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云凱是什么時候過來的,我和商薇都沒注意。
女人之間的撕逼,總是這么投入又樸實無華。
商薇囂張慣了,但面對房云凱的時候,還是有點分寸的。
且不管人家是不是依靠娘家財閥的軟飯男,至少現在是在公司里,公開的場合。
“房總。”
我低低叫了一聲,舌尖軟糯的發音,就跟被綠茶泡過似的。
“商總監。”
房云凱冷著臉色,松開虎口。
商薇迫不及待收回手,臉上帶著不甘又不屑的惱意。
“房總,新來的員工是我團隊的一員。我有責任讓她遵守公司的制度。”
“哪一條制度上寫了可以動手打人的?我們是公司法人,又不是封建皇宮。”
房云凱扶了下眼鏡。
他是個斯文又溫潤的人,至少在我上次跟桃姐出席飯局的時候,全程都沒見他說過幾句話。
桃姐還說,這男人難啃。我卻更有信心,覺得他只是悶騷。
所謂悶騷,其實就是日常+俗氣的意思。
就像房云凱這樣,在家妻管嚴,在公司又要殫精竭慮地安排業務。
在喬知夜面前,他就是個特別規矩的,一心想促成收益的乙方。
而在我們這些員工面前,他也會是一個有點嚴肅,但大多數時候還算公正的管理者。
總而言之,房云凱就是個普通人。
今天一來我就有這種不妙的感覺。
正因為他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才讓我這個在喬知夜那里已經加滿技能點的小狐貍精,反而有點不知道怎么下口。
就比如現在,我盤算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哭得梨花再帶雨一點?
沒想到房云凱直接轉過臉來,一本正經地對我說:“姜小姐你先別哭可以么?商總監剛剛的做法確實有不妥,但你是剛入職的新人,也不應該這樣頂撞她的。”
我:“……”
這么有理有據有分有寸的調解矛盾,他是認真的?!
但我不得不承認,這種方式很有效。
商薇悻悻離開,而我,任憑自己醞釀得眼睛都酸了,也沒能掉下一滴淚水來。
“房總,抱歉,我給您添麻煩了。”
我收斂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只剛剛那一瞬,我突然覺得自己應該換個方式來推進目的。
房云凱看了我一眼,點點頭:“姜小姐第一天來,還習慣吧?”
“不是很習慣。”
我干脆地笑了笑,“第一天就賺了那么多錢,我也挺希望自己能習慣這種驚喜的。謝謝房總。”
“姜小姐說笑了。第一天入職就給公司創了這么大的訂單。是我該感謝姜小姐。”
“那,如果房總打算請我吃晚飯的話,我今天正好有空。”
我打蛇上棍,乘勝追擊。
今天的事,我保證那個叫商薇的賤人回去就能傳給傅小玉。
或許我真是操之過急了,也暴露得太快。
所以眼下我只能采取點更激烈的方案,只有這樣,或許還有先發制人的余地。
否則,就算我回去安安分分埋半截腦袋在土里又能怎樣?到時候還不是得被她們扒出來點天燈。
房云凱開車帶我去了一家很有格調的西餐廳,選了當晚主打的商務套餐。
我主動開口,問他要不要點紅酒。
他搖頭,說自己開車了。
開車也可以找代駕啊?
我心里暗暗地想,這個男人真的是規矩自律到讓人發指。
陌生人時,有陌生人的尺度。上下屬時,也有上下屬的距離。
我看著他慢條斯文地切牛排的時候,突然有種特別莫名的挫敗感。
沒錯,我姜小瑤就是要來勾引房云凱的。
可我卻發現,我自以為十八般武藝在手,可學得深學得妙的那一套,其實都是用來取悅喬知夜的。
我只跟過喬知夜一個男人而已。
他不記得我了,我就徹底失業了好么?
可憐我偏偏不自知,還以為自己有本事成為金主收割機。
現在倒好,我連一句不尷尬的閑聊,都沒法找出來丟給房云凱。
又怎么才能找到機會,得到我想要的那些東西?引出我想要的話題?
就在我絞盡腦汁,想辦法破解這個打臉的局之際。
房云凱卻突然開口道,“姜小姐,您知道我太太么?”
“啊?房總您是說,傅......傅董事吧。”
我趕緊整理了一下表情,抬起頭,認真地回答,“知道一些,就是還機會見過她呢。”
“今天你跟我出來共進晚餐。相信要不了多久,就有機會見見她了。”
房云凱放下刀叉,定定看著我。
我打了一個哆嗦,笑容僵在嘴角。
“房總,我,我想您可能是誤會了......”
我寧死不屈地給自己找臺階下,哪怕臺階下面是萬丈深淵。
“當誤會也好,當提醒也行。”
房云凱點了下頭,端起茶水杯跟我碰了一下。
“總之姜小姐別做太浪費時間和精力的事,對大家都有好處。”
我手里的飲料,頓時就不甜了。
從西餐廳出來,我沒叫房云凱送。
一個人打車走的,心里充滿了惶恐和挫敗。
我在喬知夜身邊演了兩年的戲,在房云凱面前卻連一天都沒能瞞住。
我想起很早以前,桃姐似乎對我說過一句話。
她說小瑤,萬一有天你心里有個人扎根扎狠了,你就再也沒辦法恰別的男人的飯了。
我不相信。
我覺得我心里絕對不會有人再扎根了。
我哥死了,這個根早就斷了,連著我的心脈一起斷了。
可是我卻無法對自己解釋,今天我看到喬知夜還活著,真的比我賺了一千多萬還要開心。
坐在出租車上,我忍不住將發酸的眼睛轉向窗外。
簌簌霓虹晃過我的視線,我好像有兩個多月沒哭過了。
是的,兩個多月。自從喬知夜出事了,我再也沒哭了。
以前我總哭。
在他面前發誓,求饒,淚涕橫流。
他離開這兩個月,我以為我是真的輕松。
我以為只有欠的錢欠的命才要還。
現在倒好,欠的眼淚貌似也得還。
司機瞅瞅我:“小姐,你遇到麻煩了么?要不要我幫你報警?”
我吸了吸鼻子,說,沒事。
“要不你前面把我放下來吧,我想走走。”
離家還有兩條街了,我不想頂著這樣的情緒,回家給陶姨看到。
于是我下了車,沿著路燈長影,想將大腦放空一些。
可就在這時候,有人從我身后猛地靠近。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眼前就驀地一黑。
我覺得,我應該是被麻袋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