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尚玥和余明淵說的話，蔣羨祺隔了一個下午就全部都知道了。顯然余尚玥的打算讓蔣羨祺十分不喜，他晚上回來，對余明淵說：“你想出國讀書？確實(shí)，你學(xué)的審計(jì)，去國外讀比較好，選擇的方向更多。”
余明淵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他的話讓余明淵心里緊張。
“去英國怎么樣？我明天讓人安排你入學(xué)的準(zhǔn)備手續(xù)。”蔣羨祺笑著道，他走過來摸了摸余明淵的頭發(fā)。
余明淵還是沉默，蔣羨祺也不在意，臉上還是帶著笑，繼續(xù)道：“歐洲的學(xué)校也不是不好，有一兩所還是不錯的，但是在英國你能學(xué)習(xí)到更多。”
“蔣先生，您會怎么對我姐姐呢？”他只關(guān)心這個問題。
蔣羨祺一怔，他銳利的目光掃向余明淵的臉，“你為什么這么說？”
“這不是您慣常的做法嗎？”余明淵睜著眼睛說。
“我在你心里行事就這么卑鄙？”蔣羨祺忍著怒氣。
余明淵淡淡的笑了，“不，我只是在求您，放過我姐姐。她只是為我好，如果您不喜歡我出國讀書，我可以不去。但是——求您不要為難我姐姐。”
“我認(rèn)為我們不在討論同一個問題。”蔣羨祺盯著他，狠狠道。
余明淵搖頭，“我對出不出國其實(shí)沒什么興趣，您知道的，但是如果姐姐希望我去，那我就去。”
“那我送你去不是一樣嗎？我在歐洲同樣有生意，在哪兒都一樣。”
這怎么一樣？余明淵抬起頭：“您肯定會為難姐姐對不對，就像您為難臻安。”他一頓，又道：“臻安您肯定忘了，他是我一個兒時(shí)的朋友，上次我們見面吵了一架，您覺得他在慫恿我，于是叫人讓他日子不好過。”
“明淵，閉嘴。”蔣羨祺沉下聲音，“你還在生病，我不想對你發(fā)火。”
“是我說的話不好聽嗎？”余明淵問。
蔣羨祺原地走了兩圈，他現(xiàn)在特別想要給余明淵一點(diǎn)顏色看看。
余明淵還在說：“可是我說的都是實(shí)話，姐姐無權(quán)無勢，只是個小人物，您動動手指，就可以讓她在公司待不下去。”
蔣羨祺上前一步，傾身看著余明淵的眼睛，說：“你現(xiàn)在想跟我吵架嗎，嗯？”
“我怎么敢？”余明淵又笑了。
蔣羨祺快被他氣瘋了，說：“余尚玥送你出國讀書就是為你好？那我送你就是在害你。你想說的，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
余明淵沒說話，但是他的表情已經(jīng)很清楚表達(dá)了肯定的意思。
“寶貝，你覺得我對你不好嗎？”蔣羨祺強(qiáng)忍著怒氣說。
“沒有，您對我很好。”余明淵實(shí)話實(shí)說道，他低頭想了想，又抬起頭看著蔣羨祺。
蔣羨祺離他很近，余明淵伸手就能抓住蔣羨祺的手。
蔣羨祺現(xiàn)在正生他的氣，他一把甩開余明淵想握住自己的手，冷冷的看著他。
余明淵也不介意，他繼續(xù)道：“可是，我不想再這樣了啊，為什么您對我的好，我就要接受呢。”
說完，他自己就笑了一下，“您是不是覺得我很不識好歹，需要您的時(shí)候，就接受您的好意，不想要的時(shí)候，就拒絕。”
“不是嗎？”蔣羨祺說。
余明淵覺得好像確實(shí)是這樣，是他的幻想讓他以為，他們的關(guān)系不是那么赤裸裸的金/錢/交/易。
“是。”余明淵肯定道。
蔣羨祺臉色一變，厲聲喝道：“你給我閉嘴！”他不想再聽下去。
余明淵卻不肯，“蔣先生，您說過，如果我想離開您，要出代價(jià)是不是？我想過了，這些天躺在床上，我想了好久，終于想明白了。”
蔣羨祺上前，用手捏住他的下頜，迫使他仰著臉說：“別說了，我現(xiàn)在不想聽，明淵，你不會想知道惹怒我的下場。”
他的手勁很大，余明淵的下頜立刻泛紅。余明淵瞪大眼睛看著他，那雙眼睛清澈透亮，一如蔣羨祺第一次看到余明淵的時(shí)候那樣。
“我知道，蔣先生，我一直知道你生氣之后會怎么讓我屈服。”余明淵說，“我經(jīng)歷好多次不是嗎？”
蔣羨祺的臉色一瞬間極為難看，他惡狠狠的盯著余明淵的臉，心想，如果他再不閉嘴，那以后他就不必下床了，他會教他怎么做好一個聽話的情人。
余明淵像是沒有察覺到危險(xiǎn)，繼續(xù)道：“蔣先生，您相信我喜歡您嗎？”
蔣羨祺皺起眉頭，他松開余明淵的下巴，他仍然仰著頭看著自己，房間內(nèi)的燈火落在他的眼睛，讓他的眼睛在這一剎那明亮異常。
“我想相信你。”蔣羨祺撫摸著他的眼睛輪廓，輕描淡寫道：“可是我要你的喜歡干什么呢？”
我擁有你不就行了。
余明淵的眼睫緩慢地眨了一下，這個答案不讓他意外，是啊，要他的喜歡干什么呢？
但是聽到的一瞬間，余明淵還是感覺到自己的心劇烈地疼了一下，那一瞬間他仿佛覺得自己甚至都沒法呼吸。
他想回話，說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啊，我那么喜歡你，但是一塊巨大的硬塊堵在他的喉嚨里，那硬塊的棱角撕扯著喉嚨，讓他沒法再說話來。
過了好一會兒，余明淵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輕聲道：“我其實(shí)一直想問您一個問題。”
蔣羨祺卻不想聽了，“今晚你已經(jīng)說得夠多了，好好休息。”
余明淵搖頭，堅(jiān)持道：“您對其他情人那么大方，為什么對我吝嗇？”
蔣羨祺被氣笑了，他蹲下//身看著余明淵道：“我對你吝嗇，明淵，你自己摸著良心說，他們有的你什么沒有？”
“他們想分手的時(shí)候，您從沒有挽留過，我現(xiàn)在請求您，給予我同樣的待遇。”
蔣羨祺微微瞇起眼睛看著余明淵好一會兒沒說話，最后他慢慢伸出手，撫摸余明淵下巴被他沒注意捏出來的紅色印痕，語氣淡淡道：“你是不是覺得你在我心里特別重要，我離不開你，所以才要求那么多？”
余明淵直視他的眼睛，蔣羨祺的目光如果在以前，會讓他無地自容，但是現(xiàn)在他不在乎，他迎著這幾乎刺骨的目光道：“我沒有這么覺得，不管您相信不相信。”
“你一定要走是嗎？不在乎后果？”蔣羨祺冷聲道。
余明淵點(diǎn)頭，“我不想以后恨您。”
蔣羨祺似乎嘆了口氣，道：“明淵，你十五歲跟了我，到今天快七年了。我就是養(yǎng)一條狗，七年的時(shí)間也該對我忠心耿耿，但你呢？”
余明淵現(xiàn)在聽到這話卻不覺得刺耳了，“是，您一開始就看錯了人。”
蔣羨祺久久地凝視著他，余明淵垂著眼睫任他打量，“好，我蔣羨祺還從來沒有勉強(qiáng)過誰。你想去哪兒都可以。”
余明淵猛地抬頭看他，似乎不敢相信。
蔣羨祺這時(shí)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喜怒，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余明淵，燈光照在他的臉上，將他的臉分為明暗兩邊，余明淵突然感覺到自己好像回到了第一次看見蔣羨祺的時(shí)候，他那么高，他只能努力抬著頭仰望著這個男人。
“不過，別人走得時(shí)候，我們算錢貨兩訖，他們沒有哪個讓我像現(xiàn)在這么生氣。”蔣羨祺低下頭，他伸手撫摸了一下余明淵的唇角，“我不打算讓你走得那么開心。”
余明淵有點(diǎn)害怕這樣的蔣羨祺，但是他已經(jīng)無路可退，只能點(diǎn)頭，“只要不您為難我媽媽和姐姐，您想對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你惹我不高興，我為難她們做什么？”蔣羨祺低聲笑了一下，他拿開自己的手指，彎腰在余明淵的唇角輕吻了一下。
這個吻是如此的溫柔，帶著溫?zé)岬臒煵輾庀ⅲ嗝鳒Y卻覺得渾身發(fā)冷，他竭力忍住后退的沖動。
“對你做什么都可以？”蔣羨祺直起身，笑著搖搖頭，“寶貝，你還沒有那么值錢。我什么都不缺，這樣吧，——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如果下次在什么場合看到我，別讓我看到你的臉。”
就這樣？余明淵的心放下來，只是這樣的要求，“好。我明白了。”
是自己讓他惡心了吧。余明淵目送蔣羨祺離開的背影，隔了一段距離，余明淵聽見他對跟在身后的下屬道：“把這棟房子賣了。”
“是。”那下屬說，聽聲音像是鄭家峰，“不過，先生，房子里的東西……”
“扔了吧。”
“是。”
之后，再無言語。
余明淵坐在床邊許久都沒有說話，房間里沒有人來催他，他起身收拾東西。也沒什么東西可以收拾，大部分東西都是蔣羨祺購置的。
想了半天，余明淵把手機(jī)和身份證明、護(hù)照帶在身邊，便離開了這棟房子。
幸好這棟房子不像蔣家，他出門沒走幾步，就來到主干道。夜晚上的柏油馬路，車流仍然不息。
夏夜灼熱的風(fēng)吹拂在臉上，余明淵感覺臉上有冰涼的東西滑過，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真正的離開，他還是會流淚。
我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你……
余明淵閉上眼，等眼睛不再有燒灼的感覺，他才低下頭，打電話給姐姐。
那晚，余明淵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夢里蔣羨祺第一次將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他對自己說以后我來照顧你，音樂會上他們第一次牽手，蔣羨祺帶他進(jìn)蔣家，王翊萱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他說我要你的喜歡做什么……
早上，他睜開眼，窗外燦爛的陽光投射//進(jìn)來，暖暖地照在他的臉上。
世界那么寂靜。
夢終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