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魚叉,刺進秦北潯的胸膛。
鮮紅的血跡,瞬間染紅了白襯衫。
他菲薄蒼白的唇角,蜿蜒著血跡。
意識越來越模糊,身子越來越沉,他身不由己的半跪下來。
卻依舊倔強的抬著頭顱,看著秦江國。
秦江國渾濁的眸子里有些微微濕潤,他側過臉,“答應你的,我會做到。”
旋即,立刻命令手下人把肖可艾放下來。
秦北潯一直撐到肖可艾小小的身子落地,才控制不住模糊的神智,緩緩倒下去。
倒下去的片刻,他腦海中劃過了無數人的面孔。
母親,秦北筠,秦小北,關予白,陸擎予……
最后定格在一張笑靨明媚的燦爛笑臉上。
這輩子遇見你真好。
多可惜啊,我們從陌生人開始,故事的最后竟然天人永隔。
人生所有猝不及防的相遇,都好像是蓄謀已久的離散。
運氣都用來相遇,陪伴就成了奢侈。
霽月難逢,彩云易散。
海鷗越過甲板,似乎在為他超度。
秦江國匆忙跑下來,看著躺在甲板上的尸體,他跪下來,老淚縱橫。
幾分鐘后,恢復正常,吩咐屬下,“按我之前的吩咐做。”
輪船底部,飛奔出一艘游艇,兩人把秦北潯扔到游艇上,任由游艇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秦江國從屬下手里接過游艇的遙控器,接連點了無數下的加速。
然后把遙控器扔到了海里。
物體落下擊起的圈圈蕩漾著的漣漪,轉瞬即逝。
若是甲板上沒有血跡,這里,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的歲月靜好。
秦江國淡淡啟唇,“返航。”
輪船返航,秦江國從屬下手里拿過照片,是秦北潯的死狀。
閉上眼睛,長長的嘆了口氣,交代說道,“回去把照片寄給太太。”
*
晚上十點多,白冰已經睡下。
客廳里,昏暗的燈光籠罩下,顧南初和褚思妮正在聊天。
右眼還是一陣又一陣的跳著,讓她心煩意亂。
褚思妮覺察到她的不耐煩,有些局促,她不安的搓著雙手,“顧姐姐,是不是我話太多了?”
明白她是誤會了,顧南初趕緊說道,“沒有,我今天右眼跳了一天了,弄的我坐立不安的。”
褚思妮無意間瞥見座鐘,啊了一聲,“十點半了,顧姐姐,那么晚了你還要回去嗎?”
聞言,顧南初才有了時間概念,她摸起手機看了一下,還是“三無”。
無短信,無微信,無電話。
一陣心煩。
怎么回事啊?
褚思妮注意到她的小動作,抿著唇笑了笑,“要不要留下來,讓秦先生著急去吧。”
顧南初咧開唇笑了笑,一句好啊已經來到嘴邊,手機鈴聲驀地響起。
聲音洪亮,在靜謐的客廳里,異常驚雷。
她趕緊接通,“阿姨,怎么了?”
厲巧珊那邊聲音顫抖的厲害,卻還是強自鎮定,“初初,你現在能不能過來老宅一趟,我……我想和你聊聊天,好不好?”
顧南初心里估摸著大概發生什么事情了,便立刻應下來,“好,阿姨,我馬上到。”
厲巧珊嗯了一聲,千叮嚀萬囑咐,“初初,路上小心,一定要小心。”
顧南初有些不明所以,可對于她的關心,心里暖融融的。
掛斷電話,隱隱約約聽到厲巧珊說話的褚思妮開口道,“我陪你吧。”
剛才,聽到厲夫人的聲音,好像是出了大事。
顧南初揉了揉她的腦袋,“不用了,你快睡吧,今天我媽鬧了一天,你也辛苦了。”
可是一向乖巧的褚思妮這次卻堅持,“顧姐姐,太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跑我不放心。”
眼看顧南初還要拒絕,褚思妮又道,“聽說最近京城出了幾個變態,赤身裸體專門在路上尋找單身女孩為目標做壞事。”
此時此刻,院落后面非常應景的響起了動物窸窸窣窣的叫聲。
惹的顧南初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她笑了笑,“麻煩你了。”
路上倒是安全,一路平安來到秦家別墅,褚思妮陪顧南初進去客廳。
客廳里燈火通明。
厲巧珊坐在正中間,眼睛腫的像核桃。
旁邊,藍晶也在抹眼淚,陪在藍晶身邊的秦小北看到她,聲音沙啞,也是剛哭過的模樣,“二嫂。”
顧南初心里驀地一驚。
可她還是強顏歡笑的上前,“阿姨,怎么……怎么了?”
厲巧珊喊了一句初初,剛剛止住的眼淚再次泄了閘。
厲巧珊把茶幾上,反放的一沓照片交給顧南初。
拿在手里,看了一眼,顧南初紅撲撲的小臉上頓時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白皙的近乎透明,脆弱到讓人心疼。
她一張又一張的看完,忽然揚手,照片紛紛揚揚飛舞在空中,沒甚重量的緩緩落下來,落在純白色的羊毛地毯上,無聲無息。
她搖著頭,雙臂抱緊自己,“這是合成的,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旁邊的褚思妮,默不作聲的看著落在自己腳邊的那張照片。
照片上,秦北潯的胸口上,插了一把魚叉,身下,血流成河。
旁邊,躺著一個小女孩的身影,身上濕漉漉的,也有血。
她抬眸,悲憫同情的看著顧南初。
顧南初跪在茶幾這邊,隔著茶幾看著厲巧珊,“阿姨,這些都是惡作劇,你不要相信,都是假的,秦北潯不會有事的,他還沒有娶我,我們還沒有生一大堆孩子,他怎么舍得出事啊,都是假的,假的……”
說著說著,她纖瘦的身子,突然匍匐在茶幾上,嚎啕大哭。
厲巧珊滑下沙發,也跪在地上,摩挲著顧南初的頭發,“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秦小北不忍再看一眼,別過臉,眼淚簌簌落下,順著面龐蜿蜒。
最最殘忍的事,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
很快,秦北筠把秦江國帶回來,“伯母,伯父回來了。”
秦江國慌忙把地上的照片撿起來,說話聲音變了,“這……這……”
眼看著就要急火攻心昏過去,秦北筠眼疾手快托住他,聲音和秦小北同款沙啞,“伯父,你得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