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已經完全黑了,慕家那兩個家仆至今沒有出現,屋里屋外都沒人掌燈,漆黑一片,要不是天上還有一輪彎月,人都看不清,鹿凝很是想不通,屋里人是如何在漆黑的環境里依舊打得虎虎生威的,聽那動靜,床都劈了吧!
鹿凝看了慕如畫一眼:“你別站著了,你孩子真的不想要啦?”
這人啊,真的很奇怪,被鹿凝這樣一提醒,慕如畫頓時覺得自己哪哪都不舒服了,她趕緊找了個臺階坐下,惴惴不安。
鹿凝半彎著腰,手撐在膝蓋上,剛要直起的時候,鉆心的痛。
她看了看那死豬一樣的劉旭彬,不得已地哆嗦著手又給自己來了兩銀針,這才勉強直起身,過了一會兒才走得動路。
八點左右,將近宵禁的時分,街上已經沒有了行人,也是以為如此,那一隊打著火把的隊伍在黑夜中尤為明顯,鹿凝感覺自己終于看到希望了,滿心歡喜地招手:“這里這里!”
而這時,丫鬟半抱著慕嘉從屋里出來了,可見她已經將里面的人解決掉了,雖然頭發,衣衫有些凌亂,但精氣神特別好,就好像那半個多小時就是在熱身一樣。
她出來門口,那一隊人來到門口,丫鬟二話不說,將慕嘉放下,一拳一腳,將來人打得亂花流水,毫無招架之力,鹿凝這才發現,這來的人都是穿著布衣的漢子,不是衙役,還被打得直喚:“里長!救命啊!”
“住手,住手!反了天了,還有沒有王法!”一個老頭子拄著拐杖直杵地面,應該就是里長了。
鹿凝這才想起,報官什么的只有到縣里,真是只有亭長和里長。
蒼天了,這女霸王,沒人能壓制地住她了!
難不成,我命該絕?!
鹿凝不得不這樣想,因為那丫鬟已經對她出手了,她還聽到了慕嘉得意的笑:“死,都給我死!”
被打得鬼哭狼嚎的漢子爬起來,對老里長哭道:“我就說先等官爺到了再一起來,他們就在附近,等一等又不需要多少時辰,您非不聽,現在好了,哎喲,痛死我了!”
老里長也后怕,越老越怕死啊,但他這不是想著將人抓住好邀功嘛,他個老頭無所謂,他兒子要想接替他的位置那不是得縣令點頭嗎!
可誰曾想——
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老里長悔不當初。
但這些話卻讓鹿凝燃起了希望,她是不是拖一下時間就能等到援兵了!
她往下一蹲,躲開了丫鬟的攻擊,接著往后翻了個跟斗躲開了第二招,站起來圍著小苗圃打轉,丫鬟一時也拿她沒辦法。
慕嘉氣得大罵:“廢物!”
可丫鬟聽不見就是了。
但這種低級的伎倆在丫鬟哪里也唬弄不了不久,只見她腳尖一點,躍到了半空,同時拔出了腰間的軟劍,轉眼間飛到了鹿凝的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而后一劍刺了過去——
殺了個鹿凝措手不及,雖然她已經盡力去躲避了,但還是被刺中了肩膀,但鹿凝并不覺得有多痛,她一咬牙,猛地往前沖去,軟件彎曲的時候又刺進了她肩膀兩分,與此同時她的手術刀整個刀刃末進了丫鬟的體內。
但可惜的是,并沒有造成太大傷害。
她的目標是氣管,但因為準頭不夠,力氣不足,扎偏了,只扎進了脖子旁的左肩。
但她已經盡力了,她現在雖然對疼痛的感知降低了很多,但她的傷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同樣會影響她的行動。
丫鬟轉頭看了一下自己肩膀的小到,眼里翻滾著怒意,手快速往回一抽,血注從鹿凝的肩膀出噴射出來,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血往外涌,染紅了她月牙白的袍子……
劍光一閃,鹿凝慢慢地抬頭,便看到丫鬟正拘著劍猛地向她劈了過來,越來越遠——
原來她還沒等劍劈下來,就整個人砸到了地上,意識喪失了一瞬,卻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疼痛拉了回來,什么金針刺穴還是不能亂用啊,這副作用太大了。
但那是的確是迫不得已,她才用銀針抑制了神經系統對疼痛的感知,但抑制過后就是加倍反彈,她還用了兩次,現在躺著都疼,更別說動了,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鹿凝腦海中自回轉著四個字:我命休矣……
她閉上眼,等著被大卸八塊了……
只是可憐我的熙寶了,要沒有媽媽了呀!
罷了罷了,春曉你就帶著熙寶去找你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吧,畢竟孩子沒了媽,不能再沒有爸了……
鹿凝這一刻才發現,人在知道自己要死的時候,第一感覺并不是害怕,而且腦海里會閃過很多畫面,開心的,難過的,以前的,現在的……
爸,媽,哥哥,熙寶……
鹿凝癟著嘴,突然很想哭……
只是等了好一會兒,并沒有感覺到痛,也沒有感覺身上少了點什么,而且她好像還聽到了打斗的聲音!
鹿凝悄咪咪地睜開眼,這時感覺自己的手臂好像被誰扯住了,甚至還不由自主地被拉了起來,她痛得恨不得立刻死去,要知道,這時候的她,只是小小的觸碰,都感覺是大刀小刀在切割她的肉。
但當她看到太子殿下那張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俊臉時,鹿凝的意識有些迷離:“戚諳?”
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都出現幻覺了?
戚諳皺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可從來沒有跟她說過自己的名字。
戚諳說什么,鹿凝沒聽清,她攥著他的衣服,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青筋都暴起來了:“你聽好了,我答應熙寶認你當爹了,讓你帶他回家,你可一定要對他好!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只是還沒說完就暈過去了。
戚諳一頭霧水地看著歪頭暈過去的人,伸手拍了拍她那高腫的臉:“陸寧!陸寧!”
見他沒有反應,轉頭看向圖焱:“她剛剛什么意思?”
饒是聰明去圖焱也不太確定:“莫不是覺得自己要死了,托孤?”
戚諳抿了抿嘴,他是挺喜歡熙寶的,但他這樣的身份,牽一發而動全身,能認下熙寶這干兒子嗎?
看著鹿凝還在微微起伏的胸膛,戚諳覺得自己想多了,她又沒死,何來托孤,再說了,他們什么關系就托孤,這大夫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他這一身本事……死了豈不是太可惜了?!
太子殿下當即開始檢查他的傷勢,按了按腹部,發現有骨頭斷裂的跡象,又看了看他肩膀的傷口,傷口很深,還在流血,又按了按他的胸膛,嗯?
又按了按!
感覺有些不對,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對,便想解開衣領確認一下是否有傷,圖焱看自家殿下要扒人家的衣服,不禁說道:“公子,陸大夫除了肩膀上的傷和臉上的傷之外,看起來并無其他外傷。”脫衣服什么的,大可不必。
戚諳看了看鹿凝的胸膛處,確實沒有受傷的跡象,但……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膛,入手硬邦邦的,不想他那樣有彈性。
算了,戚諳吩咐圖焱:“去將李神醫找來,一定不能讓陸寧死了!”
鹿凝的傷說重不重,說輕不輕,而且不知道是否有暗傷,還是李神醫請來一趟的好。
“是!”圖焱應下,拿出一個哨子,招來了一只信鴿。
而這時,圖淼也已經將丫鬟拿下了。
丫鬟的武功放在這個鎮上真是是稱王稱霸的,但對上圖淼這些暗衛級別的,也就只能被吊打。
王巡檢親自給丫鬟拷上鎖鏈,對圖焱拱手:“多謝。”
“不用。”圖淼不在意地擺手,小事一樁。
對圖淼來說是小事,但對王巡檢來說可不是,因為這丫鬟的身手著實厲害,他都不是對手,跟著他下來的衙役,全部負傷,還不是在路上碰上了這幾位公子,他們都不一定能把兇手帶回去。
事情是這樣的,李縣令中午就下令讓衙門的人分頭沿著往鄉鎮方向追查。
他運氣好,負責的方向在出城不久就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帶著三個衙役一直追蹤到泰安鎮上。
只是到了鎮上線索就消失了,又在鎮上排查了很久都沒有找到有用的線索,大家都累了,就找了個地方吃晚食。
就在要吃完晚食,要回縣里復命的時候,里長的人來報說發現了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他們只來得及丟了一角銀子就跑了過去。
而在去的路上,遇到戚公子帶著兩個侍從要去客棧。
戚公子是李大人尊敬有加的客人,況且還一直在督辦此案,他就跟他匯報了一聲,就是這位拿下兇手的侍從說他們預訂的客棧也是在那條路上,便一起來了,多虧他們來了,不然都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
“放開我!”慕嘉掙扎著。
她的麻醉藥效雖然消退了不少,但依舊沒有多少力氣,她就算頑抗也還是逃不了被抓起來的命運。
王巡檢當即給了她一腳:“安分點!不然帶你尸體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王巡檢真的一肚子氣,就是這男不男女不女的,將他們整個縣衙折騰地夠嗆,都多少天沒有睡個好覺了!
慕如畫見慕嘉被打了,再也坐不住了,快步走了過去:“官爺……”
“怎么?”王巡檢抬眼看她。
慕如畫張了張嘴,看著慕嘉那仿佛要吃人的眼神,她最終說道:“就是想告訴官爺們里面還有一個他們的同伙。”
王巡檢當即讓她帶衙役進去指認,慕如畫看了看慕嘉,轉身對衙役說道:“跟我來。”
三人被全部緝拿歸案,慕宅卻一片狼藉,來幫忙而被打傷的百姓被里長安排人送回家去,還找大夫來診治了。
傷得最重的是高鏢頭,不僅斷了一條胳膊還有一條腿。
其他人都是些小傷,本來覺得自己不要添亂的人看到高鏢頭和那兩個上去幫忙的人被傷得不輕,最終還是上前當了炮灰。
還好那丫鬟沒有下死手,不然真的是造了大孽了。
屋里屋外終于點上了燈,兩個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的家仆終于冒出來了,非常賣力地歸置著院里院外的一切。
“將陸……大夫抱進來休息吧,她好像傷得不輕。”慕如畫見鹿凝就這樣躺在青石板上都沒人管,不禁出言說道。
戚諳一想也是,她的傷還沒有嚴重到不能隨便移動的地步,他對圖焱揮了揮手,圖焱當即彎腰藥抱鹿凝。
“你干什么!”慕如畫叫道,見圖焱笑著看她,才察覺自己太激動了:“她有傷呢,抱著不好!”
陸大夫是個女子,她可不是她,能被男子隨便抱的嗎!
圖焱看向戚諳,太子殿下也覺得骨頭斷了抱著一不小心容易傷著內附,便讓圖淼去只找個擔架什么的,圖淼應下后不多時便帶著門板回來了。
慕如畫:“……”
鹿凝被圖焱和圖淼用門板抬回了慕如畫對閨房,期間,鹿凝一直緊皺著眉,就是一直沒醒,她迷迷糊糊間,痛得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用大錘掄她!
慕如畫正用手帕沾水給鹿凝擦臉,看著她臉上的傷甚至都不敢用力,她一個姑娘家,毀容了可怎么好!
突然,慕如畫想起洛大姑娘,她感覺出去,喊住了正要離開的王巡檢。
王巡檢一聽洛大姑娘在這里,趕緊然后慕如畫帶路,慕如畫帶著他們去到慕嘉住的屋子,發現洛大姑娘被堵著嘴,雙手雙腳都正被綁在了床上,王巡檢趕緊讓人給她松綁,將她扶了起來:“洛姑娘,您沒事吧?”
洛靈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活動了一下手腳,笑道:“我沒事。”
王巡檢不禁覺得這洛大姑娘的心態真的太好了,換作一般的大家閨秀早就哭起來了。
“小湖!”
慕如畫在屋里找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小湖,她整個人蜷縮在角落里。
慕如畫搖了搖她:“醒醒!小湖!啊!”
小湖順著她的力度翻了過來,那張青白無血的臉頓時暴露在她面前,嚇了慕如畫一大跳。
小湖,儼然已經死了。
她不是暈了,她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