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總有那樣一種情,一品嘆,二品羨,三品竟無言!
玉鹿不知如何回答他,只覺得胸中涌動著說不清的感情,復雜而疼痛,像一只爪子抓撓著她一直滴血的心。
她假裝去廁所,逃到外面,躲到無人的角落,狠狠地哭了一場。她害怕見到子衿,害怕聽他溫柔的叫她葵花,怕他每說的一句話,每一次投過來的神情眼神,每一個親昵的動作。
她不想做葵花,卻不敢戳破子衿的夢靨。他仿佛終日沉浸在葵花還活著的世界里,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她不想再傷他的心,卻滿滿的都是壓力。
她哭了好一陣子,這才起身往回走,甬路很長,初春的夜里,風微微涼,甬路兩邊縫隙里長出斑斑點點的草芽,夜色下并不是綠色的而是黑色的。
一只手輕輕的落在她肩上,溫暖的,拍了拍。玉鹿不用抬頭都知道是大寒,這個堅定柔韌的女子,讓她無比信任也無比依賴。
大寒輕聲說:“最近怎么總是哭啊,都見不到你笑了。”
“我師兄神志還是不大清楚,他總是把我當成死去的妻子葵花。”玉鹿無比憂心地說,“我沒法告訴他真相,又不想當一個替身。”
“再過些時日,等子衿身體徹底恢復了再說吧。”大寒說,“我聽說蕭軍烈這回真的不在安陽了,他帶著不少人去了懷州,懷州春汛,因幾百年不遇的強對流,引發洪災,有史以來,隋唐時期有記載一次,元朝時期有記載一次,這回便是第三次,水淹懷州,百姓死傷無數。”
“這是個好機會。”玉鹿咬了咬牙,“你和大暑留在薊州照看子衿和瑯瑯,我一個人去安陽。”
“你去安陽做什么?”大寒不由得擔心起來,“我跟你說這些,本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咱們薊州可不可以募捐一些糧食和衣服,給懷州百姓送去,沒想到你居然想去安陽。”
“大寒,這次我真的要親自走一趟安陽了。”
“你去安陽做什么?報仇?調查真像?”
“不是,我是去安陽尋找一樣東西,我娘留給我的遺物,我逃出大帥府的時候落在那里了,這次蕭軍烈不在安陽,我正好可以回去尋找一下。”
“我陪你一起去吧,兩個人有個照應。”
“不用,瑯瑯就先交給你照顧了,子衿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涂的,我不太放心。”
玉鹿打定了主意,連夜收拾了必用之物,藏了兩把手槍,化了妝,扮成男人,一頂禮帽兩撇小黑胡,高筒靴子,一身黑色皮衣皮褲。
干凈利落地從后門走了出來。茶樓離火車站并不遠,徒步半個小時的路程,玉鹿裹緊外套,低頭疾行。
忽然,兩道雪亮的光速由遠及近,吱嘎一聲,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她旁邊,大半夜的,黑漆漆的路上只有她一個人行走,突然來了一輛車,玉鹿警惕地摸住藏在衣服里的手槍。
車門打開,夜風吹動有衣袂飄動的聲音,一道頎長的人影挺身而出,伸手攔住她的去路。
玉鹿眼珠子一瞪,差點掉出來,“是,是你?”
男子緊抿著的嘴角,慢慢的,慢慢的,艱難的往兩邊拉扯出仿佛是笑的弧度,“我來找你。”
玉鹿渾身一哆嗦,她下意識的退了兩步,“你能不能不要笑的這樣陰森,這樣子很嚇人的。”
剛擠出來的笑容立馬僵硬在臉上,眼睛里閃出兩道火光,“姓玉鹿的,你以為我想來見你嗎?如果不是……你曾經救過我,我一輩子都不想來見你。”
“什么是姓玉鹿的?你就這樣跟我說話?”玉鹿忽然撇嘴笑了,上前兩步問道,“你是不是最近特別缺女人啊,大半夜的跟蹤狂?”
“小爺就算喜歡一頭母豬也不會再喜歡你了!”
“這可是你說的啊,一會我們去牽頭母豬來,你千萬別不好意思,喜歡喜歡給我看看。”
“小爺殺了你!”他的手一把掐住玉鹿的胳膊,暗夜里,雙眼冒火。
玉鹿輕輕抖落他的手的禁錮,聲音清朗,“霜降,別這樣,氣大傷肝。”
“小爺不和你計較。”一聲冷哼,霜降別過臉,“上車。”
玉鹿輕嘆了一聲,說到:“我們不順路,你回吧。”
“我去安陽,難道你不順路?”閑閑涼涼的聲音沒有半點擔憂和真誠,“坐火車,就你這打扮會被當嫌疑犯抓起來的,你看是搭我的順風車呢還是蹲鐵籠子去,你選一個吧。”
玉鹿眼睛一瞥,冷嗤著,“你怎么就知道我會蹲鐵籠子?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安陽?”
霜降雙手抱肩,“我在茶樓白設置巡邏的啦?你若不去安陽才不是你呢。現在蕭軍烈不在安陽,所以你才去安陽,上回子衿哥他們沒辦成的事,在你心里是一根鋒利的刺吧?”
“原來你安排巡邏都是監視我?”我邪邪的望著他,“跟你說哦,我是安陽百花樓里戲唱的最差的伎女,是鶯花院的伎女里長得最丑的姑娘。何況又生了孩子,養了不少小爺,不如我帶你去鶯花院看你,選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如何?”
霜降狠狠的瞪著玉鹿,抿著唇,拉著嘴角一言不發。
“怎么了?你不樂意?”眼睛打量著他,玉鹿沒話找著話題。
“好啊,我正打算去物色一個女人呢。”他硬硬的甩來一句,下面又沒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