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孤齊側過頭去看著江若弗如今的變化,內心只道一聲不好。
只怕這酒勁已經(jīng)上頭了。
江若弗也許根本聽不出這樂曲如何。
只是卸了精神。
如何能與溫孤煜對抗?
溫孤煜琴彈得算是一流,這首曲子大致能還原到它本來應該有的樣子。
先是如同哀樂一般沉痛側側,而后便是高亢,是因為母親亡故,長安白綾千里,鼓鳴陣陣為母親送行。
那場面過了許久他仍舊記得,漫天的白綾,紛飛的紙錢,滿目縞素。
那鼓聲就在他腦海里,震耳欲聾,還有嗓子嘶啞低沉的禮官高呼祭詞。
一聲聲都如地獄里的鬼神在嘶吼,降下莫名的恐懼和心慌。
琴聲隆隆,一如當年鼓聲雷鳴。
溫孤齊腦海里不可遏制的想起了當年的畫面。
他握緊酒杯,壓制著心頭情緒涌動。
江若弗撐著頭,眼神慵懶地看著溫孤煜,她眼前的溫孤煜雖然有三四個,但其實她根本看不清他。
也不知道溫孤煜在看自己,更加不知道周圍人都小心翼翼的用余光觀察著她的反應。
她聽著這樂曲,反而愈發(fā)放松了,腰略彎下來,醉酒的儀態(tài)初漏。
這是平日里無論是溫孤齊還是江若弗都不會露出的樣子。
一改陳王世子平日里不茍言笑正襟危坐的模樣。
而且讓旁人一看就知道她恐怕是有些醉了。
溫孤煜嘴角勾起,伸手一揚琴弦,樂曲反而突然緩慢下來。
溫孤齊看著江若弗這完全沒有提防的樣子,心中急切,在眾目睽睽之下,卻沒有辦法上前提醒她。
溫孤煜這一次絕不是無意間奏出這一首樂曲的。
他既然知道他們有問題。
就一定在宴會上做些什么。
溫孤齊沒想到當年自己丟失的樂譜竟然被溫孤煜撿到了。
現(xiàn)如今,溫孤煜彈出一首只有他和溫孤齊自己知道的多年前樂曲,等會兒必定會反問江若弗。
樂曲略有些長,是在悲戚和震撼之后,便再是一度緩慢下來,涓涓如細水長流,仿佛能從琴聲叮咚之中見泉魚躍洪流,松風竹籟,一聲聲流水之音飛墮琴床,尤見浮云捲盡,青天無風,深淺山銜日猶半紅。
琴聲和諧而溫柔,讓人不由自主就想到美好的場景。
這一段非常長,卻溫柔恬靜,讓人的心境都松緩下來。
“之前覺得這是哀樂,原來不是啊。”
“剛剛嚇死我了。”
“但二公子這樂曲為何讓開頭如此容易令人誤解。”
“這可真是叫人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
“但是二公子的琴技水平確實出眾,想必是因為和世子之間有什么回憶所以才這樣安排曲譜吧?”
“這倒也是。”
溫孤齊聽著周圍人將他做給母親的悼亡之曲皆認為是溫孤煜自為之曲。
這一段是回憶亡母生前,他與母親為數(shù)不多待在一起的時光。
母親生前已經(jīng)多病,最后死因不明,周圍人皆說她是病重而亡,可是溫孤齊不相信。
但是他卻完全無力改變。
這么多年來,只有那些回憶在支撐著他一點一點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