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慕如畫捂住了嘴巴,想起自己去見劉旭彬和陸寧的時候吩咐小湖的話:“聽著,絕對不能讓二姑娘出去!”
她當時想的是不能讓任何人看到慕嘉,畢竟對一個看到她多一份危險,所以她讓小湖看著慕嘉。
慕如畫看著死去多時的小湖,不禁想:她要不是非要小湖看著慕嘉,小湖是不是就不會死?
王巡檢聽到慕如畫的驚呼聲,也趕緊過來了,看到了小湖的尸體,知道人肯定死了,但還是蹲下來探了探她的鼻息,看向慕如畫,問道:“是慕嘉殺的嗎?”
慕如畫掀起眼眸看了看他,白眼一番往后一倒——
“哎喲!”
一個衙役就站在慕如畫身后,也顧不上男女授受不親趕緊伸手扶她,將人往洛大姑娘剛才躺的床上放,但還沒來得及幫她蓋上被子呢,就看到一大灘血跡染紅了被褥。
“頭,頭——”年紀輕輕的衙役尚未娶妻,哪里見過這些,忙指著被褥喊王巡檢。
“大夫,請大夫過來!”王巡檢一巴掌拍了過去,雖然這姑娘家家未婚先孕,傷風敗俗,但終究是兩條人命,他總不能坐視不理吧?
恰好,里長請的大夫剛好來到慕府,本是為鹿凝看傷的,但因為慕如畫的情況比較緊急,所以先來了這里。
巧了,這位便先前給慕如畫保胎的大夫,摸過脈后搖了搖頭:“見紅了,且刺激過甚,雖胎兒現還在母身,但保不住了啊!”
至少,以他的醫術是保不住了。
而且,就算保住了,也保不到足月。
王巡檢又不是家屬,保住保不住跟他都沒有關系,在大夫開了藥方之后便讓他下去了,對洛大姑娘說:“洛大姑娘,我們先送您回府?”
洛大姑娘笑了笑:“天色已晚,不必操勞,我看這姑娘身體虛又無人照顧,我先代勞一晚吧,怎么說都是位可憐人。”
王巡檢覺得有些怪異:“洛大姑娘說笑了,她何德何能能勞您大駕,還是送您回去吧,洛別駕該著急了。”
“我意已決,您不必多說了。”洛大姑娘笑道,款款坐在了榻邊。
王巡檢見狀,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覺得這洛大姑娘真的是好生奇怪,哪有人得救了并未見半分歡喜,還敢留在被囚禁的地方的?
但他也就只能照辦,差人去通知洛別駕一聲,而此時外面人來報,李縣令來了,他趕緊走了出去:“大人!兇手已伏法!”
在他們接到里長的報案的時候就遣人回縣里去稟告李縣令了。
縣城到鎮上,坐馬車要小半個時辰,但起碼最多也就一刻鐘。
李縣令聽到消息,不僅有兇手的線索,而且太子殿下也在,當下一點也不敢耽擱,拿著出城文書和進城令牌就趕來了。
隨王巡檢去看了看兇手,李縣令還是有些愕然的,這女子居然真是如八尺男兒般高壯!
囑咐王巡檢將人看好了,隨后便去見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正坐在前廳喝茶呢,見李縣令來了并未多言便讓他帶人回去了。
李縣令也不敢多問,帶著犯人回了縣里。
此時大夫已經給鹿凝開好了藥方,告辭了。
畢竟這偌大的鎮上只有四個正經大夫,今日受傷的人不少,他得挨家挨戶看診去。
“李神醫什么時候到?”
拿到藥方的太子殿下并不急著給陸寧抓藥,大夫說了,陸寧只是皮外傷,除了內里斷了一條肋骨外并不嚴重,好生養著就好了。
“快了……”吧。
圖焱看著門口提著藥箱走進來的李神醫,默默的閉上了嘴,可按理說,以他放信鴿的時間,到他們的人收到消息,再去找李神醫,應該沒這么快能趕來才對的呀!
李神醫哼哧哼哧地跑著,狠狠地瞪了太子殿下一眼,而后進了內室,一臉莫名其妙的太子殿下便聽到了李神醫那心疼的哀嚎:“可憐的孩子呀,你怎么變成這樣了呀!這小臉蛋喲!不怕啊,爺爺能治好你!”
鹿凝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但她還是感覺到了痛,時時刻刻感覺有人在拿大錘掄她,還用水淹她!
她死咬著牙關才沒有被淹死!
李神醫可愁壞了,端著藥碗無計可施,最后只能將太子殿下請進來:“幫老夫個忙,把她的牙關給我撬開!”
戚諳對圖焱揮了揮手,圖焱上手就要捏開鹿凝的嘴,被李神醫一巴掌打了過去:“拿開你的臟手!你來!輕點知道嗎?”眼睛盯著戚諳。
戚諳:“……”
想甩手走人!
但他還用得上陸寧,只能憋屈地對鹿凝伸出了手,鹿凝那腫得跟包子臉確實不太好用力,捏了好幾下,都沒把牙關捏開,本來紅腫的皮膚,頓時青紫了,可把李神醫心疼壞了!
如此有天賦的自家孩子就是個寶啊!
本來就不太給太子殿下面子的李神醫頓時將戚諳罵了個狗血淋頭,圖焱的好脾氣頓時裝不住了,都想跟李神醫動手了,更何況是圖淼,他直接拔出了劍:“你個死老頭,以下犯上,誅你九族信不信!”
他脾氣不好,李神醫脾氣更不好,他手指一彈,一個藥丸便被彈入了圖淼叫囂的口中,圖淼手中的劍“哐當——”一聲掉到了地上,整個甚至也控制不住地東倒西歪,腳步踉蹌地滿屋子轉,沒過多久他就“砰——”地一聲砸在了地上,七竅流血,渾身抽搐。
“三水!”圖焱趕緊將人扶了起來,探了探鼻息,還好,人沒事。
戚諳背在身后的手攥緊了拳頭:“李老,解藥!”
李神醫“哼——”了一聲:“事不過三,這小子要是再不長記性,下次可就不是陪他玩玩這么簡單了,過來,這藥要是再喂不下去,老夫就真的要了那小子的命!”
戚諳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最后接過了李神醫手里的藥碗,聲音冰冷:“我來喂!”
省得又說他不知輕重!
你知道,你來啊!
李神醫覺得也行,拍了拍鹿凝的臉,見她沒有什么反應,猛地往她腮幫子一捏,鹿凝的嘴不由自主地張開,戚諳冷哼了一聲,也沒見你有多輕手輕腳,見準了時機,他一大勺藥灌了進去。
當然,灑了大半。
“會不會喂藥啊!”李神醫氣道。
“不會。”太子殿下輕描淡寫。
廢話,他什么時候伺候過人,會就奇怪了!
又一大勺!
藥汁沿著鹿凝的嘴角滑入了脖子。
“你就不能小口小口地喂嗎?”李神醫嫌棄地不行,真是干啥啥不行,“再喝不進去,你嘴對嘴喂她喝下去!”
孩子都有了,還在乎這點小事嗎!
嘴對嘴?!
太子殿下惡寒,和這個斷袖?!
呸!
本想撂挑子的太子殿下看到了李神醫手里亮澄澄的銀針,他:“……”
李神醫除了醫術高超,功夫也不錯,至少現在的他還差點火候,單打獨斗的話還有有些勝算的,但要是用毒……
太子殿下小口小口地給鹿凝喂藥。
別提多憋屈了。
圖焱不忍看地背過了身去。
終于,這碗藥是喝完了,圖淼的毒也解了,被圖焱拎了出去,太子殿下再也不受,快步離開了屋子。
圖焱捏著圖淼的耳朵:“叫你收收你的臭脾氣,你看看因為你公子……”圖焱一巴掌打了過去。
圖淼也是敢怒不敢言,看到太子殿下出來了,低眉順眼地請罪:“公子……我錯了!”
太子殿下沒搭理他,直接越過去了,圖淼哭喪著臉亦步亦趨,他也想改啊,可是話到嘴邊不吐不快嘛!就……一下沒忍住禿嚕出去了。
就在太子殿下要離開慕宅的時候,一只信鴿飛了過來,圖淼殷勤地將信鴿腳上的信呈給了太子殿下。
戚諳打開信紙一看,皺了皺眉,遞給了圖焱,圖焱一看也皺了眉。
“怎么了怎么了?”圖淼看他們的反應,也看了看信。
“怎么回事?李神醫不是我們的人請來的?那他這么會來,他是怎么知道陸寧出事的?誒,不對,他怎么這么關心陸寧那小子啊!”
信紙上赫然寫著:“李已接信前往,非吾等。”
不是他們的人,難不成陸寧身邊有李神醫的人?
想到李神醫這幾天一直在小醫院,戚諳有些拿不準他和鹿凝之間的關系,難道真的是和圖朋和圖昍所說,他對鹿凝的瘍醫技藝感興趣,所以才派人保護他的安全的?
算了,這些事情先放一邊,知道陸寧死不了就行了,戚諳啟程回了客棧,他們已經知道了鐵礦的具體位置,就在泰安鎮東南方,棲霞山有一部分山脈在泰安鎮,從鎮上過去只需兩三刻鐘。
今天才剛找到的,那里有很多礦工在那里勞作,甚至還有鑄劍的匠人!
他現在只需要安排好人手,靜待鹿鴻的到來,將他當場抓住,不給他一絲辯駁的余地!
只是不知,就算如此,父皇能治鹿鴻什么罪,這罪能否牽連鹿國公府。
戚諳很不愿意想這些,受制于人真的是太難受了,但又不得不想,畢竟這是他必須要面對的現實。
鹿凝一直處于半夢半醒之間,可謂是經歷了水深火熱,直到被一陣哭聲吵醒了,她睜開眼,不說眼睛了,連眼皮都痛得不行,她只是“嘶——”了一聲,嘴唇和舌頭,甚至牙床都痛得不行,別提多難受了。
“爹爹,您醒啦——”
“大哥,您醒啦——”
熙寶和劉旭彬兩個一大一小的腦袋湊了過來,一大一小的兩張臉都掛著淚珠,眼睛都紅了,但都笑了起來。
“大哥,您可算醒了,可擔心死我了!”劉旭彬抽抽噎噎:“我扶你起來喝點水吧,你嘴唇都干了!”
“別……動!”鹿凝差點哭出來,劉旭彬剛剛扶她那一下子,跟拿針扎她一樣,神經系統的報復,讓小小的疼痛被放大了無數倍。
“爹爹,您是疼么?呼呼——”熙寶對著鹿凝的臉小口小口地吹氣。
鹿凝的心啊,甜甜的,她勉強扯了扯嘴角:“沒……事,你……怎么……來了呀……”不用上課嗎?
“我今天休沐您忘了嗎?”熙寶自己抹著眼淚:“今天也是可可小姨回門。”
鹿凝努力地想了想,對啊,今天要做的事蠻多,“義診……”
“我已經讓小姨貼了告示了,今天不義診了,爹爹,你要快點好起來……”說著說著,金豆子又嘩啦啦地往下掉,鹿凝想抬手,可怎么也抬不起來,只能小聲哄道:“不哭……爹爹很快……就好了……”
“嗯嗯。”熙寶點著小腦袋:“我可害怕了!”
鹿凝扯著嘴角:“不怕,不怕……啊!好了,你……玩去吧,爹爹……再睡……會兒——”
實在是說話也疼啊!
“不!”熙寶搖著頭:“我要陪爹爹!”
鹿凝斜眼瞄了一下劉旭彬:“那你呢,怎么……還沒回……家?”
劉旭彬哭喪著臉:“我不敢回,爺爺和我爹問起,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鹿凝這才發現劉旭彬的臉青一塊紫一塊的,額頭更甚,高高腫起了一個大包,這模樣回去,家里不知道得被嚇成什么樣呢!
她想笑的,但剛起范兒就渾身疼募地她想到了自己,自己可被打得慘多了,不會也……
鹿凝這回是徹底笑不出來了。
李神醫上下打量著鹿凝,雖然傷得不輕,可按理說應該不至于動一動都痛吧?
他又給鹿凝擺了脈,鹿凝抗拒地說道:“不用……了!”她什么情況她清楚,熬過去一兩天就好了。
李神醫不知道啊,他來來回回把了好幾次脈,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無非是失血多了些,體內有些炎癥,不是很重才對的!
“您就別費勁了,我沒事情的,你們不碰我就沒事,等我好了再跟你說詳說。”
鹿凝說完這段話真的是要了老命了,當即表示自己要睡覺。
睡著了就不疼了,就跟睡著了就不餓了一樣。
李神醫見鹿凝如此也就不再纏著她說什么了,讓她好好休息,但藥還是要喝的!
湯藥滑過喉嚨,就跟硫酸滑過食道一樣,鹿凝已經是萬分后悔自己的魯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