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出現這般情況之后,反倒是與狼妖那不甘心境不謀而合。
狼妖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然后覺得他所期許了早不知多久的機會,就這么如同叫之無數妖物煉氣士趨之若鶩的靈寶從天而降,然后偏偏就不偏不倚地砸在他面前一樣,擺在他面前,幾乎唾手可得。
他曾無數次做過憧憬和念想,覺得自己但凡有機會定然要為自己大展宏圖一番,至少也不能總在這種下地方茍延殘喘,生老病死不是?
只是苦于他大妖族這些年來被人族打壓過重,他大妖族勢力幾乎都被趕至無生絕境和生死險地,在那掙扎求存,剩下但凡有稍稍適宜生存修煉之地,則盡皆被本該是卑微的人族爬蟲所占據。
狼妖就如同是被圍困在四面楚歌的危險之境,或者說得再難聽些,他就是被人族所放養的畜牧,待得人族需要之時,不單單可以將它抓去做坐騎,更多時候,還能以它來磨礪人族修士。
狼妖自然不愿,也不甘就此沉淪平庸,或是讓人族修士繼續強大下去的磨刀石。
狼妖能夠從在場的所有大妖之中,感受到那股不光來自實力上的威壓,有更多更是來自血脈之上的,叫他只敢匍匐跪地,虔誠朝拜之,不敢有多余動作和小心思,生怕會出現一個不明規矩而冒犯了這些前來商議大事的妖族前輩們。
尤其是他現在正在面對地這位頭戴紫金王冠的中年男子,讓他直有種是在面對無邊瀚海和無底深淵的可怖之感。
墨漓察覺到狼妖的不自然,將自己一身自若而發的半圣氣息盡數收斂,笑道:你可以?可以如何?你可知我是誰?
狼妖這輩子最為想要的一次機會,如今就擺在他眼前,他此時就像是一位對自己資質不那么確定,但又想拜入心儀山門,乞求上山潛心修煉的孩童,心里頭模擬了千萬種說辭和想法,可無論哪一種到了嘴邊,卻又都絕對不好,不對。
我...這一刻的狼妖在那股子孤注一擲的沖動勁稍稍減緩后,這才發現自己這一趟跑得到底有多莽撞。
因為他思量的更多,倒不是說自己性命堪憂和前路迷茫的問題,而是因為他一腔熱血上頭而不顧自身能力如何,如此耽誤了他大妖族大謀劃,他如何能擔當地起這個責任?
罵名他不怕,可他背不起。
所以狼妖支支吾吾半晌,也沒再說出個我可以如何如何來。
墨漓到底是活了萬載之久的老家伙,什么樣的人情世故沒瞧見過?
甚至這頭小狼妖此刻的模樣,還讓他破天荒地想起他當年還是一條熱血小蛟的時候,那時候的他似乎也同這狼妖一樣,擁有著不顧一切地熱血和這股子拋卻自身的沖動。
無妨,放下心來,依憑本心,世間大道,無論是人族還是我大妖族,都最講求一個憑本心來行事,眼光是要看得長遠些,思量到未來修煉的方方面面,可有些時候就是需要愚笨一些,想得太多反而庸人自擾。墨漓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如同一個關心妖族后輩的一個長輩,以此來減少這頭小狼妖的不安。
狼妖呆了呆,連忙收斂起自己那些有的沒的思緒,穩定心神,奎巍并不知前輩是誰,還望前輩贖罪,但奎巍愿意為我大妖族千年謀劃,赴湯蹈火,前輩們暫時不方便做的事,大可交給我,奎巍定當竭盡所能。
墨漓滿是譏諷和鄙夷地瞪了一眼其余或多或少都顯出低頭羞愧的天境大妖,然后某種滿是贊賞,你可愿為我大妖族奔襲千萬里,向北河山脈深處,我大妖族駐扎之地,傳遞情報?
墨漓沒等狼妖回答,便接連囑咐道:你要知道此事稍有不慎,便會被人族抓住機會,受盡折磨拷問,最終身死道消,或許你連轉世輪回之機都不會有。
狼妖在這一刻腦中是顯出過一絲遲疑,但很快就被他打散拋開去,奎巍愿意!
很好。墨漓快意之至,但他笑容還未起,很快便換上冷笑,極目遠眺,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一場一場接連不停啊,不過這一次,你白葉宗偏要為這破茅屋撐傘,那么本圣倒要看看,你的傘是不是足夠撐得下!惡女如今也不過只是條喪家之犬罷了!
話雖說得有理有據有氣勢,可這話從如今墨漓的口中說出來,不管怎么聽,都有種酸酸的感覺。
說不清,道不明。
卻見在墨漓極目遠眺的百里之外,正有浩浩蕩蕩地一隊氣勢不比當初白葉宗全宗出動時差的修士隊伍,從遠處直奔白葉宗方向而來。
略有不同之處是,這支修士隊伍彼此之間的修為要更加參差不齊,從虛神境到筑基境,每一個境界都有,其中還有數位鍛筋和煉骨境的純粹武夫跟隨。
鍛筋境的純粹武夫尚且還不能御風遠游,只能在地面之上奔行前進,但速度倒也并未慢出多少。
隊伍之中為首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長臨城南城城主,白拜天。
此時的白拜天面若寒霜,自從玉誥仙人,掌燈人和雷炎宗兩人先后走了之后,白拜天心頭這般不痛快就沒斷過。
即便是他后來提議來白葉宗興師問罪,也不過是他不得已而為之的下下之策。
一來他實在是猜不出最終那位散發天地威嚴的圣人最后去向何方。
二來白葉宗在長臨這片地方,不說占山為王,一方霸主,可也相差無幾,在北河大陸中部地區這一塊,玉誥宗,雷炎宗還有白葉宗,表面上看似玉誥宗和雷炎宗相差無幾,而白葉宗在這三角勢力之中實力最差,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單論宗門防御,而非門內高手單拿出來捉對廝殺,即便是玉誥宗和雷炎宗兩個宗門相加,只怕都攻不破白葉宗的護山大陣。
以白葉宗這般獨行性子,其實極少有可能會將他們所知曉的消息告知他們這些烏合之眾。
畢竟長臨城雖大,可本身卻并非是鐵桶一片,內部各方勢力錯綜復雜,他白拜天嚴格而言不過是一個世俗王朝勢力之下的一個小城主而已,地位等同于那些準天級宗門的宗門長老之流,再不會高。
在臨近白葉宗八十里之處,所有人紛紛收起御空法寶,降落到地面之上,徒步奔行。
白葉宗八十里范圍之內,但凡來訪之人,皆不可御空而行,不然便會被白葉宗視為對宗門的挑釁示威,若是修為高絕者,自然大可不必在意,甚至還能在白葉宗的強行阻攔下,直接硬闖而過,可這般修為高絕,得高到什么程度,萬年之前曾有三位圣人聯手實驗過,最終未果。
如今白葉宗雖是已經大勢落幕,實力并不如之前那般高,可圣人之下,仍然無人敢撼動之。
出于修真界拜訪宗門之禮儀,白拜天并未釋放出識念在白葉宗宗門范圍之內隨意亂掃查看,只是一路極速奔行而已。
自然白拜天一行對于有意無意地攔在他們去往白葉宗必經之路上的大妖族眾人,一概不知。
......
長風破浪會有時,然非今時朝暮矣。
......
此時在白葉宗宗門議事大殿之內,宗主白山坐于主位,正與門下宗門長老和核心弟子召開緊急宗門議會。
所商議之事便是失蹤數千年的宗門老祖,突然歸來后,日后白葉宗又該何去何從?
一些比較激進地宗門長老,會認為白葉宗隱忍發展如此之久,在世間修真界一直低調行事,從不惹是生非,甚至是有些窩囊,任由那些宵小時常在宗門之外挑釁白葉宗,說他白葉宗就是縮頭的烏龜老王八,只敢躲在宗門大陣之中異想天開,不敢瞧瞧世間是否多傾倒。
老人越說越是氣憤,拍桌瞪眼,這般窩囊氣也受夠了。
現在宗門圣人老祖終于回來,那咱白葉宗定然要向那些曾經欺辱過白葉宗的宵小宗門包括這些宗門背后的大勢力,都要前去討要一個公道還公道的說法。
說是說法,可后一句便原形畢露了,不說打的對方宗門山門盡毀,氣運流失,可該有的補償絕不能少,至少也得是宗門積攢而來的一半寶物福運,才可!
但一些行事比較低調保守,所瞧目光也更加遠的宗門老人則會說些老成持重之言。
他們覺得現如今的北河大陸之上,正是人妖兩族相互對峙,戰事將起未起的白熱之時,江湖之上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時局動蕩不安,尤其是彩泥鎮事件才發生不久,此時正是大妖族同我人族談判的微妙時刻,白葉宗相比較于毫無城府,急功近利地擴大江湖威信,著急重新樹立在修真界中的地位,享受受人敬仰的香火虛情,還不如先掃清自家門前雪,將那彩薔薇和一干大妖族俘虜奴仆之事處理清楚,再言之后安排事宜。
雖說彩薔薇和白十一是宗門老祖親自帶回,且我們白葉宗也都知曉他們二人也剛好是被世間那些無利不起早的有心宗門為了一顆無上金丹以及十一身上一部可在雷劫之中吸收雷劫,將雷劫之力用來修煉的經籍而故意散播詆毀謠言,只為了為自己謀上一個名正言順的搶奪理由,這才造成如今被北河大陸幾乎所有宗門圍追堵截,連宗門聯合執法隊都出面干涉的局面。
以如今局面之嚴峻,已是容不得我們起白葉一宗之力強行將其保之,要知道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我白葉宗開宗立派至今,早已領教了不知多少次,起起落落不知何幾,想來已經無需再多來一次,甚至還是被整座大陸之上所有宗門共起而攻之之后,才算領教吧?
白葉宗有位資歷極老的老劍修,經常身背一柄長約六尺的巨劍,且背劍方式也與常人斜跨之姿不同,而是筆直在背。
這位老劍修脾氣不怎么好,生的一副大紅臉,尤其是那只大紅鼻子,幾乎要占據了半張臉龐。
在坐之人,之前就屬他最為主張激進之言,現在聽到宗門之內竟有聲音打算將老祖帶回來的重要之人棄之不顧,還美名其曰是在保全宗門,當即不干了,拍案而起,橫眉倒豎,怒吼道:吳瘸子!我白葉宗傳承數千年,行正坐直,劍氣沖霄,從未有過一次愧疚出劍之時,如今你竟然要我白葉宗做這背信棄義之事!吳瘸子,我白葉宗的臉面,全都被你給丟盡了!
被這紅臉老劍修稱為是吳瘸子的宗門長老,倒也并非是真的瘸子。
而是這位老人左右腰間各負兩柄長劍,一白一黑,一長一短,長約三尺,短的那柄兩尺左右,卻并非是近兵短刃,而是一柄斷刃,劍身至劍尖一段,有一道整齊斷口,看起來也是被某一柄飛劍給齊齊斬斷所致。
相比較于紅臉老劍修,這位老人則仙人氣十足,往那一坐,便有種坐于天上云端,好似隨時都要羽化乘風,遠游而去的奇妙之感。
只見這位吳姓老人不慌不忙,甚至還端起放在其旁邊的靈茶,小抿一口之后才慢慢悠悠道:我白葉宗因為獨產寶物云精,眼饞我宗門這塊風水寶地之人數不勝數,紅老頭,你可知道世間有多少宗門都在等著盼著我白葉宗出事犯錯,然后好群起而攻之,將我白葉宗瓜分殆盡?不談及那些就為了引誘我白葉宗忍耐不住而故意站在宗門之外謾罵不休的那些修士,如今我們下山行走江湖的弟子,有故無故暴斃之人越來越多,你當真不知曉是為何?還是就因為我宗門老祖重新現身,故意將此事拋諸腦后,不愿做多想?只想著來上一場快意恩仇,將胸中多年積郁發泄一通,至于事后我白葉宗會有如何結局,都沒關系,有老祖幫著擦屁股嘛,是不是?
被戳破了心事的紅臉老劍修一下子臉就更加地紅了,吹胡子瞪眼,顯然被氣得不輕,照你這么說,那我白葉宗就活該被人整日欺辱,門下弟子活該被殺,為了一個你所謂的委曲求全,宗門傳承,我白葉宗連弟子被殺之仇都要忍著,甚至放下,如今就連我宗門翻身崛起之機,也要拱手相送,這樣的宗門,再存在有何意義?
吳姓老人不愿多說,最后只道了八字,時候未至,以卵擊石。
便沒了下言。
紅臉老劍修還欲與之辯駁,但被坐于首位的宗主白山給擺了擺手,將其攔下,欒長老,稍安勿躁。吳長老之言,雖然是叫人憋悶了些,可依據現如今世間大勢來看,也著實如此,我白葉宗如今中堅力量薄弱,一旦意氣用事,與之其余宗門開戰,那么如此消耗下去,必然是于我白葉宗更為不利。
那么就...紅臉老劍修盯著宗主白山,一身劍氣震蕩不休,頗有種你敢委曲求全,那我就敢獨自下山,去為宗門掙得一個白葉正氣猶在之感,至于他自己最后結局是否凄慘至極,這也不在他仔細考慮的范圍之內。
但他話還未說完,便被宗主白山笑呵呵打斷道:欒老放心,并非是你想那般,我白葉宗雖然從不主動欺辱于誰,可也不至于淪落至委屈求全的地步,如今...
這一次宗主的話也還未說完,又被一位突然驚慌失措闖進來的傳信弟子給打斷,宗主,宗門之外來了好多人,為首之人是長臨城北城城主白拜天...他們很快就要和那些那大妖們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