在新婚之夜的時候已不是處子之身。
多疑如他,在想慕容晚是不是早就喜歡其他男人,甚至開始想這女人接近自己的目的是否本身就是仇人布置的迷局。
那她把他當成了什么呢?!
由愛到恨,如同天堂到地獄,有時也僅是一線之隔。就是這樣的盲目,讓他蒙了心與眼,錯信了霍嫣的話。
可他愛她,分明要比她愛他的程度還要深。只是慕容晚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
韓景耀剛開始也只是不甘心而已,他想要得到小公主對他同樣的情義,卻不知道自己就這樣親手傷害了,這輩子他最愛的,也曾是最愛他的姑娘。
這時韓景耀才明白,有些東西他得不到,而且是永遠都得不到了。
后來,無論他怎樣哄她,討好她,每天晚上守在她床前給她讀故事,一片片切好她最喜歡的桃子送到嘴邊,卻再也換不回來慕容晚半張笑臉。
他甚至為她去捕了蝴蝶。在那樣轉秋入寒的季節,韓景耀愣是站在全城里找了個遍,花了好久才找到了那一只瘦小的,像是發育不良的蝴蝶。
他把蝴蝶裝在竹籠里,像討好主人的忠犬般,輕塞在她懷里。
但慕容晚從始至終只冷冷說了一句。
“我看不到。”
慕容晚大抵不會知道,這句話比她說不愛他了的時候更讓韓景耀心痛。
痛得心里呼呼的疼。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能做的便只是從竹籠里取出那只蝴蝶,拉過女孩子的手,再溫柔的地幫她放在她扣合的掌心里。
這樣,她看不到,但至少還可以感覺到蝴蝶翅膀的扇動。
“是淡黃色的。”
韓景耀罕見的垂著頭,完全收起對外的鋒芒和戾氣,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小心而又固執的喃喃道。
那只蝴蝶僅撲騰了兩下,便被慕容晚攤開掌心放走了。
他始終得不到她的原諒。直到韓景耀將自己平生所有的耐心都耗光。
他的心,疲憊到麻木。
那夜,在慕容晚已經第無數次把他送的東西扔在地上之后,韓景耀終于沒有再固執的撿起。
他累了,真的太累了。
“回來吧,好不好?”
韓景耀站在屋子中間癡癡的看著慕容晚,幾乎是央求著,聲音是那樣的虛啞,仿佛低到了塵埃里,聽起來讓人心疼。
慕容晚卻只是坐在床上,輕蹙了蹙眉。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她冷聲答。
“你明明懂的。晚晚.你喜歡過我,現在為什么不能再試著喜歡我一次?”
“不可能的,韓景耀。”
慕容晚一句話便打破了韓景耀的念想。
她叫著他的全名,冷漠而疏離。
“你和我今生今世都絕無可能。血海深仇連放下都已是不易。若想求一個好結果,只可能是下輩子了。”
韓景耀一下子哽住,久久才緩過神來。
“若沒有下輩子呢?”
他有些固執的問。
“那不是更好嗎?彼此放過,真是我們最好的結局了。”
慕容晚回著,竟開始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只剩韓景耀一個人默然而僵硬的站在原地,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看著慕容晚那樣釋然的笑,心卻像是被人挖去了無數個口子,然后又丟到了冰天雪地。
我放過你,誰又能來放過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