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看向戚無涯，“我來除了是有話想對阿毓說之外，也來告訴你一聲，我從前不知道戚將軍的那件案子，從軒轅叔父那里聽到了些，這兩日我也翻查了相關的卷宗，發現的確是有一些問題，并且向皇兄提出了重查這件案子。”

戚無涯不屑地大笑了起來，“你以為你說這些我會信么？我從你是左思昭的時候便不信任你，如今你是李修，我更失去了信任你的理由。你會質疑你父皇的決定？算了吧，我看這不過是你又一個欺騙阿毓的手段吧？”

就知道對方會不冷靜，所以李修才不想這樣面對他們，“現下說的是與我和阿毓無關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總是把他拉進來？”

戚無涯沉了臉，“我看眼下最該理清的，便是你和阿毓之間的關系。”

“大哥說得對，”一旁的鐘毓忽然對李修道，“我們兩個的事，是應該好好理一理了。”

鐘毓嚴肅的神情讓李修知道，他說的并不是想要跟自己解除誤會的事，而是恰恰相反。眉頭不禁皺得更深，李修道：“我喜歡你，和你在一起，與旁的事有什么關系？”

要拆開他們二人，這無疑是最好的一次機會，戚無涯竟逼起鐘毓來，“阿毓，是李修還是我們兄弟，你自己選。”

李修著惱，他把這個難題丟給鐘毓，對自己對鐘毓都不公平。

鐘毓嘆了口氣，緩緩地道：“李修，你的愛太自私了，你有沒有為我想過？如果你有想過今日來此會讓我為難，你都不該出現在這里。”握緊了拳頭，鐘毓將眼底的痛苦藏起，“你回去吧，不要再來了，我們以后也不要再見面了。”

李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鐘毓平靜地道，“我們分開吧。”

李修怔怔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哼笑出聲，“真是……干脆……”

戚無涯將路讓出來，“你聽到了，看在阿毓的面子上我這次便不與你動手，快滾。”

李修目光凌厲地看過去，“剛好我也是看在阿毓的面子上，忍你夠久了，我勸你最好懂得收斂。”

“你……”戚無涯氣極，當下便想動手。

鐘毓知道是自己的話讓李修動了氣，忙拉住戚無涯，“大哥，讓他走吧。”

“你就這么急著打發我走么？”李修看著鐘毓，眼中滿是失望，“你說我沒為你想過，我若是真地沒為你想過，為何要去查這件與我半點關系都沒有的破案子？別人說什么我不當回事，皇兄指責我我也不曾后悔，可你卻說我沒為你想過，那你以為我這都是為了誰？”

鐘毓被他看得難受，他的字字句句又都敲在心上，敲得自己快要透不過氣，不由得躲避般地轉開臉去。

李修卻不給他逃避的機會，“鐘毓，我知道我們這份感情不容易，所以我在為了這份感情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可我在努力的時候，你在做什么？你在對我說分開，就因為這件與你我都無關的事，你將這兩個字如此輕易地說出口，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這般輕易地放手，你可曾真正在乎過我？”

聽他說到最后一句，鐘毓忍不住又急又氣地再次看了過去，他說自己不在乎他，自己把什么都給他了他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一直以來都是他在欺騙自己，為什么此刻卻說得好像都是自己對不起他一樣？

看到鐘毓想辯解卻又不開口的樣子，李修心中稍稍好過了些，他知道鐘毓對自己并非無情，語氣便也放松了，“阿毓，分開的事不要這般草率地便做決定，我知道你生我的氣，可是我也說了，從一開始我便不是存心要騙你，而且我對你的感情絕對沒有半分假，你再好好想一想，嗯？”

戚無涯將鐘毓的反應也看在眼中，不等鐘毓去考慮便搶先道：“阿毓，別忘了我說的話，你若是選了這小子，我們兄弟便從此一刀兩斷。”

“你夠了！”李修終于無法再忍，“這是你的事，一直將無辜的阿毓卷進來，不覺得太過卑鄙了么？”

“李修，你也不要再吵了。”鐘毓咬了咬牙，道，“結義之情對我來說萬分重要，所以大哥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不能當作與我無關。還有分開的話，我也不是隨便說說，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大哥與你李氏王朝有仇，我不能罔顧他的感受再與你在一起。仇恨是你我都改變不了的事實，所以你我注定不合適，你回去吧。”

鐘毓的話直如又在李修的心里插了一把刀，痛得厲害，卻沒有挽救的辦法。李修氣極反笑，“你以為他逼你跟我分開只是因為這段仇恨么？”

戚無涯微怔，心中隱約有不安，“自然是。不過如果還有旁的原因，我當然也會告知阿毓，跟你們李家的人扯上關系，一定不會有好結果。”

“哦？”李修挑眉看他，“那你怎么不告訴他，你心里其實喜歡他，因為喜歡他愛他，所以見不得他和旁人在一起？”

一句問話不止讓鐘毓大吃一驚，其他幾位堂主也都驚得說不出話來，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你胡說什么？”戚無涯支吾道，看到鐘毓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時候，更是緊張地什么都說不清了，“阿毓，不……不是他說的那樣，我沒有……我對你……我沒……”

從小到大戚無涯這副樣子還是第一次見，兄弟幾人心下都了然了，只是還是覺得意外，戚無涯這樣的心思，這么多年他們兄弟竟然都不知道，倒是被個外人給看出來了。

李修笑著，笑意卻到不了眼底，“從前我不是李修，你也對我充滿敵意，幾次三番地找我麻煩，無非便是想讓我離開阿毓。因為和你有著一樣的心思，所以這事并不難猜，不過我倒想多問一句，戚堂主，你口口聲聲說我欺騙阿毓，那么你呢，你難道就對他都坦白了么？”

戚無涯早將雙拳攥得咔咔作響，待得李修問出最后一句的時候再也忍不住，大吼一聲掄起拳頭便攻了過去。這是他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永遠也不打算讓鐘毓或是任何人知曉的秘密，在他心里鐘毓的美好勝過一切，他想傾盡自己一生去守護這份美好，不想讓任何人去玷污，就算是自己也不行。所以他將愛意深埋心底從來不提，所以他恨透了搶走鐘毓的李修，更恨他將自己的心意這樣說出來。如此一來，自己以后該怎樣面對鐘毓？本來和美的一切，都被他毀了，戚無涯在這一刻瘋了一般地只有要殺掉李修的念頭。

李修向后退了半步，后仰身體躲過戚無涯的雙拳，讓眾人意外的是，他并未還手。心中再怎么因為鐘毓的事而生戚無涯的氣，他也明白是朝廷虧欠戚家，他甚至還想不如就這樣給戚無涯打幾下出氣好了。想到這里心念微動，鐘毓對自己狠心說分開，若自己傷在戚無涯手上，他可還會心疼？

李修的武功究竟有多高眾人不清楚，但是看過他與涼河老怪那一戰，卻都知道他武藝確確實實高過北斗七星堂的任何一位堂主。此刻他卻一直躲避退讓，倒教幾位堂主又重新審視了他的為人，可到底還是偏向戚無涯多些，見李修不還手，便也沒人叫停。

房間內本就不寬敞，李修躲來躲去，漸漸被戚無涯逼入了角落，眼看便要避無可避。他退讓到這一步，鐘毓眼中卻一點波動都沒有，李修心中不覺更涼。晃神間戚無涯一掌已經當胸襲來，李修下意識地便要躲，可半路卻忽然停住，提氣護住心脈，生生受了戚無涯盛怒中的一掌。

眾人俱是不解，就連戚無涯都愣愣地收了手，“你……”

李修靠在墻上抬頭去看鐘毓，見他眼中只有驚訝卻沒有擔心的時候，終是忍不住苦笑。抬手按在胸口，李修對戚無涯道：“方才的話是我失禮了，這一掌便全當給你解氣吧。我知道朝廷欠你戚家的不管怎樣都還不來，但我還是會繼續……”他話未說完喉間一陣腥甜，控制不住嘔出一口血來。

鐘毓這才回了神，本想要上前扶他問問他要不要緊，可想起戚無涯還在，便又將沖動壓了回去。他若想解決事情，也不是非這個方法不可，怎么一定要做這么傻的事。分開的話是自己說出口的，可就算分開了，自己便真地能做到對他忘情么？看著李修唇邊的鮮血，感受到胸腔里狂躁的心跳，鐘毓暗暗嘆息，若要斷了這份牽掛，只怕很難。

聽了他的話，戚無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不論是否事關鐘毓，他都不得不承認自己在氣度上輸給了李修。

見他沒有反應，李修運了運氣，感覺傷處不很痛了，才慢慢站直身體，“如若戚堂主再無其他賜教，我便先告辭了。”語畢，李修緩步向外走去。

走到門前又停了步，李修沒有回頭，對鐘毓道：“阿毓，你說我的愛自私，可如果我的愛不自私的話，那只能說明我不夠愛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