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乃嶼垂眸看著手里的大白饅頭,低聲問:“那我還能回學校嗎?”
傅堯諍低笑一聲道:“當然可以。你以為我要把你困在家里當金絲雀嗎?”
“......”O(jiān)mega又咬了一大口饅頭,心想,哪有愛吃饅頭和咸菜的金絲雀呀?
“前天晚上的事情我也知道了,那個騙你的人是你室友么?”
“嗯。”肖乃嶼頓了頓,眼里裹上不明意味的情緒。
“這種損友沒必要繼續(xù)相處了。”傅堯諍靠到椅背上,漫不經(jīng)心地抽出一只煙,看著對面小口吃東西的“小白兔”,顧慮著什么又把煙收了回去:“今天我陪你回趟學校,晚上就搬過來。”
肖乃嶼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事實上他已經(jīng)接受了眼下的現(xiàn)狀,他的適應(yīng)能力很強,心理和身體都被生活磨出了一種韌性,只要不是大悲大痛,他都可以快速適應(yīng),并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坦然面對一切。因此,就算此刻身上還殘留著昨晚被侵犯的不適,就算剛剛被深度標記過,他也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Omega這一群體慣有的柔弱。
他外顯的所有脆弱,都被那兩個饅頭掩蓋了下去。
下午的時候,傅堯諍親自開車帶著肖乃嶼回了一趟S大。
這是所理工科大學,肖乃嶼學的專業(yè)是數(shù)學。
傅堯諍問他是不是很喜歡數(shù)學,肖乃嶼抓著安全帶搖搖頭:“這只是第二個愛好,如果可以,我想學表演。”他忽然想到什么,轉(zhuǎn)頭期待地問:“傅先生,下個月學校有一場話劇,我演男二號,你有興趣來看看嗎?我可以給你弄到前排的票。”
傅堯諍沒有立即回答,他開車時專注得過分,說的話也都極其簡短,直到過了一個紅綠燈又轉(zhuǎn)入S大的地下停車場后,他才分神應(yīng)了一句:“我會讓秘書看看行程安排。有空就去看。”
原本失落的Omega又打起了精神。他偏頭偷偷看正在單手倒車的alpha,覺得他的側(cè)臉輪廓比美術(shù)系的石膏像還要標致。
車停好后,兩人便下了車,肖乃嶼領(lǐng)著傅堯諍回了自己宿舍。
原本的四人寢室現(xiàn)在只剩兩個人住著。
“大二下學期的時候,一個休學創(chuàng)業(yè),一個出國進修,宿管還沒安排新的室友進來。”肖乃嶼一邊解釋一邊拿鑰匙開了門。
門一打開,一股泡面的味道就沖了出來。
傅堯諍皺了皺眉,只側(cè)了半個身子進屋,視線掃過寢室內(nèi)部有人住的兩張桌子。一張極亂,仿佛把垃圾都倒到了桌上,一張又干凈整齊得讓人懷疑主人有潔癖和強迫癥。
唯一一個的室友正戴著耳機打游戲,一桶只剩下湯的方便面放在他手邊的一堆花生殼里。
傅堯諍在門口的動靜沒能驚擾到他,倒是肖乃嶼走至自己桌邊開始收拾東西時,對方摘下了耳機,幸災(zāi)樂禍地道:“喲,肖學霸回來了,你夜不歸宿兩天,宿管已經(jīng)把你記上了。這學期你的獎學金沒咯。沒有獎學金你可怎么活喲,貧困生。”
這人名叫趙非,“惹是生非”的“非”,是個在大好年紀混吃等死的beta,白天翹課在寢室睡覺打游戲,晚上去各種聲色場所揮霍金錢。
肖乃嶼前天晚上就是接到他的電話才去的酒吧,對方在電話里說自己忘記帶錢被酒吧老板扣住了,讓肖乃嶼把他桌上的一張銀行卡送過去。肖乃嶼是知道趙非品性的,原本不打算搭理,但電話連續(xù)打了五個進來,他被煩得看不下書,這才念在兩人是室友的份上決定幫一把,畢竟那種地方欠錢是要被打的,雖然這個趙非確實欠揍,但肖乃嶼也挺怕他真被人打死,只能拿了銀行卡去他在電話里提的那個酒吧。
哪知險些就回不來了。
這種充滿惡意的惡作劇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
肖乃嶼想過報警處理,可惜那種地方,警察也未必管得到,更何況自己根本沒有證據(jù)。
他能答應(yīng)傅堯諍搬出去住有一大半也是因為他自己想脫離這個惡臭室友。
肖乃嶼不打算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徑自整理書和筆記本,趙非敏感地察覺到肖乃嶼身上的信息素變化,又想到他連續(xù)兩晚夜不歸宿,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沒好氣地湊近肖乃嶼,用極其下流的語氣問:“怎么?那經(jīng)理不是說你跑了嗎?又掉到哪個狼窩了?身上的味道這么騷?”
他伸手要去挑肖乃嶼的下巴,被對方一把打開,趙非又氣又笑:“媽的!都被人搞過了還裝什么清高啊?!你不如跟了我,我...呃!!!”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感覺脖子被人從后面狠狠勒住了。不等他反抗,他整個身體猛地懸空,繼而砰的一聲摔至宿舍的瓷磚上!
趙非這才發(fā)現(xiàn)寢室里還有一個人。
“我*你...嗷!”
傅堯諍一腳踩在趙非胸口,信息素猛壓下去,對方立即沒聲了。
“傅先生?!”肖乃嶼被眼前這一幕驚住了。他沒想過傅堯諍會愿意替自己解圍,而且他看上去明明是個紳士得體的貴公子,怎么打起人來這么狠?!像是練過似的。
傅堯諍打完人西裝還齊齊整整地,他不耐煩地對Omega說:“把書拿了就走,衣服去買新的,被他碰過的東西你也不嫌臟嗎?”
肖乃嶼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便迅速將桌上的書裝進包里,離開時,不忘在趙非身上重重踩了一腳,而后才飛速走出寢室。
傅堯諍見他走到走廊了,才松開腿收了信息素,一同往外走去。
身后的動靜他也聽得清清楚楚。
趙非幾乎是立刻從地上爬起來,追到門口準備回擊時,傅堯諍猛地回頭,快速精準地掐住了這個愣頭青的脖子,冷聲警告道:“以后離他遠點,不然我讓你拿不到畢業(yè)證!”
而后將嚇呆的人重重摔到宿舍的門板上。
肖乃嶼找宿管辦了退宿手續(xù),回來時,傅先生還站在走廊那邊安靜地等著。
Omega眼眶微微一熱,他還背著沉甸甸的書包,有那么一瞬間,他有種哥哥來接自己放學回家的錯覺。
他又默默告誡自己,20歲了成年人了,不要再去肖想小孩子才會期盼的事情了。
傅堯諍見他走過來,也不言語,兩人默默往停車場走。
肖乃嶼抱著書包上了車,傅堯諍坐在駕駛座上,車緩緩開出停車場時,alpha忽然問道:“是不是被欺負了很久啊?”
肖乃嶼抱著洗得發(fā)白的書包,低低地嗯了一聲,很快又說:“不過能忍。”
我反抗不了,但我能忍。
忍過四年,也就好了。
傅堯諍看他一眼,本想罵他懦弱,但又想起這人的背景,無依無靠,連家人都沒有。
遇上這種事,跟誰訴苦?誰會替他出頭?要是哪天被報復了弄死在街頭,說不定連認尸的親人都沒有。
狠話到嘴邊轉(zhuǎn)了轉(zhuǎn)又咽了回去,最后還是放柔了語氣叮囑道:“以后不用忍,誰欺負你就跟我說,我有的是辦法教他們好好做人。”
“......”
肖乃嶼沒有說話,傅堯諍在把車開進馬路之前分心看了副駕駛的Omega一眼,只一下就撞進了那雙亮晶晶的眼睛里。
肖乃嶼和他對視了一眼就笑了:“你這樣,好像小說里的霸道總裁啊。”
“......”
車無聲地開上了馬路,傅堯諍不敢再分神。
“謝謝你,傅先生。”肖乃嶼平視著前面,輕聲道。
他知道自己沒當“灰姑娘”的好命,但有個人護著,這種感覺原來真的很好,就算只能短暫體驗一下,他也很開心。
車沒有直接開回大別墅,回家之前,傅堯諍先帶肖乃嶼去了市中心的大商場,肖乃嶼還是個在校生,設(shè)計師量身定制的衣服在他身上難免太招搖。傅堯諍便帶著他把三樓的男裝店都逛了個遍,能入他眼的都是淺色系的衣服。
Omega和小疏一樣,穿淺色的上衣更能襯出身上那種干凈的氣質(zhì)。
挑來挑去,最終買了不下二十套。肖乃嶼隨便抓起一件風衣的標簽看了一眼價格,數(shù)字后面跟著3個0的都已經(jīng)算是這里面最便宜的幾件了。
每次看傅先生刷卡,他都真心實意地擔心那張金色的卡會被刷爆。
“別買了別買了。夠了。我提不動了。”他晃了晃手上的五個袋子,想阻止對方繼續(xù)花錢。
傅堯諍看了一眼,覺得入冬之前的衣服應(yīng)該是買夠了,便把自己的金卡放進肖乃嶼的口袋里,低聲道:“密碼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
Omega心中奇怪:你什么時候知道了我的生日呢?
不過傅先生這樣的人,想知道自己的什么信息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查到吧。
換個角度想,他能記得自己的生日,其實也算是一種關(guān)心了。
兩人離開商場時,路過了一家琴行。
傅堯諍的目光一下便落在門店最中間的一臺黑色鋼琴上。
他想起十歲那年,母親為了培養(yǎng)自己的藝術(shù)細胞,花重金請了一個音樂老師專門教他彈鋼琴,他實在沒有音樂天賦,業(yè)余時間碰一下琴鍵都覺得痛不欲生,可音樂老師的作業(yè)又不得不完成。每當這個時候,住在隔壁的小疏就會到他家里來給他偷偷“補習”。
林遲疏在音樂上的天賦是少見的,8歲時他就已經(jīng)將所有樂器都接觸了一遍,最后他的啟蒙老師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的手指只要一碰到鋼琴琴鍵便如同十個有自主意識的小精靈一般,它們隨著每一個音符翩翩起舞,彈奏出動人心弦的曲調(diào)。
姚清下定決心讓自己兒子學音樂的契機也是在觀看了林遲疏的某場才藝表演后的心血來潮。
她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兒子在音樂方面實屬不可雕的朽木,便打算放棄了。
可傅堯諍還是堅持學了兩年鋼琴,其實他只是為了留住每日午后和小疏一起坐在鋼琴前的時光。
可不管林遲疏如何教他,他都只能流暢地彈一首小星星,其余名曲在他手下都磕磕絆絆地變成了不成章法的雜音。
后來,傅堯諍為了學業(yè)放棄了這個算不上愛好的愛好,那臺鋼琴就落了灰。
再后來,林遲疏走了,那臺落了灰的鋼琴也在三年前的某一天徹底壞了。
家里再沒有別的樂器出現(xiàn)。
......
肖乃嶼看到傅堯諍忽然站在原地發(fā)呆,便騰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傅先生...?”
傅堯諍從回憶里抽離,看著眼前相似的人兒。
肖乃嶼和林遲疏長得真像。
他們還可以更像。
“你會彈琴嗎?”
肖乃嶼睜著大眼睛搖搖頭。他連讀書的學費都要靠獎學金交,又哪有那個條件去培養(yǎng)彈鋼琴這種高成本的愛好呢?
傅堯諍掩下失望,執(zhí)起他的左手揉了揉他的手指,輕聲道:
“不會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開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