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月后,十一月末。
這四個月來,溫德心常常拿起那張記錄許沐月聯(lián)系方式的紙條,仔細看著上面的三串數(shù)字,他不知道多少次想打過去,但每次都放下了手機。
也許是生活教會了他很多,又或者,是他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不想失去,所以選擇了逃避,不得不說他是個愚蠢的人,也是個聰明的人。
風呼嘯,天氣漸涼。早晨起來,甚至能在墻面上看到結成半透明狀的冰晶。
“今年又是史上最冷的一天么?”溫德心把電視關上,“希望別太冷了,我可沒有大棚拿來保暖。”
他說的是自己在王大嬸地里種下的那幾味藥材。
一畝地不大,隔成幾塊試種了幾種藥材,現(xiàn)在看起來效果還行。本來是準備過冬再收,但要是溫度太低的話,可能就要提前收起來了。
這四個月來,溫德心每天就種種藥,出去幫村子里的人看看病,在家讀讀書。
不過,田里的藥材也只是剛開始幾天需要多加注意,之后就是每天過去看個兩次就行。更多時候,溫德心都是在出去幫忙看病。
祖宅所在的村子人不算特別多,百多戶人,多的話每天也就一兩例病癥,更多的是外村鎮(zhèn)的人。
說起外村鎮(zhèn)會派人來請,那也是兩個月前的事了。
兩個月前的晚上,溫德心去別的鎮(zhèn)里買藥材,路過一條水溝的時候,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躺了一個人!還在哀嚎,溫德心趕忙下去把他救了上來。
那是個七十多的老人,平常喜歡到處溜達。今天可能回去的晚了,天一黑就看不清路,不小心就跌到水溝里。
溫德心便把老人接到自己家中,再給老人的家屬打了電話。
家屬一聽有人撿到了自己的老父親,當即就像是瘋了的一樣驅車趕來。而等家屬到的時候,老人身上的傷都已經(jīng)給溫德心治得差不多了,骨折的地方也已經(jīng)接好打上膠板。那些家屬一看,這溫家的后人果然不一般。一傳十,十傳百的,兩個月的功夫就讓溫德心成為遠近聞名的‘小圣醫(yī)’了。
“小圣醫(yī)出門啊!”
“是啊李嫂!”溫德心點點頭。
“小圣醫(yī)又去鎮(zhèn)子里呢?”
“有些東西要買。”溫德心舉起自己空空的袋子。
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叫他,溫德心雖然覺得煩,但每次有人叫自己小圣醫(yī)的時候,心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
“不就是暗爽嘛!”打電話的時候江大川揭穿了他的偽裝,“真是一個悶騷的男人!”
管他呢!就算悶騷,也要做一個所有人都看不出來的悶騷!
坐上公交車,因為是直通市里的,坐的也多是些在市里工作在這邊居住的人,所以車上一般很少有人認出溫德心,今天也不例外。
“前方到站,新四馬街——”公交車報站,溫德心前面作為的女子站起身準備下車。
“滋——擦!”
忽然,整輛公交車往后一頓,就看見司機師傅用力地把方向盤朝一邊拐去!
“擦嗖——”一輛轎車從公交車旁劃過,徑直地撞在了公交站前的欄桿上!
好在它的速度不算快,只是把欄桿撞凹了進去,沒有繼續(xù)行動。而公交站上等候的人也不多,都集中在另外一側,并沒有人受傷。
“媽的!這家伙怎么開車的?”停下公交車,司機師傅大喘了口氣,“差點嚇死我!”
“有人受傷了!”忽然,車廂中傳來一聲驚呼,司機師傅連忙轉身。
只見,一名三十上下的女子臥倒在車廂中央,頭部血流不止,眼睛緊閉,已然昏迷。
司機這下真的被嚇到了,忙注意了一下公交車的位置,按下手剎,立馬就從座位上跳了出來。
“這是怎么回事?”
“是剛才那個剎車!她原本起來準備下車的,一剎車,直接就飛到后面撞到臺階上去了!”有人解釋道,顯然把整個過程看了個清楚,“已經(jīng)打120了。”
“打120了么?”司機師傅搓了搓手,神情惶恐,“這血流的,120能來的及嗎?”
“我是醫(yī)生。”忽然,就聽到一陣男聲響起,隨即,一個男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現(xiàn)在的情況很不樂觀,很可能是顱內(nèi)出血,必須馬上處理!”
“醫(yī)生?”正所謂病急亂投醫(yī),這女子的情況,是個人都看出來很危險,此刻也沒有辦法驗證這個男子的身份了。
“那就拜托你了。”司機師傅誠懇地說道。
雖然就算女子死了,也會是那輛轎車主人的全責。但要是自己的乘客出了事,他作為司機心里是絕對不會好受的。
“嗯。”溫德心沒有多說,直接走到女子身邊蹲下。
“你們先下車吧,空間大一點,再留兩個人在車里幫手。”溫德心看了看四周,眾人也知道情況危急,趕忙順下,司機師傅和另一個比較壯實的小伙子留了下來。
“幫忙拉到中間,頭部托住別讓動嗯,對,就到這!”溫德心讓兩人把女子的腦部調(diào)整到了一個光照充足的位置。
溫德心撥開女子眼睛,滿是血紅!
眉頭深皺,心中暗道一聲:糟糕!
顱腔內(nèi)的血液已經(jīng)倒流,視網(wǎng)神經(jīng)顯然已經(jīng)受到了壓迫,如果不及時治療,就算到時候運氣好撿回一條命,這雙眼睛也絕不可能保的下來!
“想辦法弄條濕毛巾過來!”溫德心對小伙和司機說道,“另外一個人過來幫忙扶住她的頭,按住脖頸位置!”
“濕毛巾”小伙子和司機對視了一眼,前者立馬沖下公交車,高聲大喝:
“你們誰有毛巾和水?!”
“是這樣嗎?”車上,司機扶住女子的頭,一手按脖頸,一手扶腦后。
“嗯。”溫德心點頭,伸手入懷,摸出一個小竹筒。
打開,藥香鋪面而來。
“唔”司機師傅覺得味道奇異,但也知道這種時候自己不要多心,人家說什么就做什么。
溫德心翻手,修長素凈的手指上頓時出現(xiàn)一枚銀針。
“針灸?”司機師傅內(nèi)心更驚了一分,“這小伙子是學中醫(yī)的?這這也太年輕了點吧?”
溫德心輕吸口氣,又把自己所想的又再想了一遍,完全確認此法可行后立即正神。
神愈正,手愈穩(wěn),一針刺下!
直刺入女子上眼皮之處,寸許的針竟然沒柄而入!
司機師傅瞪大了眼睛,差點心臟病都要復發(fā)了,手不禁一抖——
“別動!”溫德心一聲低喝,司機師傅頓時深吸口氣,穩(wěn)定了下來。
他用力地動動喉嚨,眼神中充滿不可思議——這個小伙子膽子也太大了吧?居然居然把針刺到眼皮里面去?更夸張的是,好像并沒什么大事,甚至連血都沒有流出來!
第二針,刺入另一只眼睛的同樣位置,依然是沒柄而入!在此期間,女子一動不動,完全沒有恢復的跡象。
這個小醫(yī)生不會是在裝神弄鬼吧?司機師傅的心中思緒在此刻紛飛起來,他的眼神完全集中在女子眼皮上的兩根針上——那兩根銀針一動不動,就像是插入大地撐起天空的兩條鰲足,穩(wěn)定的丫匹!
“濕毛巾,濕毛巾來了!”小伙子取得濕毛巾后,以極快的速度一下躍上車,喘著粗氣地把濕毛巾遞過來。
“包頭。”溫德心說道,伸手至女子眼邊,擋住小伙子拂來的風,“紙。”
“紙”小伙子把毛巾遞給司機,自己在口袋里掏出紙巾,遞給溫德心。
溫德心卻沒有立即接,又等了幾秒,伸手將女子上眼皮的兩枚銀針取下后才接過紙巾。
小伙子這才注意到,這人居然在人家的眼皮上扎了兩針!他的眼珠都快要蹦出來了,要不是穩(wěn)重的司機師傅給眼神示意,他估計就要直接跑出去大喊救命了!
可在溫德心取針后,小伙子想象中噴涌出的血液并沒有第一時間出現(xiàn),而是在溫德心從他手中拿過紙后,才緩緩地流了一股出來。
“好在顱內(nèi)出血不算多。”溫德心見狀微松口氣,“再取冷水來。”
小伙子喉嚨一緊,不敢再小瞧溫德心,趕忙依言行事。
“現(xiàn)在該頭上傷口了。”溫德心又從竹筒中取出兩根新的銀針,示意司機師傅繞過去扶住女子脖頸,讓她的傷口暴露出來。
頭上的傷口一直在流血,而只是這么一會時間,司機師傅的胸口位置居然已經(jīng)濕了一大塊,全是粘稠的血液!
溫德心表情不變,用手撥開頭發(fā),迅速地找到傷口位置,眼睛一瞇,手腕翻飛,‘嗖嗖’得就又下了兩針!
血液流速一緩,隨后就只是一點點的流出,而不是先前那樣的淌出了。
司機師傅的眼神幾經(jīng)變化,現(xiàn)在他對這位小醫(yī)生,只有敬佩之情了。
溫德心把自己外套脫下,折疊起來放在車廂底。
“把頭放上來。”
還沒等司機師傅完成,托著的女子忽然低吟了一聲:
“嚶——這是”女子緩緩張開眼,但眼前所見就像是蒙上了一層紅色的薄霧。
司機師傅把女子的頭放到溫德心疊好的外套上:“你這是交大運了啊!正好遇上”
話沒說完,溫德心出聲忽然打斷。
“小姐別張眼!”
女子只覺耳邊忽然響起聲很令人舒服的嗓音,接著,一只溫暖的手掌輕輕地覆在自己的眼上。
“你剛剛受了傷,我給你施針去除了部分眼內(nèi)血液,現(xiàn)在還不能張眼!”
“我”女子只覺得腦后疼痛難忍,不覺低吟出聲,“疼”
“放心,沒事的,你顱內(nèi)出血很有限,剩下的只是一些外傷。我身邊沒有帶傷藥,只能暫時處理成這樣了。”
待溫德心說完,司機師傅才繼續(xù)剛才的話:“要不是遇上這位小師傅,你怕是就很危險嘍!”
“我做的也不多,也是她傷勢不重,才有讓我施展的機會。”溫德心稍微送了口氣。
“我多謝”女子感謝道,但因為還沒有徹底醒轉,說話都有點斷續(xù)。
“無妨,醫(yī)者自當如此。”溫德心笑道,遠處,終于出現(xiàn)了救護車的聲音。
“滴嗚滴嗚滴嗚——”
救護車駛近,很快便下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一聲。
“患者在哪里?”車外響起大喊聲。
“車廂里面!”圍觀群眾叫道。
“噠噠——”幾聲迅速的腳步響起,白大褂的醫(yī)生與拎著擔架的人員出現(xiàn)在車廂中。
“你們在做什么?!”醫(yī)生見到眼前情景猛然大喝,“患者不能隨意移動!”
“我也是醫(yī)生,已經(jīng)進行了緊急處理。”溫德心抬頭,神情平靜,“但她腦后傷勢我沒什么辦法,只能靠你們了。”
“哦,這樣啊——”醫(yī)生這才明白過來,有點窘迫,“我以為又是些什么都不懂的人不好意思了。”
“沒事。”溫德心笑道,“醫(yī)生最能理解醫(yī)生了。”說完,他便幫助救護人員把女子抬上了擔架。
“我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女子忽然對溫德心說道,雖然虛弱,但她的語氣卻很堅定,“有機會,我一定要報答你。”
“救人乃醫(yī)者之本,以后自己多加小心,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了。”溫德心笑道,又伸手取下了女子頭上的兩枚銀針——止血它們雖有用,但現(xiàn)在有了緊急救護,就不需要再用它們了。
“多謝了!”過來的醫(yī)生眼睛很尖,注意到溫德心的兩針,當下對溫德心更為改觀,沖他點了點頭,便跟上救護隊離開了車廂。
等到救護車遠去,還不知道情況的眾人忙圍攏過來。
怎么樣了?救活了嗎?這是所有人心**同的想法。
“厲害厲害!”司機師傅率先鼓起了掌,“真是大開眼界!”
其他眾人雖然沒有看到溫德心救治的過程,可也從司機師傅和小伙子那興奮的神色中猜到半分。更別說那小伙子已經(jīng)跳下去,眉飛色舞地敘述起溫德心救治的經(jīng)過。因為女子的獲救和溫德心神奇的醫(yī)術,眾人統(tǒng)統(tǒng)歡呼雀躍起來。
這座城市在即將步入冬天的月末,產(chǎn)生了一股蔓延整個城市的暖流。
感覺這個史上最冷冬天,可能又要成為一個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