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夜里李修便起了高熱,管家周伯與如影隨行帶著全府上下在太醫地指揮下忙到天快亮了,才總算把李修的熱給退下來。事情不出意外地又驚動了宮里,太后與李治實在放不下心,竟親自出宮來探視他?衫钚薏〉没杌璩脸,太后與李治來的時候雖是醒了一陣,與他二人的對話卻是稀里糊涂,不多時又睡了過去。太后見了頻頻落淚,李治免不了又自責了起來,都命令太醫常駐睿親王府,務必要用最好的藥材,盡快調理好李修的身子。
先前身子受了重創未見好全,才使得他這次風寒來得急去得卻慢,李修在房中躺了七八日,才終于見了些起色。被周伯和如影勒令禁止出門,李修只能在房間里走來走去舒展舒展筋骨,以期緩解全身上下的酸痛。
如影從外頭進來,關了門又在門邊站了一陣,感覺身上寒氣被房中的溫暖驅得差不多了,才走到李修身邊,遞過去一封信,“主子,云公子和季公子派人送信來。”
對于進進出出的人都小心成這個樣子,李修很是無奈,不過說了幾次無用后,他便當做自己看不到了。李修接過信拆開來看,原來是聶威已經落入云飛嵐和季恒手中,他二人想要將人送到少林寺去,又怕這么做會引起軒轅宮的不滿,畢竟聶威才重傷了閔逍遙。云飛嵐與季恒希望自己能夠幫忙出面問一問軒轅宮是否要處置聶威,但從信中可以看出,他們是想讓自己從中斡旋,讓軒轅宮同意他們將人送去少林的。
李修想了片刻,對如影道:“你替我跑一趟軒轅宮,將這事跟鐘堂主說一說,請他幫幫忙!彼鞂⑿胖械氖抡f給了如影知曉。
待如影領命去了,李修才深深嘆出一口氣,“李修啊李修,你一邊疏遠著人家,一邊卻又利用人家,會不會太過卑鄙了?”
如影趕到軒轅宮見到鐘毓,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本以為這事多少會為鐘毓帶來困擾,沒想到他當時便說沒有問題。如影聽他說,軒轅宮本也派了人四處去打聽聶威的下落,想要為閔逍遙報這一掌之仇,可閔逍遙知道后,卻讓他們將人都撤回來,說自己一點也不在乎這件事,也不想計較。
鐘毓帶如影去見軒轅越,軒轅越聽說聶威被抓忍不住拊掌叫好,對云飛嵐與季恒要送聶威到少林一事絲毫沒有異議。畢竟閔逍遙說不追究,但若這么簡單便放過聶威,軒轅越實在咽不下這口氣。軒轅越又問了還在養傷的閔逍遙的意思,閔逍遙只說了“可以”兩個字。
如影向幾人一一道了謝,正想離開,卻被鐘毓給拉住了。鐘毓讓他稍等,支吾著想對軒轅越說什么,似乎又覺不好說出口。
軒轅越不明所以,最終是站在一旁的軒轅晗燁好笑道:“四星堂有事需要回去?”
鐘毓尷尬地低下頭。
軒轅越這才明白他想要說的是什么,干咳了一聲道:“這邊的事已經忙得差不多了,你回四星堂去吧,另外幽然的六星堂,你也暫時先給照顧著!
鐘毓連聲道謝。
留如影在軒轅宮歇息了一晚,次日鐘毓與他結伴往中都去了。
先前李治要立皇太弟,睿親王在宮外請命,最終讓李治收回成命改立皇太子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鐘毓知道這才是他匆匆離開的原因后,心結便也解了。路上聽如影說李修為此在宮外跪了許久,生了一場大病,心中擔心得不得了,只希望能快些見到他。
四星堂六星堂通通讓路,鐘毓跟著如影直奔睿親王府。
來到李修房門外,隨行剛從里頭出來,見了鐘毓微微頷了頷首,而后對如影道:“主子用了午膳服了藥,剛睡下了!
如影看向鐘毓。
不見到人心總是不踏實,鐘毓道:“我能進去等他么?”
近日來李修休息時都點安神香,如影想李修內力未完全恢復,又有安神香幫助,應是吵不醒,便道:“那便麻煩鐘堂主等主子醒來后替如影復命吧!
“好!辩娯刮⑿隆
輕手輕腳地走到里間,鐘毓在距離李修床榻幾步遠的地方站定,靜靜地看著他。
李修枕著一只手臂側躺在床上,臉正對著鐘毓這邊。面色雖不甚難看,卻依然透著幾分憔悴,看來這場病著實折磨得他不輕。事實上從中都一戰后,他便一直忍受病痛之苦,若不是傷了元氣,小小風寒又怎能讓他如此辛苦。
鐘毓越想越難受,越想越心疼,恨起自己不能為他分擔些什么來。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也不敢到旁邊去坐一坐,生怕弄出一丁點的聲響便會吵醒李修。
這般站了一個多時辰,李修終于醒來。鐘毓正要上前,便見他皺著眉頭咳了起來。腳步頓了頓,鐘毓又轉了個方向去給他倒水。
李修撐著身體坐起來,看到為自己遞水的人有一瞬的怔愣。
鐘毓一邊撫著他的背一邊將水遞到他的唇邊,“慢點。”
李修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水,咳聲才慢慢平復,“你……咳咳……你怎么來了?”
鐘毓手指摩挲著杯緣,“你一聲不響地走了,我總得來看看是怎么回事!
皇太弟一事鬧那么大,李修不信他不知道,可卻不解釋也不拆穿他,只淡笑道:“抱歉!
鐘毓起身將杯子放回去又回到他床邊坐下,“把聶威送去少林的事,宮主和少主都很樂意,特別叫我來跟你說一聲。”
李修按捏著被自己枕得酸麻的半邊手臂,“這么點小事讓如影帶話回來便是,怎敢勞煩鐘堂主親自跑一趟?”
本想要幫他按手臂的鐘毓將伸了一半的手又縮回來,“你不希望我來?”
李修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咳咳……不是那個意思。”
“怎么病得這么重?”比起他什么時候才能重新接受自己這樣的事,鐘毓到底更在意李修的身體。
李修擺手,“已經好很多了。”
鐘毓握了握拳,“你下一次做事能不能不要這樣不計后果,你自己不在意,還有人在為你擔心。”
李修沒有答話,只是下床披上外衫向外間走去。
鐘毓跟在他后頭,“你要出去么?穿太少了!
“給我師兄回信。”李修在書案前坐下。
鐘毓便也不再多話,走到旁邊為他研起磨來。
云飛嵐與季恒在來信上將他們所在的位置寫得很清楚,李修簡單地寫了回信,便派人快馬加鞭地送過去了。忙完了這事,他問鐘毓要不要在王府用晚膳,鐘毓卻拒絕了,甚至沒有和李修打招呼,便徑自離開了。
李修莫名其妙地看著來為自己換茶的如影,“他在生氣?”
如影對著李修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奴才不知!
鐘毓的確是在生氣,一路跑到王府外深深吸了兩口清冷的空氣才壓下胸中那股不知名的怒火。他覺得自己在氣李修的不愛惜身子,又或者在氣他對自己的不理不睬,又或者二者兼有?烧娴嘏艹鰜砹耍珠_始后悔,李修都已經想盡辦法在與自己拉開距離了,若連自己也這般鬧法,那跟他才是真真沒有希望了吧?跑都跑出來了,也沒有臉再回去,鐘毓只好先回四星堂,再圖打算。
這一打算,便打算了一個月。鐘毓起初本以為軒轅宮的事忙完了,禹幽然便會回到六星堂,卻不想他從軒轅宮來中都沒幾日后,閔逍遙竟動身回了白梅山莊,而禹幽然也跟了去。軒轅宮轉了次手,分堂要處理的事也不少,鐘毓只好每日四星堂六星堂兩邊折騰,一忙便是大半個月。好不容易閑下來想去看看李修,軒轅宮又傳來消息,說軒轅晗燁要帶洛洵去雪山療毒,需要各堂主同行,通知他們將分堂的事處理好,回到軒轅宮會和,過幾日便出發。
鐘毓又用了兩日將四星堂與六星堂的事都交代清楚,才終于得空來到睿親王府。
李修特別叫人備了酒菜,正好趁這個機會解解饞,要知道他已經很久沒有喝酒了。
鐘毓見他氣色不錯,晃了晃酒杯道:“你身子都好了?”
“都好了,”李修抬杯示意,“內力也恢復了七八成,比我想象得要快!
鐘毓吐出一口氣,許久以來壓在心頭的大石可算落了地。沒有去與李修碰杯,鐘毓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我要走了!
李修怔了怔,“這不是才來么?”
“不是……”鐘毓半轉過身,“少主要帶洛公子到雪山療毒,我會同去,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回來。”
李修沉默了片刻,問道:“什么時候走?”
鐘毓沒精打采,“也就這三五日!
李修點了點頭,“嗯,還有時間讓我向皇兄請示!
鐘毓呆坐了一陣,忽然看向李修,“你的意思是……”
李修微笑,“我和你們一起去!
鐘毓難掩開心,“你身子沒問題吧?我是說,你可以不必勉強,我……”
“小洵是我的弟弟,”李修為鐘毓斟滿酒,“我不想在他用得著我的時候我不在他身旁!
鐘毓抿緊雙唇,果然……是自己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