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妙。
哪個科學家說過來著:不希望發生的事往往會有可能發生。
但或許不是科學家說過的話,只是謠言。
謠言也是由人傳播下來。如果沒有一定道理,人們何至于去相信這種多此一舉的論調?
男人看著雪霧中心,手心冒汗。
他累得有些喘,腰在慢慢下彎,肺部變得干燥火辣,緊接而來的就是體能透支。
如果再不采取行動,接下來就要像第一個跑完馬拉松的人那樣,四腳朝天的暈倒在地。
那時候就要任人宰割。
這也是所有能力者的通病,使用能力就像百米沖刺跑。一旦啟動,就注定要在百米距離內結束戰斗。
如果說積蓄能量是抽水,那釋放能量就是泄洪。
泄洪,顧名思義,打開閘門,洶涌水流滔滔不絕,直至下降到水位最低點。
在中心,龍淮君還沒有動靜。她站著,一動不動,面對包圍在身體周圍的雪霧,變成了一個雕塑。
男人咬咬牙,撤回對雪霧的控制。
雪霧散盡前幾秒,他又迅速制造出上千枚冰凌。
直到他所有準備工作完成,龍淮君還沒有什么反應,愣愣的站在原地,臉上掛著無所謂的表情,眼神發亮,盯著他的動作。
她的態度惹怒了他。
男人漲紅著臉,嘴里噴出白氣,眼睛圓瞪得像條死魚。
他咬緊要關,繃緊肌肉,集中注意力,調動神經。隨著他兩手一揮,數千枚冰凌咻的一聲向龍淮君激射去。
眼前景象蔚為壯觀,冰凌發射出神秘的銀光,恍著人眼。
龍淮君意外的挑起眉,嘴角勾起神秘的笑容。
“好厲害……”
冰凌全部刺中方向,無一落空。但全扎進了樹樁子,落到林子里去了。
男人一招使完,眼前一黑,像患了貧血癥一樣捂住額頭,上身搖晃了一下。
張開眼,面前是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順著鞋打量上去,露出一截的白色彈性棉襪,弧度優雅的腳踝,修身的女仔褲……
往上接觸到她平靜的目光,男人感覺心里一震,嘴角抽搐了兩下。
龍淮君說:
“你看,你和他們不是一樣的嗎?”
“你怎么會沒事?”他執拗的,不合時宜的發問。
說出這種來,他顯然沒有足夠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你期望中會是什么樣子?”龍淮君笑道。
“在雪霾里,你怎么能呼吸?”
他問。
“這個啊,的確不能呼吸,”龍淮君笑道,“憋氣就行了嘛。”
“憋氣?接近十分鐘?”男人接著問,“我的冰刺,你第一下為什么不躲過去?”
龍淮君彈了彈衣擺,摸了摸衣服上密密麻麻、像蜜蜂叮的小洞。
“我本來是以為不會受傷的。沒想到,太高看自己了。”
她笑道。
男人若有所思,緊接著低下頭。
“我認輸了。”
“怎么,只一句認輸便算?”
仿佛回到從前,龍淮君望著一旁的長椅,用余光瞥見他。
男人木在當場。
“那……要怎樣?”
“我說過,今天我可不會善罷甘休,”龍淮君捏了捏拳頭,在他面前舞了兩下,“要我說,不給你們這些人一點教訓,你們就要一直沒完沒了的找我麻煩。我又從來都沒有招惹過你們,自己也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教師公務員,想要平靜的生活就只有給你們點厲害的瞧瞧。”
說著,她捏響了手指節咔嚓咔嚓。身體投下的陰影人讓男人眼皮直跳!
男人表情驚恐,見了鬼一樣,蹭蹭蹭往后退。
“你想要干什么?”
“教訓你。”
“你真的是龍女嗎?你把龍女掉包了?”
“為什么這么說?”龍淮君疑惑的看著他。
“龍女閣下是絕對不會對弱者拳腳相加的!”
龍淮君說:“奇了怪了,你們怎么會這么厚臉皮?”
她不滿地說:“上門找麻煩的是你們,以前對我敬而遠之,聽說我變得軟弱可欺,就都跑到我頭上作威作福,一個個還揚言要我陪著睡覺。
你們在我面前大放厥詞,然后又想全身而退。一邊欺負我善良,一邊又把我的善良當成免死金牌……
你們不覺得哪里不對勁嗎?”
“哪里不對勁?”男人問。
“哪哪都不對勁,”龍淮君居高臨下,直視他的雙眼,“你們啊,把我當成自動販賣機了嗎?”
“自……自動販賣機?”
“你們的行徑就像這樣……想要喝啤酒的時候想到自動販賣機,左右摸了摸錢包,發現自己身無分文,只有一身力氣可用。
自動販賣機里展示著冰爽可口的啤酒,你們舔著嘴唇,眼神發光,對著自動販賣機大呼小叫。
在人前,你們裝作若無其事,但霸占著自動販賣機的經營權。等到人一走,周圍只有自己這一幫臭味相投的強盜。
你們對著自動販賣機拳打腳踢,搬起來左搖右晃,希望能將啤酒晃下出物口。
然而因為判斷失誤,或者是沒想到自動販賣機會還手,一個個都趴到地上,被警察抓起來。
結果警察要你們認錯,你們卻解釋說自動販賣機本就應該為人服務,所以對它造成的傷害都情有可原,不過因為它還手傷到了人,論上罪責,兩邊都有罪,所以就應該一筆勾銷。”
龍淮君直視他的雙眼,將他眼神里的迷茫盡收眼底。
她逼近了,嘆息說:“你們是覺得,我就是一個充氣娃娃,即使再怎么欺負也不會還手嗎?”
龍淮君豎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如果你們這么想,那可就是大錯特錯啦!”
男人被她一番舉例繞得云里霧里,但是有一點他聽明白了。
往常心平氣和、任人揉捏的龍女,今天好像不打算放過他?
男人憤怒的盯著她,說:“你要怎么樣?以為我會仍你宰割?”
他站直了身體,挺直了搖桿,昂首挺胸,怒目而視:“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怎么一個不客氣法!來來來,來打!”
他雙手又劃起圈,同時有雪花在手部的空氣里凝結。
龍淮君腳尖輕點,身體竄出去。
男人瞪大眼,瞳孔里灰色的人影一閃而過。他額頭上浮現出青筋,臉色漲紅。
風聲短暫劃過耳朵,緊接著是一只握著的、手心向下的拳頭。龍淮君的拳頭停在他的眉心。
從她一動身,他就明白。和她對抗完全是異想天開,他甚至看不清她的身影。
盯著面前的拳頭,眉心隱約有些悶漲。男人冒出冷汗,張了張口,正有話要說。
“這個,是一個小小的教訓。回去告訴那些人,不要再打我的主意,不然下次我可就真的不會手下留情了……”
龍淮君說。
說完,她彈出食指。她的手指非常勻稱,沒有那種突出的指節,也沒有臃腫的肥肉。
看她的手,會讓人聯想到維納斯丟失的胳膊——如果這樣一雙手是按在維納斯的身上,那些宣稱崇尚所謂“缺憾美”的人是否會感到面紅耳赤?
男人的額頭與龍淮君的手指接觸,突然,他像是被一根連在電車尾部的鐵索捆住一樣,腦袋猛然折向后背。
他的脖子歪曲到了極限,幸好這時他整個上身都仰倒下去,緩沖了頭部受擊的慣性。
撲通一聲,男人跌倒在地。地上有零碎的雪花,剛才他調動雪留下的蓬松雪層。還有被從雪堆里翻出的枯枝爛葉,他整個人像座雕像似的倒下去,將那些東西都壓成了實心餅。
龍淮君踢了踢他的腳,低聲說:
“這可是你自找苦吃。”
在她走后,留下男人獨自躺在冷冰冰的石板路上。左右無人,此處也非一般游客晚上會光顧的風景區。
男人身上占滿雪花,翻著白眼。
他的額頭一點點的腫起來,像是吹氣球似的,那周圍的皮膚慢慢拱起,被繃緊的皮膚變得油光瓦亮,像是一個巨型水泡。
龍淮君這一彈,絕對份量十足,讓讓感受到她口中“威脅”的滿滿誠意。
……
今后的幾天,來碰瓷她的人果然收斂了一些。
不是說沒有,但是會特意在顯眼的位置等著她,像是酒吧侍從似的,居然還會向她詢問心情是否愉快,能不能賞臉一起約架。
這完全是一場鬧劇了。
同時她也發現,這些前來挑戰的人,即使知道自己注定是白費功夫,也還是要硬著頭皮和自己打一場。
這有什么意義呢?
以前來的人還會放出大話,說要拿她如何如何。污言穢語,不堪入耳。他們的目的非常簡單,就是想拿下她。
作為“仙藥”,她的身體足以吸引那些“亡命之徒”鋌而走險。
一開始是這樣。
可后面明顯變了味,那些人來挑戰她,也不再是想著要對付她,而像是在完成某種任務——
簡而言之,像是和她交手就能滿足什么任務似的。即使失敗,那些人也都笑臉相迎,對她禮貌客氣,溫聲細語。
所以說,這更像是一場鬧劇。
龍淮君搞不懂,如果這一切是有幕后指使者的話,他的目的到底是干什么?
消磨她的耐心嗎?
龍淮君細數最近幾天的戰果。
有四個人被她崩了腦殼,那些人不出意料,全都會醫院躺上好幾天。
可即使這樣,她感覺到還是有不少人在盯著自己。那些人虎視眈眈,像是約定好的一樣,排著隊、一個個有秩序的找上她。
前一人被打趴下了,后面的人像是失明了一樣,依然不依不饒的將腦袋抻到她的面前,不叫她打一頓就不會善罷甘休。
龍淮君猜測,大概是幕后之人在借此探清她的虛實。不用說,她積攢千年的能力毀于一旦的事情已經被人發現。
而發現這個秘密的人,毫無疑問對她有著覬覦之心。
龍淮君討厭這樣被人一直盯著的感覺。
這幾天她也一直有在思考。
是不是該展現手腕實力,好讓覬覦她的人知難而退?
這也是個難題。
畢竟,她已經做出決定,打算在最近幾年結束自己的生命。
地球誕生以來,從不缺哪一個特殊的個體生命。
她不過是眾多生物的一份子,是無數人類中潛藏于陰暗角落里的那一個。
這樣的日子她過了千年,實在是無心再繼續下去。終有一天,她會覺得連呼吸都變得惡心。
她不想自己陳腐的過到那種生活。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生命都擁有自己的極限,這是有某種道理的。
出現她這種壽命悠長,無法正常死去的人,絕對是悲哀,而非很多人以為的幸運。
在和這些人交手的時候,她是抱著某種奇異的想法:
要是他們能得償所愿該有多好?
我要是某一天,突然失去所有能力,他們那時再找上門來,說不定就能俘虜我了。
殺掉我之前,是不是
這樣的想法覺絕對是傾向于自我毀滅。
……
楊過在山下飛奔。他氣喘吁吁,腳步不停,從街市跑進田埂,從田埂跑到山地。終南山的煙火氣在山間縈繞,他滿頭大汗,在森林里橫沖直撞。
“小子,你別跑!”
“小雜種,你要往哪兒躥!?”
楊過低著頭,沒空理會那些人的辱罵。他要是停下來,一定會被逮住。
終南山的地勢蜿蜒起伏,越往上的路越艱難。楊過跑得累了,但是他回頭一望,那些人還不依不饒的墜在后邊。
又穿過一段茂密的樹林,經過一個荒廢的涼亭后楊過眼前一亮,接著他咬著牙加快腳步,往深處的灌木叢里鉆去。
“人呢?”后來者面面相覷。
“這里有人居住?”
“這里曾經是個墓,有人守著。不過現在已經荒廢了。”
“墓呢?”
“沉到地下了。百多年了。”
“那個小屁崽子怎么辦?他往哪兒逃了?我們還追不追?”
“算了,放他一馬。”
“就這么放掉他?”
“我們在南時村守著,他早晚要下山,到時候再抓他。”
幾人四下不安地打量一番,雙手合十,求神拜佛,接著退出林地。
楊過在山壁前摸摸索索,在亂石叢生灌木覆蓋的那一面,有一個隱蔽的地洞,他趴在地上,膝蓋和手并用,慢慢順在地洞往下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