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想把她怎么樣,當年早就下手了。”
林橙將我塞進出租車里,口吻滿是不耐煩。
“另外,你有空去做個體檢,我看你的臉色很差。”
我沒理她,徑自吩咐司機趕緊開回去。
我有點擔心陶姨。
推門進去,家里沒人,一地亂糟糟的血跡擺明了幾天前的那場驚心動魄。
我慌了手腳,到處喊人。
手機響了,是房云凱。
“小瑤,你出院了么?”
“房總,我,我姨呢?”
“在療養院,我接她出來的。你方便的話就過來一下,我們聊聊。”
我沒有半點猶豫,下樓就往房云凱告知的地點去了。
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我們是時候該好好談談了。
房云凱給陶姨安排的療養院,距離市中心很遠。
但我卻一點都不陌生,因為就在七月灣。
一則這里他熟悉,方便照顧。
二則——
“我想傅小玉怎么也想不到我會把陶姨安排在這里。”
房云凱帶我走到三樓最里間的單人房門口,那里是朝南采光最好的位置。
我看到陶姨坐在陽臺的搖椅上,唐若霖正在悉心地為她吃水果。
那一刻,我心中漣漪萬千,眼底酸澀澎湃。
如果陶姨的晚年可以有此歸宿,我死也閉眼了。
我走到陶姨跟前,唐若霖幫我讓了些許位置。
我蹲下身,雙手搭在陶藝蕓的膝蓋上。
她呆滯地看著我,仿佛從來沒認識過我這個人。
我就勢握住她的手,輕輕摩挲著著她干瘦的皮膚,還有她腕子上戴著的那枚,始終都沒有摘下過來的手鐲。
“陶姨。”
我輕輕叫她,她毫無反應。
我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頃刻墜落。
“陶姨!我是小瑤啊!你不記得我了么?”
我不知道陶姨是怎么了,或許是受得刺激大了,于是病情突然就重了?
剛才過來的時候,房云凱還特意帶我過去見了陶姨在這邊的主治醫生。
我被告知,說陶姨突然出現臆想合并攻擊性人格,其實是有點不合常理的。
如果有必要,還是需要做個核磁共振的。
房云凱問我的建議,我表示做不做都可以。
陶姨這病不是一天兩天了,做了也是徒增受罪,還不如靠安定平靜的生活狀態讓她慢慢好轉。
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她治愈的那一天了。
一想到這個,我就有點難過。
陶姨以前是真的疼我,萬一有天她清醒了,我卻已經不在了,她會不會很傷心呢?
“小瑤?你,你怎么了?”
房云凱坐在樓下餐廳的對桌面,我走神走得厲害。
他喊了我好幾下,我才意識到,他是叫我點單。
“要喝點什么?咖啡?”
他問我。
“沒有,我......我,我不喝咖啡了。溫水就好。”
房云凱點點頭,把菜單遞給服務員。
他雙手擱在桌上,鏡片下的目光也薄。
“小瑤,傅小玉是不是跟你說了一些——”
“嗯,但我沒全信。”
我低頭,把玩著手里的一張餐巾紙。
幾秒鐘都沒等到房云凱的回答,我主動抬頭,開口:“不過有一句我信了,哥。”
這一聲哥叫得很輕,但很自然。
我能感覺到房云凱眼角微微動了一下,似有什么霧氣一樣的東西在閃爍。
停頓了幾秒,他依然沒有開口。
于是我說:“玉姐說,她愛你。”
就在這時候,咖啡和溫水端了上來。
房云凱呷了一口咖啡,臉上的表情依舊無動于衷。
“你不相信?”
“她除了自己,除了傅家。誰都不會愛的。”?房云凱說。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摻合。”
我常出一口氣,虛弱的身體讓我覺得久坐困難。
我說:“我只關心我哥到底怎么死的。”
“我也是。”
房云凱看著我,清澈的眼睛里,有跟我最怕的東西。
那是跟我一樣堅定的,破釜沉舟的決心。
于是我說:“哥,你別管了行么?”
“云瀾灣特批經營權在喬知夜的手上,我支付了全部的身家溢價,跟他上了同一條船。小瑤,你跟我說讓我別管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一手幾乎震翻桌上的玻璃杯。
“哥!你怎么能這樣?你明知道喬知夜是個不能與虎謀皮的人!”
“我不覺得他會害我。我又不是蘇立峰。”
房云凱輕笑一聲:“我與喬先生,說到底并無任何利益上的過節,權勢上的沖突。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和我想要知道的,分明是一件事。”
見我微微躬著腰不說話,他繼續道:“我跟傅小玉不一樣。她是傅氏集團的當家人,而我不是。”
我說我明白了,你沒有除了追去真相之外,而還要去顧忌的東西。
“所以你可以心安理得,背水一戰。”
“是。”
房云凱點頭:“找不出阿楓被害的真相,我一輩子都放不下。”
我直起身,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揶揄道:“要不是因為我知道你喜歡若霖姐,真懷疑你是不是喜歡我哥。”
“人的感情本來就是復雜多變的,你要非得這么理解,我也不介意。關鍵是阿楓或許會有點介意,死者為大。”
我:“......”
我說,你可真是個不會開玩笑的人。
你這種直男,或許還有女人會好你這口。
你要真是個彎的,那就完了,沒有男人會喜歡這種的。
“小瑤,你接下來怎么打算?”
房云凱抬了下眼鏡,問出得話真叫我難以回答。
我說,你不用勸我了,我是不會放棄追查的。
“我哥是因為云瀾灣這個項目而丟掉性命的,我入了局,就不會再輕易出掉。”
說著,我故意抬頭看了房云凱一眼。
“倒是你,我覺得你真沒必要帶著若霖姐繼續蹚這灘渾水了。”
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想起那天傅小玉對我說過的話,心里就一陣陣難受。
“哥,你跟傅小玉結婚了。對你的目的,其實她早就心知肚明了。真想瞞著你的事,你這輩子也別想查出來。你又何必兩個女人一起辜負呢?”
說著,我又重重舒了口氣:“你看我對喬知夜,既然不喜歡,就干脆別再人家眼皮子底下張牙舞爪了。”
復仇這種事,一旦扯上了那些扯不清楚的愛恨糾葛,只會給自己徒增難度。
我沒想過我能勸得動房云凱,他是個固執的如同鐵桶般的直男。
就如同他做事一門子破釜沉舟的心思,從來也不屑于跟別人商量交流。
否則,他至少也該提前告訴我一聲,他約了喬知夜過來的。
現在好了,我話音剛落,身后就逼近了一股強大且壓迫的氣息。
我麻木地轉身,看著喬知夜就立在我身后不足兩米遠的位置。
我沒指望他會沒聽到我剛才說的是什么。
就如同,我沒指望自己這輩子還能對他有什么指望。
“喬爺來了?”
我變臉極速,那笑容做作得,真是令我自己都覺得不適。
喬知夜不動聲色地看了我一眼,就好像真的沒有聽到剛才那番話一樣。
我起身讓位:“房總,你們聊,那我先走了。”
“站住。”
喬知夜厲聲喝住我,我頓時僵住腳步,不敢移動。
“姜小姐身為傅氏集團的業務骨干,不想聽聽有關云瀾灣的項目進度?”
說著,他踢開椅子,坐進去。
一雙眼睛即便沒有再盯著我,卻也會讓我由衷感到如芒在背。
“喬先生,小瑤就算了吧。我們并沒打算讓她負責云瀾灣這部分的開發銷售——”
“房總,護短護不了一輩子。就像我的表弟紀冬九,是狼是狗,早晚都得放出來讓他撲一撲。”
說著,喬知夜看了我一眼:“姜小姐很拼,是個挺好培養的苗子。房總要是覺得用不順手。跟我怎么樣?”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