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痛得無以加復,趙瑜緩緩轉身,不及開口,吐出一口腥甜。
滿朝嘩然,他的身體搖晃得厲害,卻執拗得不肯倒下,一步步走到棺木前,伸手撥開那面旗幟,盼了上千個日夜的熟悉容顏映入眼簾。
趙振,你他媽睜開眼看我一眼!
趙瑜在心里怒喊,那人安安靜靜的睡著,無法給他任何回應。
手發著抖,卻還是不死心的探到那人唇邊,僥幸的想要感受到一點鼻息。
“趙振……”
他低低地喚了一聲,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靜。
趙瑜抓住旗幟,一把扯出,金色鎧甲和銀色長槍交相輝映。
趙瑜以手為桿,揮舞著旗幟,振臂高呼:“送……護國將軍回家!”
“送護國將軍回家!”
滿朝文武齊聲恭送,趙瑜舉著旗幟,挺直背脊跨出宮殿,身后的人扛上棺木跟在他身后。
各宮宮人爭相傳呼,值守在各宮的侍衛皆已在頭上纏了孝幡。
趙瑜目不斜視,一步步走出去。
從議政殿到武侯門,這條路他隨父兄走了無數遍,從踏上這條路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條路詭譎多端,不是一條好走的路,卻不知道有一天,這路上會浸滿趙家人的血。
祖母離世時他尚且年幼,猶記得祖母曾拉著父親的手勸誡,不要太嬌慣于他,就算是文官,也要做個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男兒,方才經得起大風大浪的摧殘。
那時父兄均不以為意,總覺得有國公府庇佑著,他此生能平安順遂,不曾想,時至今日,國公府亡了,連兄長也離他而去。
再無人為他遮風擋雨,再無人護他順遂無憂!
一路出了武侯門,趙河牽了一匹黑色汗血寶馬,率領著二十人的精騎候在門口,待他們一出來便灑了紙錢,敲了銅鑼,奏起哀樂。
“恭迎將軍回家!”
趙河帶頭高呼,眾人便也跟著呼喊。
這些都是跟了兄長數年的親兵,趙瑜與趙振常年不在一處,這些人便如手足一般與他并肩作戰,他們如今的悲慟比趙瑜少不了幾分。
“趙大人,請上馬!”趙河高喊。
那馬是趙振離京時,先帝親賜給他的,隨他征戰沙場出生入死,如今回來,這馬老了不少,身上更是布滿大大小小的傷痕。
這馬是好馬,他卻沒有資格騎它。
趙瑜自慚形穢,抓著那旗幟的手都有些不穩。
躺在男人身下承歡的他,有何顏面碰這沾滿英烈鮮血的旗幟?
“趙副將,接旗!”
趙瑜將旗幟遞給趙河,他眼神悲痛,面色一片慘然,趙河想起那些事,猶豫片刻接過旗幟高高舉起。
趙瑜牽過那匹黑馬,慢吞吞的往前走著。
一路走到大街上,兩旁的百姓都被這銅鑼聲吸引了注意,卻并不知發生了何事,只伸長了脖子看熱鬧。
過了一會兒,眾人反應過來,全都自發的跟在隊伍后面。
“趙將軍一路好走!”
不知是誰領了頭,其他人便都跟著齊聲高呼。
就這樣一直走到新落成的將軍府門口,后面街道上已經擠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