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你的選擇,你看中沈逸選擇跟隨他完成你那什么的鬼目的,我也有我的選擇,為塵哥而使用我自己,你有什么資格評判?”
他惱火的吼道,毛茸茸的頭發因為他的吼聲而震動,只漏出來的半張臉透出年少時期的青澀,押著他的景修,突然想起了他們還小的時候。
那時候墨奇只知道跟在他的身后,兩個人在同一個孤兒院,也不知道是怎么的開始像連體嬰一樣站在一起。
那個時候沒有人敢欺負他,可墨奇天生長了一張讓人想要欺負的臉導致總有些男生女生的都會找他的麻煩,他就每次都兇狠的將那些欺負給擋回去。
當時墨奇特別依賴他,只會跟在他的身后,拽著他的衣服,怯生生的看著別人。
記得當時沈家來人到孤兒院選人時是信言大人親自去的。
當時第一眼就相中了他,說他的眼神很好。
可墨奇一直膽怯的躲在他的身后,拽著他,聽到他要被選走的時候,整個人都顫抖害怕的不像話,拽著他衣服的手更加的緊。
他沒有說話沒有哭,只是瞪大著眼睛,無助且倔強的用無聲的反抗來告訴他,讓他不要走。
而他也義無反顧的將他從身后拉到身前,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告訴信言大人,如果要領養他的話,一定要把墨奇也給領養走,因為墨奇是他的弟弟。
盡管后來在向院長查證下知道他們兩個并非是親兄弟,可信言大人望著他們半天,問了他們三個問題之后,決定將他們兩個人都帶走。
他還記得當時信言大人問的問題:一是是否會一輩子照顧好對方,二是是否今后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會兄弟反目成仇,三是如果在對方犯了錯誤之后能否原諒對方。
當然,他還記得當時他們兩個人信誓旦旦的答案,可如今如今這三個問題的答案全部都成了諷刺!
什么狗屁兄弟!
兄弟就是這樣的?這根本就不是從前的他們好么!
“資格?是誰小的時候天天纏著我,不是我陪著連覺都不睡?是誰看到我受傷,哭的比誰都厲害?又是誰在我被沈家領養的時候死拽著我不放,生怕我丟下你走了?是誰”
“住嘴,別說了!”
“是誰小的時候一口一個‘不要丟下我’的纏著我不放?是誰總是在我面前哭著叫哥哥?是誰廢了我的這只眼睛?你說啊,這些都是誰做的?”
景修顯然已經完全被氣瘋了,他突然將墨奇翻轉過來,狠狠捏著他的下巴,迫使他望著自己。
明明手上的束縛已經沒有了,可墨奇的雙手卻垂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感慨著景修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只愿意睡這樣硬邦邦的床鋪。
望著他眼中的不加掩飾的恨意,另一只劉海下,因為角度問題若隱若現的看到的一條很長的疤痕,原本應該如鷹眼一樣緊迫盯人給人強烈壓迫感的地方什么都沒有。
那是他造成的,如他所說,但他不后悔,到現在也不后悔。
所以墨奇冷冷的挑了挑唇角,微長的劉海半遮掩著眼睛,眼中也是一片的清冷。
“是我!”
他淡淡的吐出這兩個字,卸下了全身的力氣,沒有再掙扎半分,一張臉上沒了任何一點情緒,哪怕是生氣,哪怕是愧疚
景修最討厭的就是從他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而這些,全部都是他去到沈墨塵的身邊之后開始的,他原來的時候只會單純的笑得跟個白癡一樣,心性單純的要命,就好像是太陽一樣
用他傻里傻氣的笑臉,不知道拯救了他多少次。
然而他卻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便失去了那樣的笑容,他把這歸結于沈墨塵的功勞。
景修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明明還是像從前一樣的一張永遠都長不大的臉,偏偏擺出了對自己很冷漠和無所謂的表情。
他捏著墨奇下巴的手更加用力,可卻連“疼痛”這樣的表情都沒有出現在墨奇的臉上,竟然一絲動容都沒有。
他越是這樣,景修便越是想要折磨他,讓他露出除了沉默之外的表情。
所以他將自己額前的劉海挑起來,漏出了那只殘破不堪的眼睛。
他抓起墨奇的手放到自己的“眼睛”上,猙獰的疤痕布滿在左眼的位置,除了咯手的觸感之外別無其他,沒有眼珠轉動的感覺,沒有活著的感覺
墨奇的手小幅度的抖了一下,然而這對于抓著他手的景修來說再清楚不過。
惡劣的挑起了嘴唇,他笑了,笑得張狂,笑得肆意:“還記得嘛,那天晚上,是你用你的匕首在這上面留下了傷痕,挖掉了我的眼睛。你還記得當時你說了什么么?”
一句話,猶如一顆小小的火星點燃了一大片原本就干枯的草原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啊是啊,一切的轉變都是發生在那個夜晚
景修自從跟了沈逸之后便和墨奇的關系越發的遠,從小的時候開始,所以現在兩個人之間的隔閡,嚴格說起來并非是一件事能夠造成的。
兩個人,是墨奇先選擇了跟在墨塵的身邊,他從小就理所當然的覺得景修應該是站在自己的這一方的,因此也沒有去征詢景修的意見,擅自的就選擇了墨塵。
他以為,即使沈逸替景修取了名字也未必就一定要誓死效忠于他,天真的覺得他和景修還是兄弟。
確實,那個時候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沒有這么惡化,兩個人即使兄弟也是對手,當時雖然景修已經跟在沈逸的身邊幫他做一些事情,可墨奇依舊沒有將兩個人放在對立的立場上。
直到墨塵十二歲生日的那一個晚上,沈家兩兄弟從此走上了誓死相殘的陌路,也代表著他們兩個也會變成那個樣子。
那時候墨奇和景修都被送到“基地”去實習,作為沈家被選定的下人,他們的生活并沒有少爺們那么輕松,可以每天背著書包去上學。
沈墨塵十二歲那年,墨奇也才十歲,可卻已經接手了自己第一個任務,并且在這個任務之中表現良好,甚至親手殺了一個人。
當時他什么反應都沒有,讓原本還有些同情心的上級立刻判定他就是天生干這一行的,才不過十歲而已,可卻已經像個老手一樣,哪怕是殺了人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
大概就是以此為契機,當時和他一起執行任務的還有景修,從那時開始,景修面對墨奇時的表情再也不一樣了。
他的眼中總有過多的墨奇看不懂的情愫,而墨奇在執行完任務回到他他的面前時,依舊只是一個天真單純的孩子。
出任務回來之后便得知了沈信言夫婦離世,作為當時的他們,還沒有資格得到最內部的消息,一開始也只是單純的相信了沈老爺子的話,以為只是一個單純的車禍。
但隨著年紀漸長,兩個人隱約的都明白了一些事情,漸漸的便越走越遠,這大概也是一種默契。
默契的知道他們所各自跟隨的主子之間的敵對再也不是簡單的兄弟之間互看生厭,而是晉升成了一種更高級別的仇恨,而這已經毀了他們之間的兄弟情義。
所以他們默契的選擇互不告別的漸行漸遠,可身處在敵對的場面,怎么也有躲也躲不掉真的要面對面對峙、反目成仇的一天。
其實墨塵在這之前一直有一個算不上朋友的朋友,即使在十二歲那年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對所有人都關閉了心房,可對那個人他也一直都有維持著不咸不淡的聯絡。
說起那個人也算是一個奇葩,明明知道墨塵并不在意他,可卻死皮賴臉的覺得“幫助人脫離悲傷”是身為“朋友”的他理所當然應該做的事情。
所以他一直都總是會聯系墨塵,然后想盡各種辦法來逗他開心。也或許是因為這樣的堅持,一點一點的,讓墨塵習慣了他每天的電話騷擾。
之后在墨塵十八歲離家之前發生了一件讓他更加確定自己要離開沈家決心的事情,就是他那個算不上朋友的朋友死了,而且是死在沈逸的手里。
大概是知道了墨塵的心思,知道他想要離開沈家。當時還年輕的沈逸怕他到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之后就無法掌握他的行蹤,不能第一時間的做出防備。
所以他綁了那個人,本來想以此來要挾墨塵的,但那時的墨塵盡管算是默認了他是自己的朋友,卻在心里也并不是那么看中。
在電話里聽到沈逸的威脅,聽到了那個人喊著說讓他不用理他,千萬不能過來之類的話,他只是果斷的說了兩個字“隨便”,然后便掛了電話。
這態度惹惱了沈逸,所以他直接把那個人給殺了,之后像丟掉牲畜的尸體一樣,隨手棄尸荒野。
而當時其實墨塵已經趕在了去找他們的路上,因為掛斷電話之后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他讓墨奇和他一起去了沈逸說的那個地方,但他們到的時候卻只是看到了一具殘破的尸體而已。
也許是他把沈逸給惹火了,他無從發泄的怒火全部都發泄在了這個人的身上,手腳沒有一處完好,臉上也是,渾身浴血一樣,衣服早就被血全部浸透,一雙眼睛也被挖走,完全沒了人樣。
如果不是他手上硬是從墨塵那里搶走的一塊手表表示著他的身份,根本無從判斷這個人就是那個每天啰啰嗦嗦跟在他后面活蹦亂跳的二百五。
他說過,手表雖然是他搶過來的,但是有一天如果墨塵真的把他當做了朋友之后,他會主動還給他,只是這一天再也沒有辦法到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諷刺,他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手腳皆斷,偏偏他唇角帶著的笑意卻清晰的要命,刺痛了墨塵的眼。
他當時只是顧著抱著那具早就冰冷的尸體,根本顧不上什么血跡沾染在他干凈無塵的衣服上,手緊緊捏著那只染血的手表,眼睛狠狠的盯著那人唇角的笑容,一坐就坐了半個小時。
在郁郁蔥蔥的茂密森林之中,鳥語花香一切本應是那樣和諧,樹枝上甚至還有喜鵲的清脆的叫聲,然而這一切卻是這么的諷刺。
他坐在那里,仿若變成了石頭,偶爾吹過來的一陣風,他就仿佛隨風飄走了一樣,讓人感到不真實。
當時墨奇就站在他的旁邊靜靜的看著,直到現在,他也永遠忘記不了那天、那件事情給墨塵帶來的傷痛。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墨塵哭,哭的無聲無息,安靜流淌的淚水卻宛如雷電在他心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