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鹿內心瑟瑟發(fā)抖,剛剛站穩(wěn)腳跟,一股男人特有的氣息重重包圍了周身,她大驚,下意識抬起胳膊給了他一拳。情急心亂,下手也失了分寸。
就聽頭上方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衣衫半敞的蕭大帥頂著深如墨的眼眸望著他,滿臉的痛苦忍耐。
“醫(yī)者父母心就往傷口上打是吧?”他一臉委屈,捂著胸口,痛苦不堪。
玉鹿趕忙說:“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誰讓你動手動腳的?你躲開,我得走了,不要擋著門。”
“我若是不躲開呢?”他高大的身軀慢慢俯下來。
玉鹿一轉身,來到窗前。賑災醫(yī)院是臨時借用一所建在半山腰的二層木樓,老式的木樓不是很高。窗戶下有一棵差不多和木樓一樣高的大紅椿樹,枝丫鋪散開來像一把大傘,時值春日,一串串紅綠色羽狀的葉芽綴滿枝頭。
玉鹿目測一下,樹冠離自己兩米遠,自己跳到樹冠上可以緩解一下速度,然后從樹干滑下去,遠離蕭軍烈這個魔王。她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她腳下用力從木樓跳了下去,只聽身后一聲驚吼:“玉鹿——!”聲未落,人已到,蕭軍烈揪著她的衣服跟著跳了下來。
他緊緊揪住她,倆人一同掛在樹杈上,只聽樹杈噶吱吱作響。蕭軍烈腳下一用力,踹這另一根樹枝,借助相互作用的力量,移到玉鹿身邊,伸手抱住她……咔嚓一聲,他們所在的雞蛋粗細的樹杈被壓斷,他裹著她一同陷進巨大的椿樹樹冠中。紅綠色的葉芽簌簌的從眼前飛過,男人炙熱的氣息帶著絲絲縷縷的血腥沁入她的鼻孔,他那雙緊緊抱住她、將她嚴嚴實實護在懷里的胳膊被折斷的樹枝刮出大大小小的紅色的口子。
玉鹿死死抓著兩片樹葉,只覺鼻頭發(fā)酸眼眶生疼,聲音控制不住顫抖:“蕭軍烈、你快松開我!”
大紅椿樹葉瘋狂地往下掉,紛紛的葉子遮住了他的臉,陣陣的椿香縈繞在周身,只聽呼啦啦的響聲之中,他的語氣竟?jié)M是孤寒:“玉鹿,你當真……寧愿死也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玉鹿,你當真……寧愿死也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這句話,竟讓她從頭到腳生出一陣恐慌。她沒有想過什么死去活來的事情,只是想,若為子衿報仇,要他舅舅和佟寶珠血債血償。就再沒可能和蕭軍烈在一起了。
世人不知因緣在,姻緣何曾饒過誰。
因此心一橫,玉鹿控制住打顫的聲音笑道:“當真如你所說。所以,你還不松手?”
呼呼的枝葉疾響,那種害怕被洞察了心思的恐懼比摔死更加可怕。
他好像沒注意聽她說話,下落的腳踩到樹干上伸出的一根枝丫上,大紅椿樹葉在一瞬間停止颯響。她被他緊摟著腳像是踩在了他的靴面上,身子貼近,只覺得他手心都是冷汗五指冰涼,他的神情帶著絕望的悲涼。
“玉鹿……”等一切葉聲靜止,才發(fā)覺他的聲音比她好不過哪兒去,亦是顫抖而絕望,“就算你真的不想再見到我,你也不用跳樓啊。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學會保護自己,切不可以拿命做賭注,千萬珍重。”
“我沒賭!”她回了三個字,聽到他這樣的叮囑,她便能醒悟,他是要放棄自己了。
玉鹿不曉得作天作地遠著他,避著他,到了真說“珍重”的時候,突然就舍不得了。甚至有些生氣他這樣說,轉念一想,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想讓他有良心,純屬做夢,既然如此,憑什么還要留戀,還要舍不得?
她強顏擠出一朵笑容,萬般傷感盡數(shù)憋在喉嚨里,仿佛身體里所有的水分都化成了淚水,只要一回想過往,便會像開了閘的洪水將自己淹死。
玉鹿硬生生的忍住酸楚,拿捏住聲音道:“蕭大帥還是放手吧,你有你的佟寶珠,我有我的子衿,你我之間橫亙著血海深仇,生生世世沒可能了。”說完大力的掰開她的手臂,從他懷里掙脫出去。這一掙卻是用力過猛,腳下突然咔嚓一響,腦海中一霎空白,反應過來為時已晚,玉鹿直直地從樹上落下去……
她閉上眼,大顆大顆的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如今,她竟如何也不想看蕭軍烈的表情。她怕一睜眼,看到他漠然決絕的眼神。
誰情淺負了誰深愛,誰無心傷了誰真意?
一場歡愉兩心猜,三更夢歸四海分,五味俱全六欲生,七情雜念八面風,九曲回腸十寒暑。
她與他的十年,就此而已……此時她滿腦子只剩一個念頭:萬一我摔不死,殘廢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