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沉痛的半個小時過去之后,沈墨塵又變回了一直以來的沈墨塵,他交代墨奇找人將人送去火葬場火化,將那塊手表給收到了自己的衣服兜里。
是啊,生前沒有辦法做到,死后收回的這塊手表,就當做是我們已經成為朋友的紀念吧。
當時站在山間,遙望著萬里無云的朗朗晴空的墨塵,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墨奇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在那雙眼睛里看到了痛恨,看到了那小小的希望之火變得更加的渺小。
就好像對自己今后的日子再也不抱任何期待,破罐子破摔一樣。
他只知道自己非常的不喜歡那樣的沈墨塵,討厭在這個他時時跟隨的人眼中看到那樣挫敗的神色。
所以等沈墨塵離開,他招呼手下的人來處理了尸體之后便找到了沈逸的住處,當時是景修把他給攔了下來。
他還記得自己是怎么在怒火中燒之中將景修給打傷,差點把他給打成殘廢,一遍一遍的打著他的時候在罵著沈逸的冷血無情,居然對一個圈子外面的人動手,這樣殘忍。
而他記得最清楚的一句話就是景修說的“從我們選擇沈家那一天開始,就注定了會將無辜的人牽扯進來,要怪只能怪那個男人和沈墨塵走的太近,是他活該”。
他當時就想,是什么讓景修變成了那樣,可當腦海中想到了沈逸那張偽善的臉時,一切不就已經明了了么!
是啊,不正是沈逸讓景修也慢慢泯滅了人性,讓他覺得只要是橫檔在自己利益之前的,哪怕只是一條無辜的生命,那也是死有余辜。
他們又是憑什么這樣判定別人的生死的?
當時的墨塵依舊沒有適應他們這樣的思維模式,他承認有些人死有余辜罪有應得,面對那樣的人,殺他一百次也不會覺得解氣。
可是無辜的人不一樣,他們不是死神,沒有資格去定論別人的生死。
“好啊,那我今天就告訴你,什么叫做活該。”
當時墨塵還沒從沈家搬走,沈逸也是一樣,兩兄弟時長在同一個屋檐下上場尷尬的場面,所以兩個人之后便一個住一樓一個住二樓。
沈逸住在一樓,就住在沈老爺子隔壁,而當時他要去找沈逸的時候,被沈逸拖著拽出了主宅,丟到了側面一個下人放雜物的獨立倉庫里。
他打景修的時候,景修幾乎沒怎么還手,自己身上也掛了彩,可景修就比他慘多了。
他用手描繪著景修清冷硬朗的面容,他的臉部線條特別分明,是那種一眼看過去冷酷無情的酷哥類型,記得沈家的下人里,有不少女傭暗地里傾慕他。
不是說是那個男人活該?只是這兩個字就判定了別人的死亡讓他死無全尸,只要是想起那個畫面,想起墨塵在山間靜坐的那半個小時,想起他那雙失去了光彩的眼睛,墨奇胸口的熊熊烈火就抑制不住的在瘋狂燃燒。
他控制不住自己,痛恨燒光了他的理智,仇恨已經遮蓋了他的雙眼。
他抽出一直藏在自己腰間的匕首一步一步的靠近景修的眼睛,第一次在這個人的眼中看到了驚慌,可他沒有停下。
“你不是說活該么!我也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活該!你選擇沈逸,就是你的活該!”
他同樣用這兩個字判定了景修左眼的死刑,他緩慢且殘忍的,眼角含著淚水的將他的眼睛挖出來,在上面留下了猙獰的傷痕。
既然是這樣的話,大家就一起“活該”吧!
心痛,可他卻強迫自己要殘忍。
從那一天開始,景修和墨奇就如同他們所選擇的主人一樣,徹底的反目成仇。
他沒有在那一天殺了他,也就注定了他們之間的孽緣不會結束;他在那一天選擇了幫沈逸殺了那個男人,便注定了他們要反目成仇;他們兩個從最初開始進入沈家,就注定了這輩子不能過一般人的生活。
沈家也許真的是一個漂亮且殘忍的牢籠,在這里有太多的人被泯滅了人性,也有太多的人喪失了普通人所擁有的感情。
所有的情愛在利益面前都是那么不堪一擊,只要有所沖突,前者便是隨意可以丟棄的東西。
墨奇他不要做這樣的人,從最一開始沈墨塵就告訴他不要做一個“沈家人”,或許這也正是沈老爺子想要改變沈家的理由。
高出總是伴隨著種種犧牲和血腥,這不堪的歷史大概都報應在了沈家人身上。
一切的一切,從他們進入沈家開始,就已經注定了
“正如你所說,你選擇沈墨塵也是你活該。如果當初你跟著我,你也不會看到這些,更不會因為那個男人而改變,不會對我做出那種事情!”
景修用力的按了一下抓著的墨奇的手,可左眼的位置仿佛從那一天開始失去了痛覺一樣,再也感受不到一絲的疼痛。
這力度甚至想要讓墨奇再在那個位置上留下傷痕一樣,他的臉上笑得猙獰,唇角的弧度是那么諷刺且瘋狂還有不甘。
墨奇就那么任由他按著自己的手,盯著他猙獰的臉上卻一點神情都沒有,就好像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他們兩兄弟,早就已經不再將對方放在眼里了不是么!早就已經反目成仇了,為什么還要為這樣的事情而感到憤怒?
不明白!墨奇只是覺得莫名其妙,覺得景修說的一切都很莫名其妙!
如果這些都是活該,那他也是理所當然的站在這個位置上,理所當然的做了自己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就如同景修一樣,他又有什么資格來罵自己?
他這樣,不過也只是痛恨當初的誓言吧,痛恨他不再是那個跟在他身后哭哭啼啼的小弟而已。
想通了的墨奇動了動自己的手,用膝蓋碰了碰景修:“放開我,我還有事要去辦,不想再這和你廢話。”
說什么都是沒有用的,他們早就形同陌路,不再一個道路上,也不用非要讓對方明白什么。
可景修卻被他這樣的態度惹火,壓制他的力量變得更大,太過惱火以至于沒有控制好力度,只聽嘎嘣一聲,墨奇的右手被他弄骨折了。
清脆的聲音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格外的清晰,景修眼中一閃而過的擔憂,可墨奇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呵呵,所以這樣算是還給你了么?如果算的話,請放開我吧,我們已經沒有什么好說的了吧。”
剛剛有一絲愧疚,景修卻在下一刻直接把他的左手也給卸了,兩只手就自然的垂落在床上,動也動不了。
“沒有什么話好說?你錯了!你在我身上做的不止這么一點,只是這樣豈不是太便宜你了?我不會這么輕易就放過你的墨奇,你當初做的有多狠,我就要比你更狠。你挖了我的一只眼睛,我就要挖掉你的兩只眼睛。我看你還怎么去當沈墨塵的左右手,看你還怎么離開。”
他怒吼著,用盡渾身的力氣在表達自己的決心和痛苦。
可墨奇依舊不為所動,冷哼一聲,淡淡道他還有腿,只要能走的一天,便一定要回到沈墨塵的身邊。
景修笑了,他的手放到了墨奇纖長的腿上,隔著褲子輕輕的觸碰了一下他的膝蓋,眼中閃過一絲紅光,嗜血的舔了舔嘴唇:“那我就把你的腿給打斷。”
他說著,手在墨奇的膝蓋骨上用了用力感受了一下,隨手在床頭柜上抓起了玻璃的煙灰缸掂量了一下:“這個大概不會起到理想的想過,不過也足夠讓你受一受了,之后再想辦法讓你痛就好。”
然后手高高舉起,卻在要揮下去的瞬間聽了下來,因為墨奇的電話鈴聲。
景修看了一眼剛才因為拉扯而掉在床上的手機,良好的視力讓他看清了上面寫著的兩個大字“冷漣”。
他瞇了瞇眼睛,想了想,記得當時在沈家時,這小子好像和冷漣走的也挺近了。
上次就是因為他和冷漣住在一起互相對對方泄露了一定的秘密,才有了沈墨塵在沈家人面前露臉的機會。
他彎腰拿起了手機,倒想聽聽這個人又什么說的。
按了接聽鍵順便放了擴音,就聽見電話里傳來了冷漣慵懶不失邪氣的嗓音,帶著淡淡的笑意,似乎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閑雅。
“怎么樣?還不求我?”
景修皺了皺眉,有些聽不懂對面是什么意思,可他卻看到墨奇的臉色一動,眼眶有點紅。
然后他似乎很委屈一樣的,連嗓音都帶著點哭音,這是他小時候覺得委屈時經常在自己面前露出的表情。
“漣哥,救救我”
景修還沒有反應過來墨奇所說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甚至覺得有些可笑,居然會向他們這邊的人求救。
他難道不知道,他們所作的這些事情里,冷漣也是個莫大的功臣么!
可他卻聽到對面冷漣的笑意更深,隨后伴隨著一聲“小奇真乖呢,再一次叫了哥哥。”的話語,門被“砰”的一聲打開。
冷漣瀟灑的收回了自己的腿,依靠在門框邊對立面的人搖了搖自己的手打招呼。
那張邪魅的臉上依舊帶著往日一成不變的笑容,只不過看著景修的眼神過于冰冷,看到墨奇無力的以奇怪的姿勢搭在床上的手更是迸射出了一股殺氣。
景修和這個男人也算是打了幾年的交到,他一直對什么事都好像漠不關心的樣子,能夠引起他興趣的事情幾乎沒有什么,只不過偶爾會調笑兩句沈逸,卻從來不會漏出半點的真情實意。
他一直不明白這個男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甚至連沈逸也是一樣看不透他。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現出自己的情緒,他一步一步的走進來,臉上的笑容跟著他的步伐漸漸的變淡,最后平仄然后下滑到一個冷厲的弧度:“景修,你是我這輩子第二個想殺的男人。”
一字一句說的非常清楚,可景修壓根就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便已經被冷漣甩到了床下,一把將墨奇給拉起來抗在了自己的肩頭。
景修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盯著冷漣久久沒有反應過來,他到底在做什么?
冷漣丟下了一個厭棄的眼神之后扛著墨奇便往外走,景修惱羞的站起來追了過去:“冷漣,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是沈墨塵的人,就算我今天在這廢了他,你也沒有什么理由把他救走吧。”
他做這種事情也是沈逸默認的,他不相信冷漣會不知道,可他卻把墨奇給救走,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么!
冷漣駐足,卻并沒有回頭看他,只是停頓了兩秒道:“我的理由很充分也很簡單,你選擇從守護到殘殺,而我選擇從放任到守護,僅此而已。”
丟下這么一句話,他便踏步離開,景修不敢攔他,因為他也攔不住,在沈逸的那里,包括沈逸誰想一對一都沒有辦法攔住他。
不是因為他的拳腳功夫有多厲害,只是你靠近他的瞬間不知道會在什么時候中了他的催眠術。
他們親眼看到過,這個男人在無形間催眠對手,讓人親手殺了自己的兄弟在醒來后痛不欲生的慘狀。
只不過他的催眠術對沈家的人向來不管用,也可能是因為冷家歷代為沈家效命,發過誓不能對沈家人使用這一點。
景修就那么咬著牙看著墨奇被冷漣帶走,咀嚼著他臨走時的話,手捏的死緊,最后碰的一聲打在被踹開的門板上,手陷進去了大半,木板門是徹底不能用了。
他住的這個小區本來就是一個年頭比較老的小區,不為別的,只是為了提醒自己,他現在所得來的一切都是不屬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