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溪總是用假的證供有些不妥當(dāng),“此事若真是他做的也便罷了,到底是作假的……”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他用這手段害了滇親王,也總該給世子一個反擊的機會。”此事雖不光彩,可做起來的確容易讓人撒氣,高青榭憋悶了這么久難得有讓他出氣的機會,少不得要好好把握一番。
高青梓自入了京城便無一日安寧,如今長福找到的那封密信雖在他意料之中,但也總歸讓人氣血上涌,舊怨新仇夾雜在一起倒是于高青榭一拍即合。
這信是他初登大寶時寫下的,當(dāng)初他意氣風(fēng)發(fā)并未急于將對手處置個干凈,寫這信一是為了表現(xiàn)自己對信國公的信任,二也是處置越恭王實在是件大事,若無手諭信國公決計不會照做。
“留下這么一張信件到底是個禍患,此后一直不肯毀了,恐怕是要留著信國公的把柄。”
今上到底還是多疑的,否則不會留下這樣要緊的證據(jù),“是啊,信國公若是知曉自己一直效忠之人用防備著自己,只怕心思也要動一動了。”
夏竹溪心里盤算著,此事若是順利,便可說是因著在國公府搜出了這封書信,滇親王不得已才暗自調(diào)動兵馬,以防不測,至于讓高青榭入宮護住太后也很是高明,會叫人覺得今上可能對嫡母不敬,滇親王才出此下策。
“如若此事是帝姬與今上設(shè)的局……”
“那也不要緊,王爺走時是帶著太后的手諭走的。”
此番到底就是他們一時意氣才設(shè)的局,難得鄧元霖與夏竹清聽了后并未提出什么異議,或許是因著還有后手因而對他們此番行為很是放縱。
“手諭?”
滇親王在高青梓出了大理寺后,幾乎沒有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也從未有過他入宮的消息,高青榭與滇王妃最近一次入宮應(yīng)當(dāng)也是宮中宴請,然而那次太后仿佛并未出現(xiàn),“什么手諭?”
“今上軟禁太后于宮中長達(dá)三月,是為不敬不孝。”鄧元霽提及此事并未有多擔(dān)心,想來只是將太后關(guān)在宮中,并未有什么別的動作。
即便此前滇親王有私通外族之嫌,可將太后軟禁于宮中到底有些情理不通,尤其太后還是他養(yǎng)母,此番做派未免有些過于不孝,“只怕是此前以為滇親王自顧不暇,因而做事有些不管不顧起來。”
“就是如此。”鄧元霽覺得今上近兩年行事做派都有些偏激,約是知曉自己的身子撐不了多久,急切地想將一切安排妥當(dāng),只是于權(quán)謀一事上,越著急越容易漏出破綻。
鄧元霽見夏竹溪掃視四周便知曉她有話要問,她的確還應(yīng)該有些話要問,從事情開始一直能忍到這樣久才開口也算是極有耐心了,他靜靜等著,甚至眼里還有些許肯定。
“你們謀反。”她說的堅定甚至沒有一絲疑惑,遣詞用句上也并不避諱,鄧元霽雖覺得驚訝但到底不曾開口解釋,“你們當(dāng)真在做這件事。”
“我先前一直未問,是想著或許你們會主動告知,現(xiàn)下看來還是得我自己開口來問。”
“妹妹猜的一向極準(zhǔn)。”上回請她入宮那次,他就做好了被她責(zé)問的準(zhǔn)備,也想好了要怎么與她解釋此事,只是她當(dāng)時尚且顧不上問,如今回過神來還要等候時機才開口,“我們原以為這是心照不宣的事。”
這的確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只是她想不明白,謀反這樣事,即便一切順利,也總留不下什么好名聲。除非……除非利用高青梓手上的那封遺詔,“你們想利用遺詔?可那信物……”
他們一步步引導(dǎo)事件的發(fā)展,無非就是想讓朝臣覺得今上對滇親王確有殺心,此后在恰當(dāng)?shù)臅r機將一切證供擺在明面上,屆時無論證供是否確鑿,總能讓人先入為主的覺得此事屬實。
今上對太后的態(tài)度微妙,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端倪,滇親王手中又有太后手諭,實在是好一副忍氣吞聲半生,最后被逼無奈而暴起的好姿態(tài)。若是一切皆如他們所愿,再拿出遺詔與信物,幾乎可以名正言順讓這天下易主,甚至一絲惡名都不必背。
“信物這事說起來也很是巧合,東西其實一直在世子身邊,不過是陳夫人與他都不知曉罷了。”
先前為證實高青梓身份,曾拿出兩只信物,一件是越恭王妃的陪嫁,雖不值些什么,但卻是她娘家出嫁女都有的,還有一只是南安郡主幼時便得的一只金鎖,鎖上的花紋繁復(fù)是宮中賜下去的,宮里都有紋飾記檔。
那金鎖南安郡主一直未曾佩戴,一來是不喜歡那紋飾,二來也是太重,總覺得戴著脖頸疼得厲害,因而交于陳夫人時,陳夫人也總用木盒裝著,未曾想過拿出來給高青梓佩戴。
而那所謂信物,就在金鎖中。越恭王將遺詔一事放出風(fēng)聲后,便料到今上會有手段查出信物一事,只是王府就只有這么大,無論藏到哪里都總覺得不大安逸,好在南安郡主的心思活絡(luò),想到可以藏在首飾當(dāng)中,而最好的藏物之處,便是宮中賜下來的東西。
那信物原是一塊大小適宜的龍紋雕件,這雕件同王妃那嫁妝同出一人之手,不過一直留存在先帝手中,雕件下有先帝自刻的紋飾,平日里偶爾也當(dāng)做私章使用。那雕件拿在手中很有些分量,她與王妃在小庫房里挑挑選選到底是選中了這只金鎖。越恭王平日里對金玉之物很是不通,倒是王妃懂些金器的打造,想著法兒地將金鎖翹了開來,小心翼翼的將信物擺了進去,又怕高青梓日后發(fā)現(xiàn)這東西不知是何用處,讓越恭王在王府書房里給他留了暗語。
“暗語?”高青梓一個不曾在他們身邊長大的孩子,哪里能看懂這個。
“滇親王偏偏進過越恭王府。”鄧元霽點了一句,讓夏竹溪心中明了了不少,這便不奇怪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期間必定有不少只有他們自己清楚的交流方式,想必也是知曉信物一事后,親自去王府查找時不經(jīng)意發(fā)現(xiàn)的。
夏竹溪有些感悟,一時之間她竟不知這算不算是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