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秀子的哭訴,手頭剩下的事情變得索然無味。
龍淮君心里想到真川涼介,沒想到他真的能履行承諾。
龍淮君無法將實情告訴秀子。秀子或許正在傷心,正焦急的等待警方的消息。
她只有那么一個孩子,是在她八十歲的生命節點上,孤獨寂寞里誕生的禮物。
她的第一次婚姻,所有幸福佐證和希望都承載在真川涼介身上,一直對他心懷愧疚。
龍淮君記得秀子談起真川涼介時的觸動和感動。作為兒子,真川涼介絕對稱職,沒有像對待自己一樣馬虎大意。
在此之前,他或許心有怨恨,但并為就自己的不滿而向自己母親抱怨。
因而秀子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兒子有多少心事。已至后面被龍一鳴蠱惑,去做出那些荒唐之事。
荒唐一詞絕對沒有任何夸張。
龍淮君想。
何必做出那些事來?單純欲望的發泄有各種手段和途徑,偏偏他選擇那條直通地獄的道路。
就這一點看,他完全喪失了理智。
在家呆著實在無聊,電視開著不知看那個節目,總覺得那些節目都是千篇一律。最近還流行起整蠱,那些明星一個個被嚇得大呼小叫,什么電梯突然失控,辦公室突然垮塌,通過這樣歇斯底里的方式博取觀眾眼球。
這類節目一經出現就廣受好評。
龍淮君對著電視發呆,直到陽臺洗衣機發出報警,便起身去晾衣服。
回到客廳,節目已經結束。明天還要上課,休息日即將結束。
再過一個月就是春假,可以期待一下。
上課時完全提不起精神,工作每天重復,教的內容在課本上循環。由于教的不只一個班,在面對不同班級時難免會重復幾十分鐘前才教授過的內容。
龍淮君不太喜歡照本宣科。
教材上寫東西,有時候一大篇內容,她只想用一兩句話概括;有時候只是在某個角落的一張照片,或者是一段簡短的語句,她卻愿意花上一節課的時間去講述。
這樣不符課程規劃,使得一些學生疑惑不已。幸沒人投訴她。
也就仗著長得漂亮,還是個公務員。加上古文課不是必考科目,相當于選修課程。
龍淮君怎么講,學生怎么聽。
這樣當然輕松,讓很多老師羨慕。
“像大學教授一樣,”不止一人這樣說過。
龍淮君沒上過師范,能當上教師的資本也不是從學校學來,相比其他人道聽途說得來的知識,很多她曾經親身經歷過,這才是她的優勢。
又像作弊一樣,一旦談到某個特定的時期或者人物,她能用簡單的陳述方式使得學生有身臨其境之感。
天生就該是個考古學家或者古文老師。
不可理喻的合適。
龍淮君打開衣柜,將熨燙好的衣服掛進隔間里。
她不是很熱衷于購置衣物,但常年累積下來也有不少存量。出于禮貌,她也購買了在各種場合穿的衣服。
占到一面墻的木質衣柜里,塞滿了滿滿當當的衣物。內衣和襪子放在底層,被圍巾、帽子之類的東西壓著。
樟腦丸的味道從角落里散發出來,內衣堆積如山,沒有打理。
衣柜中層的隔間里還有些曾經儲存的物價。龍淮君翻出銀錠和字畫,將它們收攏在背包里。
正好今天不上班,有大把的空余時間。
真川集團開設的私人博物館里,龍淮君待在接待室等待一會兒,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推門進來。
“是您要捐贈?”
“是我,”龍淮君點點頭。
她拉開背包,將東西一件件拿出來。中年男人本來未太在意,態度有些敷衍。
等到戴上手套,近距離觀察后,他才換上驚訝的表情,仔細的給出鑒定。
最后,他有些驚訝看著這一堆東西,詢問龍淮君:
“您確定要捐贈?不只是鑒定?”
“是捐贈。”
“抱歉,能冒昧的問一下,為什么選擇到我們這里捐贈?不是說我對自家的博物館不自信,可選擇公辦的博物館明顯更合適吧?”
“都一樣,”龍淮君說。
“也是,都差不多……”中年男人驚訝的看著她,接著釋懷地說,“那您是準備將這些文物全部捐贈嗎?”
“是的。”
“可以再考慮一下,這些東西價值可不低,”中年男人提醒她,“粗略估計,這些東西有近千萬的價值。如果您執意要卷的話,我們可以給予一些補償。”
“什么補償?”龍淮君好奇的問了一句。
“呃,大概十萬獎金,”他尷尬的說。
“喔,那就不用了。就這樣捐吧。”
“請您簽個字,”中年男人推來一份文件。
寫上名字,龍淮君捏著筆,“沒有了嗎?”
“這只是確認您的意愿,接下來要對每一件文物都出一份報告,然后在單獨簽字。”
“喔,好麻煩。”
“畢竟不是件小事。”
“鑒定要多久?”
“大概半小時。”
龍淮君意外的說:“比想象中要快很多嘛。”
中年男人禮貌地說:“如果只是一般捐贈,按流程要等幾天。不過您這是特殊情況。”
趁此時機,龍淮君在博物館里閑逛。
一層是中規中矩的展示廳,分出了不同區域,有單獨展示書畫的地方,也有單獨展示各種器物的地方。
下到底層。
這一層相比其它展廳要冷清,光線也要黯淡得多。各種玻璃柜里展示的不是什么名貴字畫,而是一張張泛黃的資料。
字體本就年久難辨,加上光線的原因,看起來費眼。
在各個展柜前停留一會兒,將所有資料都瀏覽了一遍。
真川家以前也是個大的家族。后面好像也陸續出現了不少有能力的人。真川百秀子是其中一個。
真川家的人結局都不怎么好過。
真川百秀子的父母在女兒的五歲生日時罹難,精神失常而雙雙自殺。
真川百秀子的叔叔,是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犯。五零年代在美國犯罪時被射成了塞子。
百秀子的弟弟,那個在照片里和她同框出現的男孩,在長大后沉迷花叢,早早的離家出走。
他很受女人青睞,自身似乎帶著某種獨特的吸引力,是個癡情的畫家。而后他的遭遇讓人唏噓:
在新婚的那一晚,第二任妻子被侮辱。他便帶著妻子一起沉入東京灣中。
還有各種奇怪詭異的案件,真川一家好像受了詛咒似的。那詛咒從真川百秀子誕生后就一直黏著真川家。
龍淮君看著這些駭人聽聞的事情,總覺得事情太過戲劇。
忽然,身邊靠過來一個人,碰碰她的肩膀。
“秀子?”龍淮君驚訝的看著她,“你怎么在這兒?”
秀子像是沒睡好,眼眶浮腫著。她像有點生氣,癟著嘴,目光里充滿擔憂。
“淮君,聽說你捐了近千萬的東西?為什么要這樣?”
她質問道。
“那些東西沒用了。”
龍淮君坦誠地說。
“說什么傻話!”秀子提高音調,表情顯得很氣憤,“你這樣也太草率了!”
“不要誤會秀子,那些對我來說真的沒有什么用處……”
龍淮君解釋。
“我希望你能多考慮考慮,在你想明白之前,我會替你保存著。或者你實在覺得麻煩,我可以幫你拍賣掉。”
秀子眼神異常堅定。
……
之后,龍淮君和秀子去了附近的餐廳。
面對面的吃頓簡簡單單的晚餐,然后一起吃著茶點閑談。
“話說,淮君你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值錢的東西?”
“以前留下來的。”
“以前?”
“可以理解為家傳。”
“喔,”秀子說,“沒想到,你還深藏不露嘛,原來是個闊佬……”
“說起闊佬,誰能比得上你?”
龍淮君說。
她搖搖頭,“現在我已經一身輕了,所以股份都已經交給了涼介。”
“為什么要這么做?”
龍淮君問。
“涼介遲早要一個人承擔起責任,況且我也沒多少時間了。而且我已經結婚,不想再背那么多包袱。”
秀子喝了一口熱茶,眼睛一亮。
“好喝欸!淮君你也試一下,絕對會給你驚喜的!”
喝什么茶在龍淮君這里都一樣。她搖搖頭,說了聲謝。
“為什么突然想到要捐掉那些東西?既然是家傳的,就應該好好利用起來啊?”
秀子看著龍淮君,輕聲問。
“我一個人,用不了那么奢侈地東西。況且我現在挺滿意自己的生活,那些東西自然該留給那些真正喜歡的人……”
“淮君,你真的打算就這么過下去?”
這個話題已經重復了很多遍。龍淮君的回答依舊老套,點點頭,然后沉默以對。秀子盯著她,見她這個樣子,嘆了口氣。
她們沉默的喝了一會兒茶水。現在是下午,餐廳里人還很多。吃飯的人不會考慮什么禮貌,總是在大聲的說話,餐廳像變成了菜市場。
四周嗡嗡的聲音吵得龍淮君神經敏感。太陽穴在皮膚下突突的跳,心臟里似乎被注射了什么激素,整個人都有點暈眩起來。
秀子低頭看著桌上茶杯,眼神迷離:
“涼介還沒有消息。淮君,我真的擔心他出了什么事。只是想想就讓人害怕,他以前從來沒有和我失去過這么久的聯系。他總是體諒我,我作為一個失職的母親,他一直都忍耐著我的天真和任性。我一直想補償他,我也實在不知道能給他什么了,就把所以股票、所有財產都轉到它的名下。
在我把這些決定告訴他的時候,他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我知道,他一定覺得我已經徹底放棄他,決定對他放任自流。
他一定是因為這樣,才開始躲著我……”
她沉默的聽完秀子的抱怨。
秀子眼里閃著淚花,用紙巾擦了擦眼角。癟著嘴,掏出梳妝鏡左右看看自己的妝容。
“真難看,簡直像丑八怪一樣!”
她指著鏡中的自己罵道,隨后破涕為笑,看著龍淮君的眼睛,氣鼓鼓的說:
“我真的太差勁了!”
“沒錯。”龍淮君突然說。
“欸?”
她的回答讓秀子疑惑不已。
“淮君你說什么?”
“或許涼介并不想要那些東西呢?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而你作為他的母親,卻沒怎么給予過他家的溫暖。”
出于對真川涼介的同情,龍淮君有點生硬地向她講起道理。
“淮君,你居然也會勸人?”
秀子驚訝的張著嘴。
“偶爾還是會嘗試勸一勸,”龍淮君說。
這個回答帶偏了原意的感情。如果繼續剛才的話題,可能會導致場面失去控制。她及時止住了話頭,低頭喝茶,使氣氛變得和之前一樣。
秀子也低著頭,她顯得心事重重,中途只叫服務生來續了一杯茶,然后就再沒有多的話說出來。
眼看著外面的天在變黑。天上的云變成粉色、橘紅色,黃昏已至。
再餐廳里呆了一整個下午,出來時呼吸到新鮮空氣,精神好了很多。
脫離餐廳悶熱吵鬧的氛圍,街上的車輛引擎轟鳴聲迅速包裹住她們,不給耳朵一點喘息的時間。
抬頭望了望天,秀子低頭望了眼表。
龍淮君意料到她接下來會說的話。
“哎呀,一鳴要下班了,我還要回家做飯吶!”
“涼介的事怎么辦?”龍淮君不合時宜的提醒她。
她心里有些難受,因此說話并不算客氣。
“淮君,你今天怎么啦?”
秀子意外的看著她。
“你好像很生氣?”
“很生氣”這樣的形容,秀子第一次用在龍淮君的身上。而很生氣的程度,只不過是她今天多說了幾句帶有發泄情緒嫌疑的話。
她不是想為真川涼介辯解,不是想在秀子不知道的情況下為他打抱不平。真川涼介的確可憐,但也確實有罪。
罪與倫理之間,她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
曾經意氣風發過,不到一年就煙消云散。一百二十年后在古墓里醒來,已經換了人間。
一個名叫楊過的少年攔在古墓門前,把一群盜墓賊攔在墓門外:
“不準進!”
“年輕人,我們是為了國家大事而來!”
楊過說:“狗屁國家大事!為了國家大事不去征戰沙場,卻要來盜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