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跑得快,不到半日的時間,李修便回到了中都。他想自己此次為了躲避婚事出逃,定然惹得太后大發雷霆,只怕這會兒還沒有消氣,自己回來的事,斷然不能讓她知曉了。不過自己只要一露面,過不了一個時辰,睿親王回都的事便要傳進宮里。李修無奈地想,這偷偷摸摸的事,看來自己也要嘗試一回了。
正想著怎么才能不被發現地順順利利混進城去,遠遠地卻望見城門邊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正揮著手朝自己微笑。如影和隨行,這兩個家伙居然這么悠閑,李修挑眉,朝那兩人勾了勾手指。
如影和隨行走上前來行禮,“少爺!
李修讓隨行牽著踏雪,“最近怎么樣?”
“大事還是和往常一樣。”知他自是在問朝中之事,如影答道,“老夫人那邊,的確氣得不輕,看來少爺回來得有些早!
李修點頭,“我回來沒有人知道,也不會傳出去,最多五天也就走了。”
“那少爺住園子那邊么?”如影問道。
“嗯,”李修抬頭看高高的城墻,“你們兩個先去園子,我等天色暗了再回去!
如影和隨行應了,牽著踏雪先行離開。
過了酉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不方便走城門的李修看準守城侍衛換班的當兒,尋了個侍衛稀少的所在,縱輕功躍上了城墻。他師門所在之處隱秘,進出唯有上下懸崖,這一身輕功,便是那樣練就出來的。城墻平滑,不比懸崖那般容易借力,可到底也難不住李修。
進得城來,來到城西的一處占地不小的園子,守在門前的兩個人一見是李修,便欲見禮。李修擺了擺手,徑自進了園子。
此處名叫近翠園,也是先帝所贈。園子地處西郊,遠離朝中大小官員的府邸,少有人來,甚為安靜。知道近翠園屬于李修的人并不多,只有太后、李治、李正、何向君,以及李修的家仆。因而不想讓旁人找到自己的時候,李修通常是住在這里。
近翠園中盡是些珍奇的花草樹木,進得園來,一陣清新怡人的氣息,立時便讓李修疲憊了一天的身體輕松不少。
如影笑著迎上前來,“主子辛苦了,先去沐浴更衣吧!
李修與他同往后院去,“明日去王府再給我取些銀票來,先前的那些給雨淋了,我已經孝敬了土地公公!
如影恭敬地回答:“是!
沐浴更衣,用過晚膳,李修準備出門。
如影有些好奇,“這么晚了,主子去哪兒?”
“何府!崩钚扌Φ,“白日里見不得,我只能這會兒摸進他房里了!
如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主子要胡鬧,也別壞了何公子的名聲啊!
李修在如影的額頭上敲了一下,“說什么呢,我看是你先壞了我的名聲還差不多。”而后向外走去,“你們早些歇息吧,不必等我!
李修沒走正門,從何府的院墻外翻了進來,沒幾下便來到了何向君的窗外。這會兒已是亥時,所幸何向君屋里的燈還沒有熄。李修正要敲敲窗欞喚何向君來給他開門,房內卻忽然傳出一聲輕輕地嘆息。李修怔了怔,臉上隨即現出玩味的笑,李正,我倒要看看你這么晚了跑到何向君的房里來做什么。
“向君,”李正的聲音帶著七分委屈,“你倒是說句話啊!
何向君沒聲音。
“向君……”還是李正,又多了兩分哽咽。
何向君依舊沒聲音。
“向君啊……”再多一分凄慘。
何向君終于忍無可忍,“你到底什么時候滾回你的王府去?”
李正哎喲了一聲,似是摔倒了,而后又道:“你不原諒我我就不回去!”
何向君急了,“你做什么?放開我!”
李修實在忍不住笑,不客氣地推門進了房,“真熱鬧啊!
何向君坐在床上,李正半跪在地上,兀自抱著何向君一條腿,二人看著李修,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李修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九哥,你怎么回來了?”李正放開何向君的腿站了起來,嘿嘿笑了兩聲,“我不小心把向君最心愛的端硯給摔碎了,他生了氣,不肯理我了。”
“這樣啊,”李修一副失望地樣子,瞟了何向君一眼,“我還以為……”
“不是說要走好久么,怎么十幾天就回來了?”何向君打斷他,清秀的臉上不知何時染上了一抹紅暈,“這么晚了,你又跑到我這里做什么?”
李修喝了口茶,笑道:“還好我來了,不然十二欺負了你,身為你至交契友的我豈不是要痛心疾首了?”
何向君咬了咬牙,“你們兄弟一個兩個的,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李正急忙湊過來,“九哥你別胡說,我沒欺負他。向君本來就生我的氣,你不幫忙就算了,怎么還來添亂?”
“好了好了,”李修給了李正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我來自然是有事請向君幫忙的!
“請我幫忙?”何向君冷哼一聲,“到底是王爺,請人幫忙的態度都不一樣!
李正反倒比何向君好奇,“什么忙?”
李修想了想,“就一幅畫和一幅字吧,多了也不用!
李正連連點頭,“這不正是向君拿手的么。”
何向君繼續冷哼,“我說過我要答應了么?”
李修知道自己剛剛的玩笑把何向君給得罪了,要請他幫忙,免不了要先給人賠罪,“最心愛的端硯摔碎了?這樣,我書房里的東西,你隨便拿,如何?”
睿親王的書房,何向君可是再清楚不過,那簡直比皇上的御書房差不了多少,自己不知道看上他書房里多少件東西了。何向君忍了又忍,終于沒能忍住笑意,“要我畫什么寫什么?”
就知道他一定會答應,李修道:“畫一幅不老青松,寫一首祝壽詞!
何向君會意,“要做壽禮?給誰的?”
李修道:“江湖上的前輩,你不認識的!
何向君微笑著看了看他,“這當口你走了沒幾天又回來,卻是為了人家的壽禮,想來這事很重要啊!
李修目光有些深遠,“這事對我來說倒沒有十分重要,只是關系到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何向君細細地瞧了他片刻,才笑道:“什么時候有了心上人的,我怎么不知道?枉費人家玉寰郡主為了尋你偷偷跑出中都,你卻已經心有所屬了!
李正興致勃勃地道:“九哥有了心上人?是誰?”
李修理都沒理他,只問何向君:“你說吳玉寰為了尋我,離了中都?”
何向君點頭,“可不是。你離開中都的消息一傳開,聽說小丫頭便在府中大鬧了一場,第二日就偷偷跑了。不過不要緊,據說郭小王爺跟著她一起跑的。”
李修一聽,笑了,“她這是尋我啊,還是私奔啊!
“你這沒良心的,人家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就看上了你?”何向君這般說著,也笑了出來,“這下她聽說你回來了,立時又要趕著回家了吧。”
李修搖了搖頭,“我回來的事沒有人知道,你們也莫要向旁人提及。”
何向君醒悟,“我說你怎么大晚上的跑到我房外來聽墻角!
你就不能說得好聽點,李修笑笑沒有否認,免得再把人得罪了,“我要的畫和字,幾日能交到我的手上?”
“我看這事對你來說很重要,我也不能應付了事,”何向君想了想,“給我五日吧。”
李修嘴上說最多在中都留五日,可一想到五日見不到鐘毓,心里便悶得難受,于是又道:“我有些急,三日行么?”
何向君看著他帶著幾分請求的目光,心中暗覺好笑,假作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點了點頭,“王爺開一次口,我哪能說不行啊。你欠我個人情,要記得啊。”
書房里的好東西想必要搭進去不少,結果還是欠他人情,李修無奈地笑,“是是是,我的何大公子,日后您何公子有什么事需要我幫忙的,李修但憑吩咐。”
何向君這才滿意地笑笑,“就這么說定了,三日后的這個時間,你到我這里來取東西。”
李修起身,“那我先回去了,你們兩個繼續!
什么叫你們兩個繼續?何向君忍不住瞪過去,我真不該這么簡單就答應你的……
李正追了李修兩步,“九哥,你的心上人到底是誰,你還沒告訴我呢!
想起鐘毓,李修的臉上又露出溫柔的笑容,“等他什么時候答應我了,我再介紹給你們認識!
李正一臉驚奇,“還有九哥想要卻得不到的人么?”
李修笑笑,沒再答話,徑自出了門。
李正望著李修遠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才又回到何向君身邊,委委屈屈地賠笑,“向君,九哥一書房的東西都賠給你了,你就別再生我的氣了,好么?”
何向君冷言冷語,“他給我的東西,與你有什么關系?”
李正扁嘴,“向君……”